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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澤鄉,依山傍水而建,諸多房屋在山麓間綿延開來,足有上千戶人家,屬於郊外一處較大的村莊了。


    顧名思義,此鄉乃陳氏聚居地,大部分都是陳姓,隻有一小部分別的姓氏。


    遠看上去,大大小小的房屋,高低不齊,從形體上,便能分辨出貧富來。


    其中東南方向的一處坡地旮旯之上,有一座矮仄的土胚小院子坐落在那兒,頗有些偏居一隅,格格不入的意思。


    這裏,便是陳晉的家。


    家是雙親在的時候就建好了的,傳到他手裏後,這書生專注於寒窗苦讀,而疏於打理,使得房子漸漸破敗起來,屋頂多處破損,沒有瓦片修補,隻得鋪些茅草上去遮掩。


    這茅草,還是他伯父給幫忙弄好的。


    在這些事情上,倒不能怪百無一用是書生,以其出身,想要出人頭地,崛起於草根之中,唯一的出路,隻能依靠讀書,考取功名。


    這般執念,從小便植根於心間,早已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沿著鄉路走,兩邊多是阡陌田野,基本都收割完了的,顯得一片荒蕪。


    又有農人在田裏燒起了稻杆,火光獵獵,煙氣蒸騰。


    “咦,那不是陳書癡嗎?”


    “是他,怎地穿得奇離古怪的?”


    “聽說他進城後便失蹤,不知去了哪兒,可把阿布給急壞了。”


    “可不是?有傳言說陳書癡被人拍了花子,還有說他被妖邪吃了。好在,終於迴來了。不過看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一些農人看到陳晉,口中議論紛紛。


    書生愛書如命,吃飯走路上茅坑,都是書不離手的,故而得了個“書癡”的名號。


    至於“阿布”,正是他的伯父。


    農人們眼中看到的“不一樣”,卻是陳晉走路的姿勢。以前走路,總是縮頭縮腦的,像一根蔫了吧唧的韭菜,而今頭端正起來,腰杆子挺直,自有一股積極向上的精神勁頭。


    麵對鄉人們的議論,他一笑置之。


    穿過田野,來到一脈溪流前。


    這是條小河,丈餘寬,水流潺潺,深不過膝。水麵上橫著一根獨木橋,已然有好些年頭了,變成了朽木。


    陳晉踏橋而過,很快走上山坡,迴到自家門前。


    推開院子柴扉,走進去,見裏麵空蕩蕩的,顯得頗為簡陋。


    裏屋木門上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老鎖,沒有鑰匙。在挨了悶棍後,身上被搜了一遍,所剩無幾的銅錢,以及那塊硯台,包括鑰匙等,都被搜走了。


    不過打開這樣老化得不成樣子的鐵鎖,並非難事。


    他伸手抓住,用力一扭,哢嚓一響,便扭斷了。


    推門進去,裏頭正是一副家徒四壁的光景。


    兩房一廳,地方狹窄。


    陳晉先進房間,從陳舊的衣櫃裏找出自己的衣服換上。


    穿著老寫書人的衣物,總感覺不倫不類的。


    他自己的衣服雖然也是舊的,多處補丁,但最起碼,合身。


    剛換好衣服,外麵就傳來急促的唿喊聲:“阿晉,阿晉,是不是你迴來了?”


    正是伯父陳阿布的聲音。


    伯父家不在這邊,而在村子裏頭。


    當年分家,伯父為長子,得了老屋,陳晉父親則分到外麵,另起新家。


    雖然分了家,但兩兄弟的感情挺好的。而對於失去雙親的侄子,陳阿布也頗多照顧,吃的用的,皆會幫忙。否則的話,以書生四體不勤的狀態,真捱不了那麽多年。


    陳晉走出來:“伯父,是我,我迴來了。”


    陳阿布年過四旬,常年勞作的緣故,皮膚黝黑,臉上皺紋橫陳,頗具老相,他一把抓住陳晉的肩膀,激動地道:“你這孩子,這些日子都去哪裏了?”


    陳晉不願他擔心,便道:“我進城後,剛好遇到個同年舊友,受他邀請,去他家住了一陣。”


    陳阿布“哦”了聲,並不奇怪。自家侄子雖然沒有考取秀才,但也是個童生,認識些朋友很正常。


    隻是打量下來,發現不對:“你的臉色,怎如此差?”


    陳晉又道:“我們住在一起,時常秉燭夜談,談論文章,或許是熬夜熬多了。”


    這一下,陳阿布再無疑問,歎口氣:“你這孩子,為了讀書,把身子都熬壞了,可如何是好?”


    頓一頓,又問:“你吃了早飯沒有?”


    “在城裏吃過了。”


    “哦,那我迴去,叫你大娘給你準備午飯。”


    陳晉忙道:“伯父,不用了。”


    他知道伯父家也不寬裕,日子同樣過得緊巴巴的。


    “要的要的。”


    陳阿布口中說著,轉身離開。其急著趕來,主要是確認侄子是不是迴來了。


    兩人之間,並沒有多少共同話題可聊。


    伯父走後,陳晉開始在四周走動,觀察,發現這地兒還挺宜居的,離群索居,清幽安靜,正適合他的需求。就是這房子不行,都差不多住成危房了,要是刮一場大風,而或下起暴雨,多半頂不住。


    房子需要修葺翻新。


    問題是得有錢。


    除了“住”的方麵,“吃”也是個大問題。


    煉精化氣,如果無精可煉,便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但很快,陳晉抬頭去看了看後麵綿延起伏的群山,不禁笑道:“身在寶山而不自知,那好肉,不都在山上嗎?”


    於是在屋子裏尋到一把砍柴刀,刀久不用,早已生鏽,顯得鈍了。


    他也不在乎,提刀便往後山走去。


    ……


    “大哥,看到了,我看到了。”


    在陳澤鄉另一側,是一處鄉集,集上一間小酒館處,那劉老二正坐在裏頭,喝著悶酒。


    從賈典吏家裏出來後,他馬不停蹄,早早便帶著手下兩個兄弟出城,跑到陳澤鄉上來。


    生怕跑得慢了,會被馬賁給查到,可就麻煩。


    鄉野上的條件,自是比城裏差得遠,就連酒水,都寡淡得很。


    但沒辦法,這一陣子,必須出來避風頭。


    另外,還有個重要任務,便是讓人盯著山坡那邊,看陳晉有沒有迴來。


    這一盯,沒想到就有發現。


    劉老二跳將起來:“你確定是他?”


    “千真萬確,我盯著他穿過田野,一路進了那破屋的。”


    “好,得來全不費工夫。”


    劉老二邁步便要出去,忽而想到,賈典吏有交代,說發現陳晉後,不可打草驚蛇,得先去稟告。


    需知此事,是見不得光的。


    他眼珠子轉了轉,便又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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