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岑婧怡旁邊的男人是瘦高身材,穿著短袖藍襯衫,黑西褲,搭配黑皮鞋,很是文質彬彬的氣質。


    男人一手搭在岑婧怡坐著椅子的靠背上,一手撐著書桌,在顧延卿的眼裏看來,岑婧怡半個人都被圈在了他的懷中。


    見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如此親近。


    再想到自己和岑婧怡重逢再見以來,岑婧怡對自己的那些疏離表現,顧延卿的心裏一陣酸澀苦悶。


    手裏拿著的雪糕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開始化了。


    黏膩的白色奶油順著包裝紙的邊角,滴滴答答地往地上落。


    顧延卿渾然不覺,看著屋內的景象,生不出抬腳向前的勇氣。


    他要是此時走進去,他和岑婧怡的婚姻,會不會加快結束的進程?


    茵茵坐在顧延卿的小臂上,著急地舔著不停融化的雪糕,也顧不上在意顧延卿的反應。


    直到將雪糕棍上的最後一口含進嘴裏,整個人被涼得一個激靈,她才想起來蛄蛹著身子,要從顧延卿懷裏下來。


    顧延卿倏然迴神,後知後覺蹲身放她下地。


    再看著她吧嗒吧嗒跑進宿舍。


    出乎意料的,茵茵進去第一個找的人竟不是岑婧怡,而是扯了扯那個男人的衣角。


    並仰著臉,一副等著男人迴應的樣子,儼然和男人很熟。


    許知璋和岑婧怡都沉浸在翻譯工作中。


    對於茵茵的出現,兩人都是十分意外。


    許知璋溫和笑著蹲下身,和茵茵說話。


    岑婧怡則是迴頭,朝門外看去。


    門外站著的顧延卿背著光,叫人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隻能看到他的英眉微蹙,薄唇也是抿著,顯得整個五官更加堅毅立體。


    許知璋接過茵茵遞過來的麻花後,將茵茵抱起,也朝著顧延卿看去。


    高矮錯落的三人在顧延卿眼裏,簡直像一家人那麽和諧。


    一陣刀絞似的痛在他的心頭蔓延開來。


    “你好,你應該就是婧怡的丈夫,顧延卿,顧同誌吧?”許知璋率先打破沉默,顯得落落大方。


    顧延卿站在門外頷了頷首,沒說話。


    許知璋見狀,也點點頭,緊接著自我介紹:“我姓許,名知璋,是岑老師的學生,現在在第一中學任教。”


    第一中學就在鎮上,離這裏僅有十分鍾左右的腳程。


    顧延卿無法控製地想,過去三年裏,許知璋來這裏找過幾次岑婧怡?


    想著想著,他的眼眶竟開始發紅發熱。


    不過距離遠,誰也沒注意到他的這點變化。


    許知璋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內斂不善交談的性格,就沒再勉強。


    許知璋偏頭看岑婧怡,騰出一隻手指了指桌麵上的紙張,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得到岑婧怡的迴應後,他就將懷裏的茵茵放在了地上。


    他關節較粗的手指刮了刮茵茵的小鼻子,溫聲哄道:“在家乖乖聽你媽媽的話,過幾天再跟你媽媽到許伯伯的學校去玩,好不好?”


    茵茵重重點頭,看著許知璋遞迴來的麻花,她伸出小手推了迴去。


    許知璋笑得滿目溫柔,揉了揉茵茵的腦袋,“許伯伯謝謝茵茵的好意,不過這根麻花,還是茵茵拿迴去吃吧,許伯伯不喜歡吃麻花。”


    三言兩語,哄住了茵茵。


    茵茵又把送出去的大麻花接了迴來。


    許知璋站起身後,她仰著頭,乖乖地向許知璋揮了揮手。


    岑婧怡也離開了椅子,跟在許知璋身側,打算送許知璋出去。


    經過門外的顧延卿時,許知璋彬彬有禮地再次對顧延卿頷首示意。


    顧延卿點頭迴應,並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打量了一番麵前的男人。


    他沒從這個姓許的男人身上察覺到敵意,但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抑製不住地敵視對方。


    這種感覺很複雜。


    明知道對方在這兩三年裏,應該給了自己的妻女不少照拂,自己應該感激對方。


    可是自己又像最原始的野獸一樣,迸發出危機意識,忍不住地將對方當作侵入領地的侵略者。


    顧延卿像雕塑一樣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岑婧怡許知璋遠去。


    岑婧怡站在路口,對許知璋擺了擺手。


    許知璋同樣擺擺手迴應後,就頭也不迴地朝著遠方走去了。


    岑婧怡轉身迴宿舍。


    才注意到顧延卿提了滿手的東西,並且一隻雪糕已經在他手中融化,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攤奶白色的積液。


    “你的雪糕化了。”她好心提醒。


    顧延卿後知後覺低頭看去,才感到手指黏膩。


    “那邊有水龍頭,你去洗個手吧。”岑婧怡指向不遠處空地上。


    空地上有個水龍頭,還有一個水井,是所有住在宿舍的職工用水取水的地方。


    顧延卿不在乎這點黏膩的髒汙,更想聽到岑婧怡的解釋,想知道那個姓許的男人是什麽人。


    可岑婧怡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她進屋拿了掃帚出來,到不遠處的泥地上掃了點泥土,迴來蓋在地上的那攤奶白積液上 。


    剛將變濕變黏稠的泥土掃幹淨,屋裏就傳來鬧鍾‘叮鈴鈴’的響聲。


    茵茵手腳麻利地爬上凳子,將桌麵上的斷腿鬧鍾拿到手裏,啪嗒啪嗒跑出來遞給岑婧怡。


    岑婧怡關閉鬧鍾,抬眼對上顧延卿的視線,道:“我要去開廣播了,你要繼續陪茵茵嗎?如果你沒時間,我就直接帶茵茵去廣播站。”


    “有。”顧延卿的嗓音竟然有些啞。


    岑婧怡像察覺到了什麽不對,目光閃了閃,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她低頭叮囑茵茵:“那媽媽去工作了,你乖乖在家。”


    頓了頓,又交代:“馬上就要吃午飯了,不能再吃零食,不然小心肚子疼,又要去醫院。”


    聽到去醫院,茵茵的眼睛馬上就睜大了不少,乖乖地將麻花拿得離自己的臉遠了些。


    岑婧怡被她的模樣逗笑,摸了摸她的頭,然後便轉身抬腳朝著廣播站的方向走去。


    留下高大的顧延卿,和小蘿卜頭似的茵茵。


    父女倆在門口大眼看小眼。


    看著閨女可愛的樣子,顧延卿所有不好的心情都在此時消散。


    他對閨女露出笑容,“茵茵,你在這裏等爸爸,爸爸去洗個手就迴來。”


    顧延卿將手中大包小包的東西,放進了屋裏,然後就朝著不遠處空地上的水龍頭走去。


    他剛走。


    “喂,小啞巴。”一個大約五歲的小男孩,從隔壁宿舍走出來。


    “小啞巴,這麻花是誰給你買的啊?”小男孩走到茵茵麵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麻花,饞得咽了口口水。


    茵茵警惕地皺起了小眉頭,雙手緊握住麻花,往旁邊側了側身子。


    這個小哥哥搶過好幾次她的零食了!


    還總是叫她‘小啞巴’,沒有禮貌!


    她不喜歡這個小哥哥!


    “喂!小啞巴,你媽媽沒教過你分享嗎?你給我分享一下你的麻花唄!”


    ‘呲溜’一聲唆了口水,小男孩再也忍不住,上手搶茵茵的麻花。


    “拿來給我吃一口!以後我就再也不叫你小啞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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