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離蕭霆生叛逃已過去了兩年多。


    德化八年的冬天,寒風蕭瑟,盡管時值下午,長安城的皇宮之中仍極為冷清。


    華麗的未央宮內暗香陣陣,暖意熏人。宮女和太監們都已經知趣的離開,將偌大的宮殿留給了難得見麵的姐弟二人。


    “冬兒,這趟差事辛苦你了。”夏綾身著厚厚的紅白襦裙,輕輕撫摸著懷裏夏冬的頭發:“兩年不見,你成熟了好多。”


    夏冬依然身著皇城司的紫色官服,側躺於地毯,半眯著眼,腦袋愜意地枕在夏綾的大腿上,一邊享受著那抹軟玉溫香,一邊有些不忿地說道:“那韓衝當真狡猾,我原本差一點就能抓到他私通北遼、販賣兵器的罪證,結果他家的那個參將竟直接將密信吃進了肚裏。結果此番隻能拿下那參將頂罪,又讓他逃過一劫。”


    說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道:“姐,我在皇城司裏空學一身武藝,但時至今日,白蛇山莊和韓家卻一個都沒有倒……我是不是很沒用呢?”


    聽到夏冬有些自怨自艾的語氣,夏綾略感心疼地道:“怎麽會呢?我的冬兒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男子漢。韓家畢竟是大夏最大的將門世家之一,韓錚作為征西將軍,哪怕是父皇,想要扳倒他都極為困難,冬兒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極為難得了。”


    “至於白蛇山莊,隻要冬兒找到了決定性的證據,不是隨時都可以向他們複仇嗎?”說到這裏,夏綾的美眸中也透出一股濃濃的恨意。說到底,近十年的養育之恩放在那裏,在她心中,自己的真正父母終究還是祝遠和雲氏夫婦。雖然如今貴為大夏公主,但是她也無時無刻不想著報此大仇。


    自從兩年前夏冬迴到長安,告訴她懷疑白蛇山莊的人就是當年那群刺殺祝家的刺客時,她都有種想直接去求父皇發兵滅掉白蛇山莊的衝動,隻是後來想了想,覺得白家好歹也是江湖最大的武學世家之一,在洛陽城頗有分量。自己若是貿然請求,一則沒有證據,會讓父皇為難,二則夏冬也難以親手複仇,因此才放棄了這個打算。


    “姐,為何陛下要突然辦什麽遊行大典呀?南北雙喜臨門又是什麽意思?如果不是這個大典,我就能多在西涼軍中潛伏一陣,說不定就能趕在那參將之前盜出密信了。”夏冬語氣裏帶著遺憾。


    “你之前待在西涼,所以不知道,上個月遼東軍那邊傳來捷報,說是他們自燕京出發,在北方軍事重鎮奉天府與北遼作戰,大敗遼軍,收複了奉天。而江南軍也在杭州錢塘江邊殲滅了來犯的倭寇大軍,公孫家新建的海軍乘勢追擊,直接拔掉了倭寇在琉球諸島的許多據點,如今那些倭寇全都狼狽的逃迴了東瀛。”


    “父皇聽到消息後,龍顏大悅,當即決定召開慶功宴,更將嶽家和公孫家的兩位家主都封為了國公,然後那個禮部尚書就在宴會上說什麽可以搞一個遊行大典,來彰顯父皇的功績,可把父皇高興壞了。”


    說到這裏,夏綾微微歎氣:“唉,父皇雖然勤於政事,善納諫言,但是又太過好大喜功,雖然許多大臣表示反對,但父皇這次連母後的勸諫都聽不進去了。隻是辛苦了冬兒,要頂著寒風從西涼匆匆趕迴來,為大典擔任護衛。”


    “原來如此。”夏冬笑道:“陛下勤政愛民,乃是好事,偶爾來這麽一次遊行,倒是無傷大雅,還能起到一定振奮人心的作用,也不全然就是壞事。”


    要知道,如今大夏朝廷最大的兩個外敵就是北遼和東瀛。北遼占據北方,一直借著地勢之利對中原虎視眈眈,幾年前兩軍交戰,一直處於大戰不打,小戰不停的僵持狀態。此次收複北方重鎮奉天城,將邊境線向前推進了近千裏,確實是大功一件。


    東瀛雖說地處遠海之中,國小力微,但也生出了許多倭寇,在海岸附近的小島上建立據點,專門劫掠過往海商,導致雖然大夏在沿海城市建立了許多港口,但海外貿易一直難以發展。這次公孫家大破倭寇,也是大大改善了海商運貨的環境條件。


    夏冬這兩年來一直在西涼各地奔波,一則為了繼續搜尋韓家通遼的證據,二則在西北方建立皇城司的情報網,防止韓家在西涼一家獨大,脫離朝廷的掌控。這些瑣事剛剛忙完,他又被粗略告知了遼東和江南雙喜臨門、皇家要舉行遊行大典缺少護衛的事,這才匆匆迴到長安。


    聽到夏綾談論起公孫家,他心裏不禁又想到了當初在公孫府上結識的公孫家小姐公孫玥。當年自己入了皇城司後,按邢無意的要求,一直待在府邸裏苦修明妄心經,隻有偶爾去皇宮看望完夏綾後,才會在迴來的途中順道去拜訪公孫家,見見這位大小姐。


    兩個孩子剛相識時年紀尚小,再加上公孫玥出身將門,為人不拘男女大防,因此他們很快就成了幾乎無話不談的好友。


    雖然公孫玥知道他的姐姐認祖歸宗成為公主之後,就取消了他的侍讀身份,但兩人並未因此疏遠。這種好友關係一直持續到了八年後的今日。雖然兩年未見,兩人如今都長大了不少,但這份友誼卻絲毫沒有改變。


    當然,這隻是夏冬的視角,他可不知道公孫玥還有沒有將他當朋友看,尤其是在今早剛迴長安就被她找上門來後。


    “冬冬,咱們認識這麽久,你就隻把我看作朋友嗎?”


    想到今天上午,公孫玥惡狠狠地抬起手將自己堵在牆邊,跟個地痞流氓似的問話時,夏冬便頓感頭疼。


    他如今雖然經曆頗多,又逐漸成長為了皇城司的中流砥柱,但終歸隻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對那些成年人才能駕馭的情感毫無察覺。


    宮殿內燃燒著暖爐,熏香醉人。夏冬連夜長途奔走,已是十分勞累,此刻嗅到夏綾身上的淡淡香氣,令他安心無比,不一會兒便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


    待他醒來時,外麵天色已黑,夏綾仍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未動,手中卻正捧著一隻鴿子輕輕逗弄著。


    “你醒了,冬兒。”見他醒來,夏綾笑著對他說:“看,這隻鴿子是你們皇城司的吧?”


    “嗯。”夏冬從夏綾懷中坐起身來,接過了那隻鴿子,道:“這是我們的信鴿,用來傳遞情報的。”


    不過此時他身在皇宮之中,這是誰傳給他的呢?恐怕隻有邢無意了。他從信鴿的腳上取下信筒,從中拿出一張小紙條,隻見上麵寫著簡單的五個字,“速歸皇城司”。


    “看來師傅是有了什麽緊急的消息。”夏冬想著,將鴿子拋出了宮殿,對夏綾道:“姐,師傅找我有事兒,我要迴皇城司了。”


    “嗯,咱們後天遊行大典再見。”夏綾對他溫柔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道尖銳的通報聲。


    “皇後娘娘駕到!”


    “皇後娘娘?她怎麽來了?”夏冬有些慌張。


    要知道,雖然皇帝給了皇城司的秘衛們可以不經通報便進入皇宮的權力,但是原則上隻有在遇到緊急狀況時才能這樣做。平日裏除了邢無意之外,普通的皇城司秘衛是不會擅自進入皇宮的。就算進,也是直奔皇帝日常辦公的養心殿,像夏冬這般直直往公主殿裏闖的還從未有過。


    如果被皇後娘娘看到自己在這兒,恐怕夏綾又免不了被責罵一番。他趕緊慌慌張張地站起身,從殿後的窗戶鑽出,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到他這副慌張的樣子,夏綾有些好笑,也整理了一下裙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很快,身著鳳袍的皇後便在宮女和太監們的追隨下步入了殿中。


    “參見母後。”夏綾簡單地行了個禮。皇後笑盈盈地走上前,在她的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道:“我兒不必多禮。看上去,今日綾兒的心情似乎很好啊,碰到什麽開心的事兒了嗎?”


    “嗯,”夏綾點點頭,道:“冬兒迴長安了”。


    “那個孩子嗎……聽說陛下最近越來越欣賞他了。”皇後笑了笑:“綾兒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又道:“後日便是遊行大典了。明天我們要吃一日的素齋,為了防止綾兒餓著,娘特地為你帶來了一些吃的。”說完,她朝外麵招了一下手,便有幾名宮女提著食盒走了進來,擺在桌麵一一打開,全是精致的點心。


    “多謝母後。”夏綾聞到皇後身上淡淡的花香,笑道:“母後,您挨我這麽近,可要讓我嫉妒您的美貌了。”


    “你這孩子!”皇後正貼著她的身子為她挑選點心,聞言又坐了迴來,刮了刮她的鼻子,嬌嗔了一句。


    如今數年過去,皇後容貌不僅絲毫未減,反而越發的成熟動人。夏綾不久前剛過完十七歲生日,五官也長開了,同樣出落得俏麗無比。兩人的臉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遠遠看去不像是母女,反倒像是姐妹。兩張同樣精致的容顏,就如同兩朵盛開的牡丹,連這華麗的未央宮在她們麵前都仿佛失了顏色。


    母女談笑間,皇後突然看見桌子的邊角處似乎放著一塊什麽亮晶晶的東西。


    “咦,這是什麽?”她將那玩意兒拿在手中,卻是一塊核桃般大小的玉佩,上麵刻著一個“綺”字。


    “綾兒,這是?”皇後自然認出這不是夏綾的那塊平安符,因此有些疑惑,心想著這不會是哪個粗心的宮女掉落在這裏的吧。


    “啊,這是……”夏綾見狀有些猶豫。這塊玉佩是方才夏冬在她懷裏睡覺時,被夏綾從衣襟間不經意瞥到,悄悄拿出來的。


    當時見到這塊玉佩,她還以為自己這弟弟早熟起來了,在西涼那邊暗暗找了一個姑娘私定終身呢。這種養大了的白菜被豬拱走的感覺讓她醋意大發,但又舍不得詰問夏冬,便將那塊玉佩留了下來。而方才夏冬走得又匆忙,竟是沒察覺到。此時夏綾心下不由得有些後悔。


    皇後見她有些支支吾吾的,笑了一笑,倒也沒多問,打量了一下手裏的這塊玉佩。忽然,她的手指似乎在玉佩的背麵摩挲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將那玉佩翻轉過來。隻見上麵竟是一朵花的印記,帶有七朵花瓣。


    “什麽?”皇後不由得驚叫出聲,問道:“綾兒,這塊玉佩到底是誰的?”


    “啊?母後,這、這玉佩有什麽不對嗎?”夏綾見母親有些失態,不由得驚訝地問道。


    “這印記,分明是……”皇後喃喃地道,“怎麽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


    想到這裏,她麵色嚴肅地轉向夏綾,道:“綾兒,你如實告訴我,這塊玉佩究竟是從何得來?”


    “這是……這是從冬兒懷裏掉出來的。”夏綾見母親十分急切,也擔心這塊玉佩會不會牽扯到什麽,於是趕緊將實情告訴了皇後。


    “什麽?”皇後驚道:“這塊玉佩,是從那孩子身上掉出來的?”


    “嗯。”夏綾見隱瞞不住,便隻好將一切都托盤而出:“方才冬兒從西涼迴來,入未央宮來看我。這塊玉佩就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我……還以為是外麵的哪個女子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原來如此。”皇後自言自語道:“隻是怎麽會是西涼呢?這兩個地方可差了很遠……”她想了一想,將這塊玉佩塞進了夏綾的手中,道:“綾兒,這塊玉佩,你派人將它立即送到夏冬的手裏,並囑咐他,如若可能,一定要將這塊玉佩的主人帶來見我。”


    “什麽?”夏綾有些驚訝,但看到母後此時的眼色中竟然帶著深深的憂慮時,便不再多問了。直覺告訴她,這玉佩恐怕代表著什麽不得了的身份。


    “好吧,那我馬上就派人將這塊玉佩交還給冬兒。”


    “嗯,越快越好。”皇後有些焦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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