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好累,好想死……”


    “好想睡覺……不能睡……她會出現……”


    “不能……不能……”


    “好困……”


    “我好困……”


    “我好累……”


    “她會吃人,就那樣被放在嘴裏咀嚼,連帶著骨頭一起嚼碎了咽進肚子裏……她要吃了我……”


    女生低著頭看不到表情,嘴裏卻一直在念叨著,越走越慢,又因為腳步一頓一頓仿佛是錄像帶卡住一般。


    “好累……好困……”


    “喂,蔣白玉。”徐平終於再難以忍受,他伸出手可接觸對方的一瞬間,身體就像被電擊又即刻鬆開。他的眼皮在瘋狂跳動著,那種不祥的恐懼瞬間從心裏炸開,一時間難以言喻。


    女生就像聽不到一樣,依舊呆板地走著。


    “惡靈呢?那幾個惡靈不見了可她現在是怎麽……”


    “你先等等,等等!”徐平見對方還是不搭理自己連忙追上去。“蔣白玉……你。”


    聽不到聲音嗎?


    徐平猶豫一會決定先跟在對方後麵。


    她要去哪,迴家?還是別的地方?


    如果她現在的狀態是無意識的話,那她行走隻是無意的,不存在明確的方向,這就不能放任她亂走。


    徐平腦子越來越雜亂,諸多想法湧上來更加難以思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暫時能做什麽,這種事情找弦月那幫人來都比他有辦法。


    情況變得更加複雜,那幾個惡靈忽然就消失不見也很詭異。


    萬般無奈下徐平隻能一咬牙,沉默地跟在對方後麵,不好說他的行為正確與否,先看著不被路上竄出來的汽車撞到就行。


    “她會吃了我的……”


    “好想死……”


    徐平臉色愈發難看,心裏的烏雲久久揮之不去。蔣白玉每次僵硬地邁出一步,後者的情緒便糟糕一分。


    他記起自己最初遇到那長著眼睛的白影,彼時他也是這般絕望。


    他握緊拳頭,莫名生出一股怒氣。


    徐平見前麵的蔣白玉忽然停下,緩慢地扭過身子。


    這時候再見到這個小女生絲毫沒有昨天的感覺,什麽感覺呢?徐平說不清。


    …


    蔣白玉最近似乎不太順利,這個不順利不關於學習上,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她的家教很好自小就養成了很強的主觀能動性,但卻僅限於在學習上,其他方麵比如社交就是徹頭徹尾的廢材。所以她從小到大的經曆就是不斷的當第一名,成為其他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她在這方麵的優秀甚至超過環境等客觀因素,也就是說哪怕擁有比她更好的資源大概率都會被比下去,很像是一些人喜歡說的,“這是個天才,她的天賦好到讓人嫉妒。”


    可蔣白玉本人卻不覺得有什麽,或許真就是一些人說的那樣吧。


    這樣的差異體現在方方麵麵,奇怪的思維方式造就了一個更奇怪的人,一個比徐平還要別扭的人。


    準確來說如果把徐平和蔣白玉放在一起做比較,那蔣白玉永遠是那個奇奇怪怪琢磨不透的怪人。


    她不喜歡交朋友,甚至是不怎麽會說話,可以說她的交際能力差到離譜,每天不是在學習就是在睡覺,對,真是在睡覺。


    以前還好隻是喜歡做自己的事情,現在幾乎都在睡覺,不管是誰的課她都一視同仁。


    這樣的行為不管她本身成績多好,自然是免不了被教育。


    這讓一些人有可攻擊的點。


    同窗人有不以為然的,有好奇探尋的,也有巴不得她樓塌的不一而足。


    種種行為不論,蔣白玉都不做任何迴應,也做不了什麽迴應,而她的成績自始至終都懸掛在那一個位置上,讓後來者遙不可及望而興歎。


    當然了也就是她過於惹眼才會放大她的個人行為,不然換做一般學生,一番教育後若還是冥頑不靈也就聽之任之。


    人們對待天才總是更加寬容的,更何況蔣白玉隻不過是貪睡了一點,隻要不影響成績,一些人都會把這腦補成天才特殊之處,這點小事情也就無關緊要。


    天才總於孤獨掛鉤,但蔣白玉貌似有所不同,她的孤獨完全是出於自身,麵對那些想要認識她的人,她既不抗拒也不歡迎,時不時地會迴應個嗯或者哦,除了沒感情還是沒感情。


    這樣再有熱情的人都要被這盆冷水澆滅。


    蔣白玉自己是如何做想的不得而知,唯一值得說的就是這人成功的將自己初中三年的經曆絲毫不差地複刻到高中。


    可就在三個星期前,她的人生迎來了滑鐵盧般的遭遇。


    某個平凡夜間她在睡夢裏遇到了一個穿著白衣,麵容模糊且身形龐大的女人。


    最初在夢裏女人離她有一定距離,而隻要她一睡過去那距離就會不斷縮短,直到前不久,那女人就出現在她麵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一般。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猶如噩夢的經曆。


    女人粗大的雙手將她死死抓住,張開血盆大口自上而下將其截斷。


    這當然就是一個噩夢,了不起還是個能續上的噩夢。


    而在此之後第二個夢裏,蔣白玉就徹底破防了。


    重複上一次被對方咬成兩截放在嘴裏咀嚼的過程,牙齒碰撞和咯吱咯吱的聲音好像流入靈魂一般,隨之而來的就是肉體精神上的巨痛和崩潰。


    她在夢裏感受到了被一個人形怪物放進嘴裏咀嚼的過程,那種切實的疼痛怎麽也不像是在做夢,或者說那就不該是一個夢。


    蔣白玉的精神到達一個臨界點,好像是氣球上邊就隻被一根繩子栓住,隨時都可能崩斷。


    她開始分不清哪邊才是現實哪邊才是夢境。


    混亂與苦痛交織她在這之中找到了一個自救的方法。


    說來很是荒誕奇妙,蔣白玉將前一刻的自己與後一秒進行分離。


    什麽樣的分離呢?


    這麽說吧就好像是精神分裂一般,讓另一個蔣白玉替自己去承受這個無窮無盡的噩夢。


    她丟下一個又一個蔣白玉,才讓自己有了喘息之機,不用懷疑她就是在夢裏死掉了無數迴,而每次的夢醒就好像是遊戲裏的複活。


    有虛假又有真實。


    代價就是現在的她意識開始錯亂,腦裏就像有無數個自己在呐喊為什麽死掉不是另外一個。


    此時後者才反應過來,這大概是精神數次瀕臨崩潰後即將發瘋的預兆。


    蔣白玉並不清楚這到底算怎麽一迴事,遲來的奇幻冒險嗎?


    而且自始至終還存在著另一個問題就是她從未想過向外界求救,原因不言自明,主動接觸徐平的那段經曆給她帶來了很糟糕的反饋。


    而她性格上的缺陷導致了她遇到什麽問題都會想著先自己解決,全然沒有考慮過自己跨不過去又會怎麽樣。


    為了緩解精神分裂的趨勢,她用上了最古老的方法,那就是盡量不睡覺,而這純粹變成賭命,一個人,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幾天不睡?


    果不其然隻過了24小時她就因為身體熬堅不住,又開始了新一輪恐怖噩夢循環。


    到底該怎麽辦呢?這個行不通,那個也走不過去,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說到底她做得已經足夠好,身為一個普通人她做到了能做的一切。


    終究不甘折服於命運的蔣白玉還是不死心,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掙紮,或者說是不管不顧。


    她放棄了對精神上的維護,任其瘋狂撕扯出一個個迥異的蔣白玉。


    而都破罐子破摔,當然不可能再任由著那怪物輕輕鬆鬆就把自己吃掉,再怎麽樣都要崩掉對方一顆牙。


    她決定反擊,狠狠地反擊。


    可在那種無比懸殊的實力對比下,她的迴擊卻猶如螢火與皓月爭光一樣可笑。


    一點都不可笑,至少蔣白玉從不這樣認為,那千百個初具意識的蔣白玉也是這般想。


    隻要能在噩夢裏打那個怪物一次,蔣白玉就覺得自己贏了,大好局勢就在眼前,她已經在規劃如何跟這個怪物打消耗戰。


    “這次就由一號領頭,我們從它後麵攻擊,怎麽樣也能一人打一拳!”


    形體最為凝實的蔣白玉並沒有因為自己要第一個獻祭出去就不樂意,她沉默一番從口袋拿出一塊石頭:“這是本體最新進展,再過不久她就能做出一把刀來。”


    其餘幾人紛紛圍上來盯著石頭猛瞅,然後異口同聲地說道:“給我,給我,我要砸死它!”


    “你不行,你手臂的力量沒我大,還是給我吧。”


    “你更不行,這裏我準頭最好了,給我,我保證往她眼睛上丟。”


    “給我!給我!”


    蔣白玉們在瘋狂發表意見,她們的思維並不統一,但大敵當前還是會盡量團結,這個隻不過是在做決策然後選出一個最佳方案而已。


    一號蔣白玉又說道:“我們要快點開始,這次本體睡眠不足,我們隻有十分鍾的時間進行。”


    三十秒分配好各自的任務,近十個蔣白玉紛紛散開,工作效率極快。


    而當她們即將迎接新一輪的噩夢之時,本體卻被外界因素幹擾。


    猶如夢裏的畫麵像煙霧飄散開,蔣白玉緩緩抬起頭,她眼裏充斥著許多的疑惑和不解,當她把目光轉向身後那個頗為熟悉的麵孔時。


    “你還好嗎?”


    “很不好,你打擾了我的進攻,節奏亂了我又得重新規劃一遍。”蔣白玉難看的表情溢於言表。


    “我很生氣,很想打你。”


    “所以你最好現在趕緊跑,不然我就要打人了。”


    當然鑒於蔣白玉的鍛煉計劃還沒開始,她上下看了徐平一遍,深吸一口氣再次說道:“可能暫時還打不過你,但是我會罵人,很難聽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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