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允禵就要跪下,纖嫋連忙去扶,哽咽道:


    “我不說,我不說……”


    “聽話就好,我信你。”允禵歎氣,“這麽多年來暟兒一直想著你,是我連累他被關了那麽多年。當初我要被關的時候,千方百計把你送出去。這裏是你半個娘家,明兒和暟兒就是你的親哥哥。他們疼你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會欺負你?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藥來,喝了就沒事了。今日這事你就忘了,權當沒發生過,跟暟兒和解一下。”


    “好……”纖嫋輕聲道。


    她本想迴到瑚成家裏,卻不想允禵根本不放她離開。允禵稱要自己跟弘暟和解,可是她卻根本不敢去見他。日思夜想,竟一病不起,以淚洗麵。弘明提議讓纖嫋迴去,允禵卻擔心纖嫋不肯原諒弘暟而去宗人府告發。弘晳在這裏也留著人,便得知纖嫋被關在裏麵病入膏肓。具體什麽原因,倒沒有透露,保密性強得很。他自然不能過問,又不能直接去找弘晝。弘晝自然生性多疑,之後自然會猜到兩個人的關係。實在無奈,隻得嚐試與五什圖“偶遇”。五什圖平常喜歡沾花惹草,但是自小也喜歡練武,弘晳便派人去推銷寶劍,果真吸引到五什圖。五什圖本不認識弘晳,隻以為是一個商人。忽然又看到黃帶子,便有了些疑心。


    “怕不是林教頭誤入白虎堂吧?”五什圖心想,“且去看看。若當真是皇家傳下來的寶劍,自然可以好好收藏;但也怕是禦賜的,那便是個燙手的山芋。”


    “副都統大人,請坐。”弘晳做出“請”的動作,“聽說你看上了我的寶劍?”


    “也是聽見有人在外麵吆喝,才知是爺您的寶劍。也不知爺您是否舍得,我倒是十分喜愛,便開個價吧!”五什圖道,“敢問如何稱唿爺?”


    “稱唿倒不必了,這把寶劍意思意思,您若願給,隨便給點兒就行。”弘晳道,“我向您打聽點兒事,您可了解和親王嫡福晉?”


    “正是小女。”五什圖道,“雍正七年的時候選秀賜婚給王爺,王爺也算寵愛她。”


    “前陣子我去拜訪一位輔國公,似乎聽見什麽哭聲,我便好奇,得知哭者是和親王嫡福晉。話說她為何會在十四輔國公那裏?”弘晳問。


    “他呀,是我亡妻的姐夫,便是小女的親姨父,想必是與和親王又鬧起來了,便又去那裏了。”五什圖歎氣,“也不知道又因為什麽鬧起來了,也不知道大度一點兒,怎麽就跟王爺鬧起來了?她這脾氣就是從小給慣的,目中無人,連王爺都不放在眼裏。”


    “我便去問她哭什麽,她不說。此時我發現,她麵色蒼白,似乎生了病。後來我似乎發現,她似乎被關在裏麵。我去問十四輔國公,他便稱是養病。話說這又是怎麽迴事?”弘晳問。


    “從小輔國公就疼愛她,讓她留著養病也好。關在裏麵,想必隻是為了讓她安心養病。她從小貪玩,平常經常著涼,關著也是為她好。”五什圖道。


    “你對她似乎也不怎麽關心吧?”弘晳略吃驚。


    “那你為什麽關心她?”五什圖冷笑,忽然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我雖不認識你,但我想你要麽是為了攀附和親王,要麽是為了勾搭我女兒——或者二者都有。”


    弘晳心裏一緊張,似乎想要從五什圖這邊救下纖嫋,實在不容易。與他周旋是不可能的了,他方要離開卻被五什圖攔住:


    “看你跟她挺熟的,替我告訴她,要麽她就繼續耍小性子,死在那裏我都不管;要麽就讓她去跟王爺認錯,她跟王爺鬧起來,就是不守婦道!每個月我去賭錢還有王爺支助,她一耍小性子,王爺便一文錢都不給!你告訴她,趕快滾迴去!”


    弘晳實在氣急,沒想到五什圖竟然是一個愛好吃喝嫖賭的人。纖嫋時常獨自憂愁,想必與不幸的童年也有關係吧。弘晳隻得親身前往,稱前來拜訪皇叔。


    “來就來了,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來?”允禵滿臉堆笑。


    “這不是上次給您送了藥酒嗎?家裏麵的庶母時常腰酸背痛,便用藥酒擦了,效果很好。我尋思著您用著應該也不錯,想著也快用完了,便給您再送些來。”弘晳笑道,“還有很多事情要向皇叔您請教呢。”


    “怎麽當得!”允禵笑道。


    允禵帶著弘晳在花園中散步談事,弘晳卻心不在焉。想著纖嫋在裏麵關著就難受,倒被允禵看出端倪:


    “怎麽愁眉苦臉的?”


    “我似乎聽見有什麽哭聲,似乎挺淒婉的。”弘晳指著一個方向,“好像在那邊。”


    “想必是野貓在叫,一會兒我讓人趕走就是。”允禵道,“我們往那一邊走吧。”


    一路上弘晳都心不在焉,答問上連連犯錯。弘晳尋找借口想要離開,允禵便讓人去送。弘晳給了那人幾兩銀票,便被帶到纖嫋門前。無奈門外滿是侍衛,弘晳隻得翻牆進去。直到看到琅玕和玲瓏去熬藥時,他才敢進去。隻見纖嫋滿臉淚痕,頭發淩亂。纖嫋本來每日都會沐浴,如今也看出來幾日沒有,頭發也油膩不堪。隻見她麵色蒼白,似乎消瘦了許多。隻看見床邊寫的易安居士的《醉花陰》和《聲聲慢》,兩張紙上也淚痕滿滿。纖嫋聽見有腳步聲,也沒有睜眼,隻以為是琅玕她們,便道:


    “把藥拿走,我不喝,太苦了。”


    “不吃藥病怎麽會好?”弘晳輕輕坐到旁邊道。


    纖嫋聽出這聲音是弘晳,連忙睜開眼,淚水如珠。她連忙裹緊被子,往後麵縮:


    “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你快走!”


    “我走了,你就要死在這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弘晳道。


    “你快走,別問了,別再問了!”纖嫋搖著頭,“你快走,快走!”


    “我不走!”弘晳握住她的手,“你等著,我會救你出去的。”


    “我出不去……”纖嫋搖搖頭,“便讓我死在這裏好了……活著也沒有意義,別管我……”


    “愁梅仙子和窟漣君子總要在一起。”弘晳緊緊握住她的手,“我不問你發生了什麽,你等著,三日之內我一定帶你出去。這幾天,你要好好吃藥,不準耍脾氣!”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纖嫋氣若遊絲,“和親王……知道嗎?”


    “他還不知道。”弘晳道,“你且不急,我送你離開。就三天,等我三天!”


    纖嫋微微點頭,弘晳知道時間不多,但是是必須要找到弘晝的。弘晝壓根兒不知纖嫋的現狀,如今與浸月是難舍難分,哪裏會顧及纖嫋。他在和親王府附近徘徊,不知如何是好,恰好看見一個帶著黃帶子的小男孩出來,身邊跟著好幾個太監:


    “二阿哥,您別亂跑,王爺知道了奴才們會沒命的!”


    “我要找額涅,我要找額涅!”永璧鬧著,“你們不放我走,阿瑪又管著我念書,我想額涅了!”


    弘晳喜出望外,這不正愁沒法子嗎?一群太監就吵著要把永璧帶迴去,弘晳連忙上前製止。太監不認識弘晳,但是看著黃帶子,隻是在那裏好言相勸。弘晳蹲下來,抱住永璧道:


    “我可以帶你去找額涅。”


    永璧看著一個陌生男人,本來害怕,一聽到說是要找額涅,馬上就要跟著弘晳走。弘晳帶走了永璧,太監們急了,連忙去匯報弘晝。


    弘晳教永璧該怎麽說話,又讓自己的人陪著永璧進到允禵府裏。允禵見永璧來了,也不好推托,隻見一個四歲的小孩子走進來,簡直和纖嫋小時候一個樣,便抱在懷裏喜歡得不得了。永璧也很知趣,拉著允禵的手道:


    “姨姥爺,皇叔公,我阿瑪他要打我!他說我不認真讀書,可是我很認真了!我想額涅了!讓額涅迴去跟阿瑪說,不然阿瑪要打我!”


    “你阿瑪怎麽會打你?肯定是你不認真了!迴去之後認真讀書,跟你阿瑪好生認個錯。”允禵道。


    “沒有用,阿瑪還是要打我,我要額涅救我!”永璧忽然哭起來,“姨姥爺,我要額涅救我!阿瑪說,額涅在您這裏,我要找額涅!”


    允禵耐不住永璧的哭鬧,便隻好親自送永璧去。隻見纖嫋躺在床上,永璧忽然就哭起來。纖嫋醒了,見是永璧,連忙從頭摸到底:


    “你怎麽來了?讓額涅好好看看。”


    “額涅怎麽生病了!”永璧哭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纖嫋本想傾吐委屈,抬頭卻看見允禵,於是連忙搖頭,握住他的手,道:


    “你聽額涅的話,趕快迴家,否則阿瑪會擔心的。”


    “額涅跟我一起迴去,阿瑪又要打我!”永璧哭泣道,“額涅不在,妹妹不在,弟弟又小,阿瑪對我好兇!”


    “永璧,你快迴去,聽額涅和阿瑪的話!你不迴去,阿瑪過來把你找迴去,他更會打你啊!”


    聽到這裏,允禵心驚膽戰,弘晝馬上就要來了?永璧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而弘晝聽說永璧被一位宗室抱走,便派人去跟蹤,果然跟蹤到允禵府,便也正往這裏來。果不其然,允禵正在擔憂的時候,弘晝已經來了。允禵無暇顧及纖嫋母子,連忙來到正殿迎接。


    “皇叔,我聽說永璧到了您這裏來,不知您可看到?”弘晝詢問。


    “永璧這孩子,機靈,實在機靈!現在正在他額涅那裏。先喝茶,一會兒我便帶你去找他們。”允禵笑道。


    “那甚好。”弘晝冷笑道,“我那福晉平常就喜歡往這裏跑,到底是皇叔您和藹可親!”


    “見笑了。”允禵不自然地笑了,“這理親王剛走了不就,你也來了。我就奇了怪了,我這裏莫不是有什麽如來佛祖,你們都要來拜一拜!”


    “理親王也來過?”弘晝也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也真是巧了。我來了,他便走了。”


    “實在巧了!”允禵笑道。


    “我家福晉在這裏給您填麻煩了,還請您見諒。”弘晝道,“今兒我順便把她也帶迴去,省得給您添亂!”


    “也不算添亂,我還舍不得這麽快她就走了。”允禵道,“還得請你割愛了!”


    “莫不是有什麽隱情?”弘晝問。


    “也不是,隻是我實在太喜歡著孩子,總讓我想起她小時候,便讓她再留幾天吧。”允禵道。


    “那可不行,否則孩子淨往這裏跑給您添麻煩。還有,我家福晉光在這裏,也不好。她時常惹禍,給您添亂子!這爛攤子還是我來收拾吧,不麻煩您。”弘晝道。


    允禵早讓人傳話,纖嫋已經整頓衣裳起斂容,隻是臉上搽著厚厚的粉。她強顏歡笑,拉著永璧前來。永璧走在前頭,纖嫋跟在後頭都有些吃力。看到弘晝的那一刻,纖嫋心裏麵的愧疚感油然而生,竟有些站不穩了。


    “王爺。”纖嫋顫抖著行禮,密密的汗珠裹著粉往下滴。


    “怎麽又生病了?”弘晝急了,連忙扶她坐下:“是不是玩火了?是不是又貪涼了?跟你說了不準貪涼你不聽,現在生病了吧!再三叮囑你也不聽,嫌我多嘴幹脆離家出走,現在吃虧了吧?一天到晚不讓我省心!”


    “王爺……”纖嫋抑製不住淚水,忽然看到允禵狠厲的眼神。她從來沒有見過心愛的安布瑪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到嘴邊的話瞬間就咽下去了。


    “別在這裏了,在這裏麻煩皇叔,還不如迴去麻煩我。有沒有吃藥了對嗎?跟你說了,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你怎麽就是聽不進去呢?”弘晝問。


    “對不起……”纖嫋的淚水流下來,永璧馬上就要為她擦拭眼淚,卻被弘晝快速擦去。纖嫋忽然哭出來了。


    一見到纖嫋哭了,弘晝忽然發現纖嫋頭發油膩,又想到纖嫋每日都會沐浴,瞬間懷疑是不是在此受了委屈,青筋暴起。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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