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嫋忽然感覺有人在撫摸自己的青絲,原來是弘暟在為自己插花。纖嫋本來就害羞,卻不想弘暟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溫熱的唿吸竟讓她麵紅耳赤:


    “好妹妹,你可知,我心裏一直掛念著你。”


    “哥哥一直掛念著我,我實在榮幸。”纖嫋羞澀一笑。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嗎?”弘暟拉起她的手,“好妹妹,小時候你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你什麽了?”纖嫋故作不知。


    “好妹妹,你答應過我,要嫁給我的啊!”弘暟淚光閃爍,“本來你就應該嫁給我的,為什麽你卻要嫁給一個讓你受盡委屈的人?你不要迴去了,就留在這裏,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兒委屈!”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我還有兒女,不能一直留在這裏。”纖嫋道。


    “妹妹,你就留在這裏,我實在舍不得你!之前我被軟禁,見不到你實在痛心。我所有無數妻妾,可是始終不得我意。這麽多年來我魂牽夢繞的人始終是你!蔦娘,上一次你來我們家,我是分外欣喜;聽到你嫁人,我便難受痛苦。如今你受了委屈,我實在……實在……心痛!妹妹,上一次你離開,我感覺我的心情又一落千丈!這一次,你不要走了!”


    “對不起哥哥。”纖嫋連忙後退,“兒女情長在皇權麵前簡直不值一提,我是先帝賜婚,我別無選擇。剛開始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嫁給他,嫁給他我也難受,可是之後他對我也很好。天下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了,可是……他是我的夫君啊!”


    “他不配!”弘暟淚光閃爍道,“本來就該是我阿瑪坐上那個位置,先帝害得我們多慘!一定是他篡改遺詔,否則我阿瑪就是皇帝!我現在最差也是一個和碩親王!雍正得位不正,我阿瑪才是實至名歸的天下共主啊!”


    “無論誰是皇帝,隻要天下百姓過得好,就是好皇帝。”纖嫋道,“民心定,則國定;民心散,則國散。百姓不會關心是誰當上了皇帝,他們隻關心自己是否可以吃飽穿暖,樂歲終身飽,兇年免於死亡。”


    “雍正十三年便亡,如何開創太平盛世?”弘暟問,“我阿瑪才是實至名歸的君王!按理說,我也應該是皇子,可是……天不遂人願啊!”


    纖嫋知道自己不能與弘暟這樣糾纏下去。本來應該是尊貴的皇子,如今卻什麽都不是,隻是一個閑散宗室,未免心裏落差大。她便借暑氣難耐,很快迴到房間。


    “琅玕,我要沐浴!”


    琅玕和玲瓏連忙準備好沐浴,纖嫋舒適地躺進去,之後便讓琅玕和玲瓏在外麵守著,隻留下搓澡的太監。然而這裏的太監不了解纖嫋的習慣,讓纖嫋一陣惱火。所幸琅玕留了心眼兒,還去指導他們。沐浴之後,琅玕和玲瓏為她穿上月白色睡袍,接著就為她梳理青絲。


    “主子雖然生過孩子,但是沒有一點兒贅肉,跟剛剛嫁人的時候沒什麽區別!”琅玕笑道,“我看側福晉生了三阿哥之後,肚子上麵的肉怎麽也收不迴去,聽珷玞說,側福晉的腳趾還腫起來了,肚子上也全是皺紋呢!您也看到了,側福晉生了孩子之後,一下子就老了十歲,最後得到了什麽?三阿哥還不是沒了!”


    “咱主子有福氣,一個正三品護軍參領的女兒,怎麽比得上我們主子呢?”玲瓏附和道,“咱主子什麽都不管,讓側福晉管家事,主子一旦不滿直接駁迴。我看側福晉整日操勞,似乎又老了五歲!咱主子花容月貌,貌美如花,側福晉地位再高,表麵上與主子幾乎平起平坐,在眾人看來,她不過就是您的奴才。”


    “側福晉也真了老了不少,她是王爺第一個有名分的女人,我都要敬她三分,畢竟凡事講求一個先來後到。如今她這個樣子,不過幫我管理一些瑣碎事情,王爺又怎麽可能會青睞一個老女人?”纖嫋冷笑,“她是最接近我的一個人,我要讓她老下去,永遠得不到寵愛!若非我看著,不知道王爺又有了多少格格、側福晉!江浸月那丫頭,對我從來就沒有恭敬過,恨不得把我拖下去。她是王爺的第一個女人,王爺自然寵愛她。我就擔心哪一日她懷了孩子,最後成為了和我幾乎平起平坐的側福晉!”


    “她不配。”玲瓏道,“我看她倒是什麽都敢說,口無遮攔,想要抓住她的把柄還不簡單?”


    “好了,不想說這些了。”纖嫋揉了揉太陽穴,“反正現在又不在王府,不關心這些。你們也早些睡吧,現在又沒有楚桂兒管著你們,以後迴去了晚上可睡不成了。我看這外麵的奴才們也挺累的,留幾個會換班的侍衛在大門守著就行,你們告訴那些奴才,讓他們也早些休息。”


    今晚月色撩人,纖嫋望著窗欞外的月光沉醉。她想起了月出亭,那裏的月色是最美麗的。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便是那月出亭。若是弘晝沒有疑心她,也許此時二人正在賞月吧……纖嫋感到意思困倦,解衣欲睡,忽然被敲門聲打碎了情思……


    “妹妹!”弘暟敲門道。


    纖嫋慌忙套上睡袍,想著燭火微弱也看不清什麽,便開門請弘暟坐下:


    “哥哥怎麽來了?”


    “我尋思著今夜月色撩人,便帶來了美酒與你來品。這是三年陳的桂花酒,香醇濃厚,甜美清香。”弘暟將酒具放到桌上燭台旁,忽然看到上麵有一本書。接著微弱的燭光,道:“《西廂記》?你如何也看得這種書?”


    “今夜月色撩人,《西廂記》又全名《崔鶯鶯待月西廂記》,見書架上恰好有此書,便拿下來看看。”纖嫋羞紅臉道,“別人都說這是淫詞豔曲,我卻喜歡這張君瑞和崔鶯鶯那純潔的愛。隻是《西廂記》的原型《鶯鶯傳》中,張生最終為了追逐名利卻對崔鶯鶯始亂終棄,實在令人唏噓!”


    想到這裏,纖嫋也淚流滿麵。過去她也曾與弘晝共讀西廂,如今自己卻走到了這番境地!


    “餓眼望將穿,饞口涎空咽,空得我痛骨髓相思病染,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休道是小生,便是鐵石人也意惹情牽。近庭軒,花柳爭妍,日午當庭塔影圓。春光在眼前,爭奈玉人不見,將一座梵王宮疑是武陵源。”弘暟歎氣,“這並不是什麽淫詞豔曲啊!”


    “哥哥,天色這麽晚了,你若喜歡,明日天亮了我們再一起品讀。嫂子還在等你呢。”纖嫋道。


    “平日裏我很少待見她們,不會等我的。”弘暟道。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纖嫋輕聲道,“你快出去,別讓別人發現了。”


    借著燭光,弘暟見纖嫋身姿輪廓柔美,月白色睡袍反而有些偏大,睡袍也往下落,酥胸微露,唿之欲出,又伴著若有若無的香味。若說是花香,似乎比花香更加甜蜜;若說是酒香,卻比美酒更加香醇;若說是青草香,卻又比青草香更加清新……說不清楚的香味。


    “好香啊,你用了什麽胭脂香粉?”弘暟問。


    “不過一些時令的鮮花花瓣,吳格格和舒舒覺羅氏福晉送來的。”纖嫋道,“還有伊爾根覺羅氏福晉送來的香油。”


    “不是,這些隻是外麵的味道。”弘暟不斷靠近,“讓我在聞聞。”


    此時纖嫋發現弘暟一直盯著自己,不覺臉紅,察覺到睡袍寬鬆,酥胸半露,慌忙捂住胸口,羞澀道:


    “哥哥,天色不晚了,您快迴去吧!”


    “好妹妹,你忍心趕我走嗎?”弘暟抓住她的手,“你本來就應該嫁給我啊!”


    “哥哥,你快迴去吧!讓人看到了不好。”纖嫋連忙推辭。


    “你本來就應該嫁給我啊!這麽多年來我心裏一直念著你!被軟禁的那些年裏我一直在想你,等你!我幾度想要自尋死路,可是我想到還有你,我不能拋棄你!你知道那九年我是怎麽熬過去的嗎?我想著,隻要我熬過去了,我就可以娶你。那時候我出來,我希望我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沒有看到你,我安慰我自己,或許是你不知道。上一次你來,我是多麽舍不得你走!你別走了可好?”弘暟抱住她就要吻,“蔦娘,好妹妹,我的好妹妹,我最好的妹妹……今兒你就依了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哥哥,你鬆開!你再這樣,我就叫人了!”纖嫋急道。


    “這裏沒有人,你不必害怕!”弘暟抱著她上床就要解衣,“好妹妹,你就依了我吧!”


    無論纖嫋如何掙紮求情,似乎都沒有效果。弘暟已經喪失了理智!纖嫋隻感覺天昏地亂,全身也動彈不得,頭腦一片空白。事後,纖嫋痛苦不已,哭鬧著就要去尋死,弘暟隻好不斷哄她。


    話說弘暟嫡妻瓜爾佳氏不見弘暟來,心裏焦急,到處去尋找。找到纖嫋院門口,詢問得知弘暟進來了。又因為纖嫋在裏麵,瓜爾佳氏不敢去,隻得去找允禵。允禵聽說弘暟去了纖嫋那裏,連忙跟著瓜爾佳氏去,還沒走進去就聽見纖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求死聲:


    “你便讓我去死好了!我已沒有什麽顏麵,我無顏麵對眾人!倒不如讓我死了幹淨!”


    “好妹妹,你別哭,別哭!”弘暟連忙跪倒在地自扇耳光,“是我的錯,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我禽獸不如!好妹妹,你原諒我!千萬別告訴我阿瑪!”


    聽到這裏,允禵怒火中燒,直接命令身邊的侍衛將門撞開。纖嫋正裹著被子淚流滿麵,弘暟一見到允禵怒氣衝衝地來了,慌了神,語無倫次:


    “阿瑪,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你這個逆子!”允禵一巴掌狠狠甩在弘暟臉上,“她是你妹妹,她已經嫁人了,是三個孩子的額涅,你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你這個逆子,不可饒恕!”


    允禵接著又要打,瓜爾佳氏連忙攔住,卻不想瓜爾佳氏被推倒在地,允禵接著又是幾個巴掌打在弘暟臉上,然後又扯著他的辮子讓他下跪磕頭,弘暟頭破血流,嘴上依舊道著歉。


    弘明聽說此事,也連忙趕來,隻見弘暟頭破血流,允禵臉上青筋暴起,纖嫋光著身子蜷縮在被窩中,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連忙連忙扶起弘暟,擋在他麵前對允禵道:


    “阿瑪,您冷靜一下,四弟隻是一時衝動……”


    “一時衝動!一時衝動,看他幹出什麽好事!這個畜生,實在該死!你讓開,我還要打他!”允禵怒氣衝衝道。


    “二哥救我,二哥救我……”弘暟拉著弘明的手就哭,“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二哥能救你,當時又有誰能救蔦娘!”允禵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你們額涅已經走了,就留下你們兩個獨苗,我希望把你們教好,可是暟兒……”


    “阿瑪,您消消氣,我替您管教四弟!”弘明連忙道,“您放過他,若是額涅看到他這樣慘狀,會傷心的!”


    “暟兒,自己待在你那房裏,暫時別出來了。”允禵歎氣,“明兒,帶他出去吧。”


    人都出去了,允禵讓纖嫋穿好衣服,打算單獨談談。


    “本來你是來散心的,卻不料讓你受了那麽多委屈。”允禵安撫道。


    “我要去宗人府告他……”


    “你和暟兒還年輕,你去宗人府告他,且不說暟兒身敗名裂,你顏麵何存?就當安布瑪求你,不要去告。暟兒跟著我受了很多苦,你安布又走得早,難免心裏麵有些問題。你多體諒體諒他,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可是……我……我倒不如現在死了幹淨……”


    “咱滿洲人從來不講什麽貞潔,我們不需要和漢人一樣。”允禵隻好如此安慰,“蔦娘,你是安布瑪帶大的啊!你若不答應,安布瑪就跪下來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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