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嫋的確是血統純正的滿洲人,基本上也沒有接觸什麽漢人。她剛滿周歲就被送到京城,小時候也是挑剔,嫌棄滿語難,就是不學,當時完顏福晉可是傷透了腦筋。可是完顏福晉沒有女兒,所以一直十分疼愛纖嫋,所以纖嫋的童年十分珍貴。


    “奴才兒時在京城長大,雖接觸滿洲人之多,無奈兒時不懂事,偏偏不願學。”纖嫋隻好坦白,“如今我已嫁作人婦,凡事應以夫君之意做,因此如今正在苦學滿語。”


    “你說你兒時曾住在京城,住在何處?你家世居噶哈裏,你又是什麽時候迴去的?”雍正問。


    “我是康熙五十四年出生,五十五年來到京城,雍正元年迴到噶哈裏。在京城的時候寄住在親戚家。”纖嫋故作鎮定。


    既然雍正都說出來她的外公,自然也該知道她與十四王爺的關係。


    “那你居住在哪位親戚家?”雍正問。


    “迴汗阿瑪,奴才住在安布家中。”纖嫋已經冒出了冷汗。


    “羅察共有三個女兒,你額涅乃他的第三女。羅察次女並未居住在京城,其長女,想必就是允禵的嫡福晉吧?”雍正冷冷問,“你父母雖非亂黨,但是你保不齊與允禵有所勾結!”


    雍正其實也不認為有什麽勾結,隻不過想要試探一下。更何況,若是真的有勾結,他也不放心自己的兒子被一個“妖女”蠱惑。


    “迴汗阿瑪,奴才與安布瑪怎會有勾結!”纖嫋驚慌跪下,“奴才連安布瑪在哪裏都不知道,又怎麽與他勾結?況且奴才是和親王福晉,自然對汗阿瑪也是忠心耿耿。”


    “對於我將允禵軟禁一事,你有何看法?”雍正問。


    “奴才對這些事情不怎了解,但是汗阿瑪做的事情一定是明智的。汗阿瑪勵精圖治人人稱讚,奴才早有耳聞。奴才自然思念安布瑪,安布瑪待奴才極好,待奴才就如親生女兒般。奴才對安布瑪要孝,但是對汗阿瑪要忠孝。奴才既不能在安布瑪身前盡孝,必然更要在汗阿瑪身前忠孝了。”纖嫋膽戰心驚地迴答。


    “我相信你不會與他勾結。”雍正會心一笑,“過來。”


    雍正居然笑了!纖嫋很意外,原來冰塊兒也會笑啊。隻不過……笑得比哭還難看。


    纖嫋走過去,雍正遞給她一個小匣子。纖嫋不知為何,隻見雍正鄭重其事地將那明黃色的小匣子交給她:


    “迴去之後一定藏好。弘晝乃我之愛子,我擔心以後他會闖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打開,用對了可以救命,用錯了就可以索命。千萬藏好,不可讓弘晝知曉。若是弘晝知曉,我擔心他更加肆無忌憚地闖禍。”


    “汗阿瑪,這裏麵到底是什麽?”纖嫋很好奇,“現在可以看嗎?”


    “以後你就知道了。”雍正道,“我一直都知你乃允禵的外甥女,方才一言隻是為試你是否忠心可靠。你既是弘晝心愛之人,我自然可以相信你。你與弘晝自幼相識,我也看在眼裏。”


    “自幼相識?”纖嫋疑惑,“請汗阿瑪明示。”


    “過去太多年了,想必你們都不怎麽記得到了。”雍正迴憶起過去,“那年你才六歲,弘晝十歲。你可記得此物?”


    雍正拿出來一塊玉佩,上麵有滿文、女真文、漢文和蒙古文的“完顏”二字,乃纖嫋生母完顏氏所贈給纖嫋,隻是數年前纖嫋為感謝一位恩人,故將玉佩轉送給恩人。因為將那塊玉佩送出去,完顏福晉還輕斥了她——那可是完顏家族傳下來的,也是馝雅遠嫁娘家人給的嫁妝。


    “汗阿瑪怎麽會有此物?”纖嫋有些意外,“我記得我好像是送人了。”


    那時候還太小,纖嫋不怎麽記得清發生了什麽。那日她又去找了花魁姐姐學琵琶和古箏,花魁又打算教她笛和簫。那時候蔦娘還那麽小,可是卻學得樣樣精通。那花魁名菀(yu)柳,腰肢纖細如柳枝,濃密青絲似柳枝隨風飄動。這青樓名承春樓,那老鴇也剛當上老鴇,也算年輕,四十幾歲,承春樓的人都喚她楊姨或者楊媽媽。菀柳才十三,但是已經色藝雙全。


    “蔦娘學得也真好,可比我樓裏別的姑娘好多了!”楊姨誇讚,“可惜是一個格格。”


    “是姐姐教得好!”蔦娘很高興,“姐姐每次表演就有好多人來捧場,文人墨客,宗室王公,富家子弟,他們都喜歡看姐姐呢!我聽說宗室不能來這裏,否則就是違背祖訓,他們可是為了來看姐姐,絞盡腦汁呢!”


    “菀柳可幫我賺了不少錢呢!彈一次琵琶,至少可以賺一百兩銀子呢!”楊姨很高興。


    “您謬讚了。”菀柳笑了,“我父母雙亡,姨母將我賣到這裏,若不是您肯收留,我早就沒命了。”


    “我最喜歡菀柳姐姐了!姐姐那麽漂亮,我以後如果能和姐姐一樣漂亮就好了!”蔦娘道。


    “蔦娘以後肯定是一個大美人,這胚子好!”楊姨很惋惜,“可惜不是我樓裏的姑娘!”


    “菀柳姐姐迴家當我安布瑪的格格好不好?那樣我就可以每天都見到姐姐了!我安布瑪是大將軍王,特別威武呢!”蔦娘很興奮。


    這大名鼎鼎的大將軍王,誰人不知?以前楊姨隻知蔦娘是一位滿洲貴族格格,如今竟知曉她是大將軍王的外甥女,自然十分恭敬起來。可是菀柳沒有贖身的錢,大將軍王又怎麽看得上一位煙花女子呢?


    “這大將軍王說不定以後要當皇上呢!皇上可是最寵愛大將軍王啊!”楊姨十分興奮。


    “姐姐去了卻是進入了金鳥籠,還不如留在這承春樓吟詩作畫。”菀柳歎氣不已,“況且大將軍王又怎麽敢納我?為了自己的仕途,必定不會將我一個青樓女子納妾的。”


    “可是我喜歡姐姐!”蔦娘道。


    “格格若是喜歡菀柳,經常來便是,我永遠把門給您留著!”楊姨很高興。


    蔦娘將二兩銀子給了楊姨,又悄悄給了菀柳一兩銀子,然後離開了承春樓。她以為兩個表哥在樓下等她,因為隻有他們到這裏來自己才有機會跟出來,但是這一次卻不見人。她想著自己迴去,恰好她知道承春樓附近有一家驛站,她可以從那裏坐車迴去。偏偏肚子餓了,她就打算在周圍買點兒吃的。她看上一家包子鋪,買了兩個肉包子,吃了後感覺還沒有吃飽,就繼續掏錢要買一個。剛掏出錢包,就被一個盜賊搶走。蔦娘連忙去追,可是人小腿短跑不快,最後反而迷了路。天不遂人願,竟然還下雨了,路人紛紛離開,她坐在屋簷下哭起來。恰好雍親王胤禛的馬車路過,見蔦娘在哭,連忙讓她上了馬車。


    “謝謝你。”蔦娘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他,“你是我的恩人,額涅和安布都說過,要知恩圖報。”


    胤禛接過玉佩,看到的那一瞬間,他不太鎮定了。


    “雨太大了,我也要迴府了,你身上也濕了,跟我迴去換身衣服,明日我送你迴去。你住在哪裏?”胤禛問。


    “大將軍王府。”蔦娘脫口而出,“恩人,您知道在哪裏嗎?”


    “當然。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將軍王啊……”胤禛意味深長地道,“你是他女兒?”


    “他是我安布瑪!但是我好久沒有見過他了,安布說他去打仗了。”蔦娘道,“恩人,您認識他嗎?”


    胤禛並沒有說話,帶她迴了王府。聽說阿瑪帶迴來一個小格格,弘時、弘曆和弘晝都十分好奇地來看。嫡福晉烏拉那拉氏給蔦娘換了一身桃紅色旗裝,側福晉年氏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於是胤禛就讓她留在年氏房裏。三位阿哥都跑到年氏房裏,十分好奇地看著她。


    “漂亮姐姐,他們看我幹什麽?”蔦娘十分害羞地躲在年氏身後。


    “好精致的小格格,是阿瑪帶迴來給我們伴讀的嗎?”弘時問。


    “這麽小的格格,怎麽給你們當伴讀啊?”年氏笑了。


    “你們都是哥哥,要讓著我這個弟弟,自然是給我當伴讀了,況且我們年齡也相差不大!”弘晝道。


    “給你當伴讀,那我也可以,我們可是同歲。”弘曆也不樂意。


    “明日就要把小格格送迴家了。”年氏莞爾一笑,“你們三個當哥哥的要照顧好小格格,帶她出去玩吧。”


    “她要先跟我玩!”小弘晝拉著蔦娘就往外跑,“我帶你去觀芙蓉(荷花)。”


    “弘晝,外麵還在下雨呢!”年氏很著急。


    弘晝哪裏管那麽多,拉著蔦娘就往雨裏跑,年氏連忙帶著一幫人撐著油紙傘追。弘晝帶著蔦娘來到荷花池,摘下一片荷葉給她當傘:


    “這樣就不怕雨淋了!”


    “你把我拉過來,我身上都打濕了,安布會不高興的!”蔦娘哭了。


    “我把芙蓉送給你,你不要哭了。”弘晝摘下一朵荷花給蔦娘,蔦娘馬上就不哭了。


    “好漂亮!”蔦娘很高興。


    “你叫什麽名字?”弘晝問。


    “我不告訴你。”蔦娘賣關子。


    “我以後娶你好不好?新娘的閨名要新婚之夜夫君才可以問,以後我再問。”弘晝道。


    “我不要你娶!”纖嫋不高興,“我要嫁給一個英俊瀟灑又才華橫溢的好男兒,你就是紈絝子弟!”


    “你等我好不好?我要成為你喜歡的人。”弘晝鄭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你別迴去,就住在這裏好不好?”


    “我不。”蔦娘又哭了,“我要迴家……”


    此時年氏帶著弘時和弘曆來了,見蔦娘又哭了,年氏連忙將她抱起來安慰。最後又重新給她換了一件衣服,才止住了她的哭泣。蔦娘對雍親王府十分好奇,她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是她覺得這個府邸和大將軍王府很像。她好奇地遊覽著,竟然跑到了三位阿哥的書房。三位阿哥正在自習,見蔦娘來了紛紛表示歡迎。她故意不去弘晝那裏,跑到弘曆那裏,看了看他的書:


    “……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四弟你看,她還識字呢!”弘時很驚異,“這是哪家的格格?”


    “《愛蓮說》我方才才背下,這格格如此幼小竟也識得字,來曆肯定不一般。迴頭我們讓阿瑪把她留下來吧!”弘曆也很驚異。


    “你懂不懂是什麽意思?不懂我教你。”弘晝探過來。


    周敦頤的《愛蓮說》,菀柳教過她。雖然還不會背,但是她記得菀柳說自己要做一朵蓮花。


    “我不要你教!”蔦娘故意氣他,“你一個紈絝子弟肯定不會,你不配教我!你方才欺負我,等我安布瑪迴來了我要他打你屁股!”


    “我阿瑪可是雍親王,你安布瑪能有什麽能耐!”弘晝道。


    “我安布瑪是大將軍王!我管你阿瑪是什麽,我安布瑪最厲害!”纖嫋理直氣壯地道。


    一聽到“大將軍王”四個字,三位阿哥都愣住了。大將軍王可是阿瑪整日裏嘴裏念的人,想必雍親王很討厭他。


    “看來是不能留下來當伴讀了!”弘時歎了一口氣,“說不定大將軍王等著讓她當兒媳婦兒,說不定人家以後是皇後,我們可高攀不起!”


    “那可不行,我以後要娶她!”弘晝道,“她是我的!”


    “你小子,現在就開始高攀了!”弘時笑著拍了拍弘晝的肩膀,又看著蔦娘:“你說,皇上長什麽樣?”


    “我沒見過……應該長他那樣吧!”蔦娘指著弘曆,“他會《愛蓮說》,好厲害!《愛蓮說》寫那麽好,皇上肯定喜歡!”


    三位阿哥和蔦娘哪裏知道,胤禛已經在書房外麵站了很久了。他很讚賞蔦娘的才氣,可惜啊,她是他最“親愛”的十四弟的外甥女。


    胤禛走進書房,打破這歡樂的氣憤。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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