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嫋與弘晝越發你儂我儂,郎情妾意,惹得眾人眼紅妒忌。偏巧到了雍正七年,正是夏末秋初,秋的涼意似乎忘了時辰,倒逼得夏繼續值班。纖嫋偏偏貪涼,就貪那冰窖裏麵的一口冰鎮西瓜,求著弘晝給她取來。弘晝擔心她多用,總是推卻,但是喜歡在她入月時當著她的麵吃,她又吃不了,隻能眼巴巴地望著。使出渾身解數去求他,弘晝才給她嚐一小口,這一次弘晝又準備了酥山為她消夏。這酥山,乃是先將“酥”加熱到近乎融化、非常柔軟的狀態,然後,向盤子一類的器皿上滴淋,一邊淋一邊做出山巒的造型,最後,放到冰窖裏冷凍。纖嫋看著鑲翠金盤上麵的酥山,又忍不住想要貪涼。偏偏這兩天纖嫋身上倦得很,弘晝讓她多休息,不準她貪涼,於是又當真她的麵饞她。這一次纖嫋可有些不樂意,趁弘晝不注意,竟一口咬在那酥山上。


    “瞧把你饞的!”弘晝戲謔一笑,“吃一口過癮就可以了,你這身子不適合吃生冷的東西,不然你又會痛經!”


    “那麽好吃的東西還藏著掖著,你肯定不喜歡我!”纖嫋賭氣。


    “我好吃好喝伺候著你呢!”弘晝道,“這麽沒有良心,那我不如如你所願。”


    “別,我不吃就是!”纖嫋道,“酥山嚐了一口,還不錯,我想想下一次吃什麽……唔……”


    纖嫋忽然開始嘔吐,弘晝拍著背,連忙讓雪瓔去請崔奇哲。


    “叫你別貪涼,看看吧。”弘晝嗔斥道,“崔太醫,幫她看看,開點兒太醫院最好的藥,務必把福晉治好。快看看,嫡福晉到底怎麽了!”


    崔奇哲為纖嫋把脈,碰到一瞬間,崔奇哲臉上就滿是奇異的表情。隨著他的繼續把脈,臉上的表情就更加奇異。


    “福晉這兩天可有嘔吐?”崔奇哲問,“月事如何?”


    “入夏不久就開始嘔吐了,月事也足足遲了半月多,至今還未到,想必是中暑了,您開一點兒解暑的藥吧!”纖嫋忽然又想到什麽,“我要吃酥山!”


    “怕不是你貪涼,可不是什麽中暑。”弘晝指了指她的額頭,“以後不準貪涼了。崔太醫,福晉可有事?”


    “有事,當然有事!”崔奇哲笑著拉著弘晝走出去,弘晝正納悶,崔奇哲笑道,“恭喜五爺!嫡福晉有喜,已經一個多月了。”


    “真的?”弘晝興奮地搖著崔奇哲,“果真如此?快,去開最好的安胎藥!”


    崔奇哲告辭去開藥,弘晝興高采烈地走進房間。纖嫋見他一臉喜悅的表情,正想問緣故,就被弘晝抱起來轉了一個圈。纖嫋一臉茫然地看著滿臉喜悅的弘晝,輕聲問:


    “是不是我不能貪涼,你心裏麵高興?”


    “當然不能貪涼了。”弘晝將她放在床上,親吻了一下纖嫋的唇,然後摸著她的肚子:“你說,叫什麽名字好呢?”


    “你……在說什麽?”纖嫋一臉驚愕,“再說一遍。”


    “給孩子取什麽名字?”弘晝興奮地又親了纖嫋一下,“下一輩是‘永’字輩,取什麽名字好呢?”


    “萬一是一個格格呢?”纖嫋問,“你喜歡阿哥還是格格?說實話,不要騙我。”


    “我喜歡阿哥。”弘晝道,“說真的,我希望你生下來的全是阿哥。”


    “為什麽?格格不好嗎?若是生了格格,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纖嫋連忙問。


    “那倒不至於,但是我的確不希望你生下格格。”弘晝道,“格格是會受封了,或許是固倫公主,或許是和碩公主,或許是多羅郡主等等,終究逃不掉聯姻的結果。若是你生下格格,或許我一輩子都不會認她,免得到時候分別徒增傷心。這一走,或許一輩子都迴不來了。我想,分別的時候你會比我更加傷心的。”


    “但是萬一,這就是一個格格呢?”纖嫋問。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弘晝道,“這個孩子一定是一個阿哥,無論我以後被封了什麽,我都讓他世襲我的爵位。”


    “我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好好長大,然後多少有一些才學。”纖嫋摸著自己的肚子,“他出生以後,我一定要給他辦一個最好的出生宴。”


    “那是當然了,他可是我的長子,更是嫡長子。”弘晝笑道,“我去找一個最好的名字給他!”


    自從纖嫋有喜之後,許多人都來道賀。偏偏纖嫋害喜嚴重,身體慵懶得很,還頻頻孕吐,搞得她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終日躺在床上。弘晝見她這樣子,也屬實心疼,叫開了藥也不見好。懷上孩子之後,纖嫋的身體狀況就不好,甚至有時候晚上還會高燒不退。也許是因為纖嫋還太過於年輕,加上弘晝一直都想要孩子,所以纖嫋基本上每月都會侍寢十幾迴。結果一年多也沒有懷上,纖嫋也就急了,到處尋找偏方。雖然她怕苦,但是為了懷孕吃了多少藥。看著纖嫋日漸消瘦,弘晝尋得多少靈丹妙藥也沒有用。弘晝每夜守在纖嫋床邊照顧,竟然茶飯不思。


    “熬過這幾個月就好了。”弘晝握住纖嫋的手,“這幾個月你都受苦了。”


    “不辛苦。”纖嫋虛弱地笑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一定撐得過去。我就是擔心,等我要生孩子的那一天我生不下來,穩婆問你保大保小的時候,你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


    “不準亂說。”弘晝捂住她的嘴,“我聽說,生孩子就像是去了一趟鬼門關,如果真到了那麽一天,我一定會保住你。”


    雍正九年四月十二……


    纖嫋終於挺不住了,開始腹痛難耐,弘晝連忙派人找來穩婆。纖嫋在裏麵撕心裂肺地痛叫,他在外麵焦慮地等待。他在房間外踱來踱去,自己頭上也已經是密密的汗珠。偏偏纖嫋就是生不出了,等了好幾個時辰也沒有生出來。


    “我生不動了!”纖嫋撕心裂肺地哭喊,“好痛……”


    “福晉再使把勁啊!”裏麵穩婆喊道。


    忽然纖嫋沒聲了,一群穩婆都在喊她。弘晝一瞬間滑倒在地痛哭,等反應過來時他不顧眾人阻攔衝進去,隻見昏迷不醒的纖嫋。她的臉已經失去了血色,床上滿是血。弘晝感覺自己的靈魂瞬間從身體中抽出,他抱住纖嫋開始撕心裂肺地痛哭:


    “纖嫋,你醒來啊!你要撐住,你要撐住啊!睜開眼看看我,睜開眼看看我啊!你不要這樣睡,快醒來啊!”


    “我……我快不行了。”纖嫋費力地睜開眼睛,蒼白一笑:“我不能睡,我不能睡……”


    “五阿哥,保大還是保小?”穩婆問。


    “保住我的纖嫋!”弘晝哭道。


    “不,保孩子,保孩子!”纖嫋又開始費力。


    “傻瓜,不要勉強自己!”弘晝緊緊握住她的手。


    “就算我死,我也要……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此時又是一陣痛叫。纖嫋抓住被子,撕破了被子。弘晝哭著求她不要勉強,纖嫋偏是不聽,有詩為證:


    【血染江山夕陽紅,餘暉燒雲映鴻鵠。初臨朝陽靜中鳴,夢別餘暉火燒雲。撕毀白雲火痛惜,閉眼有路通生死。忽有甘露喚鳥鳴,晝夜不棄終不離。黃河流水再奔騰,百萬雄獅咆哮去。鐵扇扇滅火焰山,又是一年春滿園。】


    忽然伴隨著一陣尖叫,一陣嬰兒的哭聲響起。此時纖嫋已經痛暈過去,弘晝也顧不上去查看孩子,隻由穩婆抱住孩子,自己狂烈地搖著纖嫋。可是纖嫋已經昏迷不醒,任憑弘晝怎麽唿喚她也不醒。弘晝連忙喊來崔奇哲,崔奇哲連忙把脈,然後馬上派自己身邊的小太監去抓藥。此時已經辰時,這幾個時辰下來,纖嫋已經精疲力盡。纖嫋一直昏迷不醒,弘晝日夜不離地守在她身邊。也不知過了多久,纖嫋終於醒來。


    “你這個傻瓜,誰準你勉強自己的!”弘晝抱住她哭了,“誰準你擅作主張的?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


    “我好得很。”纖嫋柔弱一笑,“孩子呢?”


    “都是他把你害慘了!”弘晝道,“我才不喜歡他!待在你肚子裏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連額涅的死活也不管!”


    弘晝讓乳娘將孩子抱過來,纖嫋看著這個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心裏麵樂開了花。


    “孩子叫什麽名字?”纖嫋問。


    “這兩天有乳娘照顧,我還沒來得及取名字呢。倒是你,情況一直不樂觀。”弘晝恨恨地看了看這個孩子,“要不你給他取一個名字?這一輩是要從永從王旁的。”


    “永瑛。”纖嫋道,“瑛,玉的光彩。我希望這個孩子也可以綻放出自己的光彩。”


    “好,永瑛,永瑛。”弘晝撫摸著孩子的臉,“就叫永瑛。”


    纖嫋看著永瑛的睡容,不甚欣喜。嬰兒本來就貪睡,纖嫋也不好叫醒他。纖嫋輕輕撫摸著永瑛的小臉,生怕把他弄醒。偏偏永瑛還是醒了,醒了就哭。纖嫋連忙拍著永瑛的背,想止住他的哭鬧。也許是母子連心,永瑛很快就不哭了,一個勁兒看著纖嫋。纖嫋喜不自禁,親吻了一下永瑛的小臉。永瑛身上奶香奶香的,小臉十分柔軟。纖嫋心裏麵十分憐愛這個孩子,感覺永瑛就是她幸福的源泉。


    “你更喜歡我還是永瑛?”纖嫋問。


    “我當然更喜歡你了,永瑛差點兒把你的命都給害沒了。”弘晝道,“我可一點兒都不喜歡他!”


    “這可是你兒子,你沒有不喜歡的道理。”纖嫋笑道,“你還說過,要讓他世襲你的爵位呢!”


    “才不給他,他把你害慘了!”弘晝道,“現在我是知道生孩子有多疼了,我真怕你醒不過來。”


    “我很好。”纖嫋微笑,“等我身子養好了,我還可以再生。都說頭胎是最困難的,後來就會好很多了。”


    “我不想你再生了。”弘晝道,“我怕你下一次挺不住了。”


    “我不會有事的。隻要孩子生下來了,我就會很好。更何況,有一個人會一直陪著我不是嗎?就算我挺不住了,你也會一直鼓勵我是嗎?”纖嫋問。


    “當然。”弘晝道,“慢慢調養身子最要緊。”


    這幾天弘晝總是讓禦膳房準備最好的補品,一會兒是當歸老母雞湯,一會兒是人參鴿子湯,一會兒是清燉元蹄,反而要把纖嫋吃吐了。纖嫋反而想吃一些味大的,一會兒要吃燒烤,一會兒要吃古董羹(火鍋)。這還沒有出月子,就纏著弘晝給她準備吃的。弘晝卻以“調養為重”,堅決不遷就她。纖嫋出了月子之後,想著要把這幾個月吃的苦全部補償,於是開始尋找各地美食。弘晝見她身體狀況好了許多,自己心裏麵也是如此欣慰。不管纖嫋想要什麽,弘晝都能給她帶來。


    永瑛在不斷長大,纖嫋細心料理他的飲食,生怕有一點兒疏漏。永瑛還不會說話時就會向著纖嫋,纖嫋有時候為他準備小米薏仁羹,永瑛還不忘讓纖嫋也吃。永瑛特別愛笑,就是膽子小,特別怕黑,每到夜晚就啼哭不已,特別是刮風下雨的時候,更是哭鬧不止。纖嫋嫌乳娘不會哄孩子,平常的好脾氣煙消雲散,竟讓人打了乳娘二十鞭子,又擔心乳娘報複,於是又換了一個乳娘。纖嫋時常整夜整夜守著永瑛,永瑛時不時還會驚厥,總是讓纖嫋心驚膽戰。弘晝見福晉與兒子都被如此折磨,心裏麵也不好受,可惜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他感覺,自從纖嫋生了永瑛,對他似乎就淡了些。有時候被孩子鬧急了,不管是誰也會罵幾句。


    “休息一會兒吧,孩子交給我。”弘晝道,“你已經好久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了。”


    “你不懂。”纖嫋懷抱著永瑛,“孩子還小,受不得一點兒疏漏。”


    “但是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緊啊。”弘晝道,“即使這個孩子再要緊,也有乳娘照料,你不調養好身體怎麽辦?”


    所幸永瑛並無大礙,不日便病愈,但纖嫋始終不放心這孩子。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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