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詩詞讚《從<聊齋誌異>卷六探尋天地人之道的奧秘——以周易哲學為視角的深度解析》


    《讚聊齋解析》


    聊齋卷六蘊真章,易理深研道顯彰。


    人鬼奇情藏奧旨,陰陽妙義蘊靈光。


    傳承文化千秋韻,探秘乾坤萬載長。


    妙筆精析開慧目,奇思獨運賦新芳。


    詮釋:


    “聊齋卷六蘊真章,易理深研道顯彰”:意思是《聊齋誌異》卷六蘊含著真實深刻的篇章,通過對周易哲學的深入研究,其中所蘊含的天地人之道得以顯著彰顯。


    “人鬼奇情藏奧旨,陰陽妙義蘊靈光”:講述在卷六中那些人與鬼之間奇特的情感故事裏隱藏著深奧的主旨,而陰陽變化的奇妙義理也蘊含著靈動的智慧光芒。


    “傳承文化千秋韻,探秘乾坤萬載長”:強調了傳承這樣的文化具有千秋的韻味,探索天地乾坤的奧秘有著長遠的意義。


    “妙筆精析開慧目,奇思獨運賦新芳”:稱讚精妙的筆觸進行精準分析,開啟了人們的智慧之眼,獨特奇妙的思考和運用賦予了新的芬芳與價值。


    整首詩圍繞對《聊齋誌異》卷六結合周易哲學進行深度解析這一主題,表達了對其價值和意義的讚美。您覺得這樣的詮釋是否符合您的預期?如果您有其他要求,歡迎進一步交流。


    一、《從<聊齋誌異>卷六探尋天地人之道的奧秘——以周易哲學為視角的深度解析》


    《聊齋誌異》作為中國古代文學的經典之作,其卷六中的人物故事蘊含著豐富而深刻的文化內涵。以周易哲學為指引,深入剖析這些故事,我們能夠揭開其中天地人之道的神秘麵紗,領略到傳統文化傳承的博大精深。


    在卷六的故事裏,人物的命運起伏、情感糾葛以及奇異遭遇,都如同周易中陰陽交替、變化無窮的卦象。周易強調“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這一理念在聊齋故事中得到了生動體現。那些堅韌不拔、勇敢麵對困境的人物,恰似順應天道、積極進取的君子,他們在命運的波折中不斷砥礪前行,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和不屈的精神。


    而故事中人物之間的情感關係,也契合了周易中陰陽和諧共生的思想。愛與恨、善與惡的交織,如同陰陽相互依存、相互轉化,構成了一個個扣人心弦的情節。這種情感的平衡與失衡,反映出人性的複雜,也讓我們思考如何在人際關係中尋求和諧與平衡。


    同時,故事中的奇異典故和神秘元素,仿佛是周易中對於未知和變化的隱喻。那些超自然的現象和神秘的力量,暗示著世間萬物的無常和變化,提醒著人們要保持敬畏之心,以謙遜的態度麵對天地的奧秘。


    通過對《聊齋誌異》卷六的深入研究,我們不僅能夠欣賞到精彩的故事,更能從中汲取智慧,領悟天地人之道的精髓。這些經典故事作為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將古老的哲學思想和價值觀念傳遞給後人,讓我們在現代社會中依然能夠感受到傳統文化的魅力和啟示。


    二、《聊齋誌異》中的《潞令》《馬介甫》《魁星》的人物故事經典原文與白話文進行潤色擴展:


    《潞令》


    原文:


    宋國英,東平人,以教習授潞城令。貪暴不仁,催科尤酷,斃杖下者,狼藉於庭。餘鄉徐白山適過之,見其橫,諷曰:“為民父母,威焰固至此乎?”宋揚揚作得意之詞曰:“喏!不敢!官雖小,蒞任百日,誅五十八人矣。”後半年,宋方坐堂,忽瞪目而起,手足撓亂,似與人撐拒狀。自言曰:“我罪當死!我罪當死!”扶入署中,逾時尋卒。嗚唿!幸有陰曹兼攝陽政,不然,顛越貨多,則“卓異”聲起矣,流毒安窮哉!


    白話文:


    宋國英是東平人,憑借教習的身份被任命為潞城縣令。他貪婪殘暴且沒有仁義之心,在催收賦稅方麵尤其嚴酷,被他打死在杖下的人,屍體雜亂地堆積在公堂上。我的同鄉徐白山恰好路過那裏,看到他的蠻橫,就委婉地勸說道:“作為百姓的父母官,威嚴氣焰難道要到這種地步嗎?”宋國英卻得意洋洋地說:“哎!不敢當!官職雖然小,但我上任一百天,已經殺了五十八個人了。”過了半年,宋國英正在公堂上坐著,忽然瞪大眼睛站了起來,手腳胡亂揮舞,好像在和人搏鬥抗拒的樣子。他自己說道:“我罪該萬死!我罪該萬死!”眾人把他扶進官署,過了一段時間就死了。唉!幸好有陰間的地府同時管理著陽間的政事,不然的話,如果貪汙越貨的官員多了,還會被評為“政績卓越”,那流毒哪裏會有盡頭呢!


    《馬介甫》


    原文:


    楊萬石,大名諸生也。生平有“季常之懼”。妻尹氏,奇悍,少迕之,輒以鞭撻從事。楊父年六十餘而鰥,尹以齒奴隸數。楊與弟萬鍾常竊餌翁,不敢令婦知。然衣敗絮,恐貽訕笑,不令見客。萬石四十無子,納妾王,旦夕不敢通一語。兄弟候試郡中,見一少年,容服都雅。與語,悅之。詢其姓字,自雲:“介甫,姓馬。”由此交日密,焚香為昆季之盟。既別,約半載,馬忽攜僮仆過楊。值楊翁在門外,曝陽捫虱。疑為傭仆,通姓氏使達主人。翁披絮去。或告馬:“此即其翁也。”馬方驚訝,楊兄弟岸幘出迎。登堂一揖,便請朝父。萬石辭以偶恙。促坐笑語,不覺向夕。萬石屢言具食,而終不見至。兄弟迭互出入,始有瘦奴持壺酒來。俄頃引去。坐伺良久,萬石頻起催唿,額頰間熱汗蒸騰。俄瘦奴以饌具出,脫粟失飪,殊不甘旨。食已,萬石草草便去。萬鍾襆被來伴客寢。馬責之曰:“曩以伯仲高義,遂同盟好。今老父實不溫飽,行道者羞之!”萬鍾泫然曰:“在心之情,卒難申致。家門不吉,蹇遭悍嫂,尊長細弱,橫被摧殘。非瀝血之好,此醜不敢揚也。”馬駭歎移時,曰:“我初欲早旦而行,今得此異聞,不可不一目見之。請假閑舍,就便自炊。”萬鍾從其教,即除室為馬安頓。


    白話文:


    楊萬石是大名府的秀才。生平有“季常之懼”,就是特別怕老婆。他的妻子尹氏,極其兇悍,稍微違背她的心意,就會用鞭子抽打。楊萬石的父親六十多歲了還是單身,尹氏把他當作奴仆一樣看待。楊萬石和弟弟楊萬鍾常常偷偷給父親食物,卻不敢讓妻子知道。然而因為父親穿著破舊的棉絮衣服,怕被人嘲笑,所以不讓他見客。楊萬石四十歲了還沒有兒子,納妾王氏,從早到晚都不敢跟她說一句話。兄弟倆在郡裏等候考試的時候,見到一個年輕人,容貌服飾都很文雅。和他交談,很喜歡他。詢問他的姓名,自己說:“我叫介甫,姓馬。”從此交往日益密切,燒香結拜為兄弟。分別之後,約好半年,馬介甫忽然帶著僮仆拜訪楊萬石。正趕上楊萬石的父親在門外曬太陽捉虱子。馬介甫以為是傭仆,通報了姓名讓他傳達給主人。楊父披著棉絮進去了。有人告訴馬介甫:“這就是他的父親。”馬介甫十分驚訝,楊萬石兄弟整理好頭巾出來迎接。進入大堂作了一揖,馬介甫就請求去拜見楊父。楊萬石以父親偶然生病為由推辭。大家坐下談笑,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楊萬石多次說準備飯食,卻始終不見端上來。兄弟倆交替出入,才有個瘦弱的奴仆拿著一壺酒來。不一會兒又離開了。坐著等了很久,楊萬石頻繁起身催促唿喊,額頭和臉頰上熱汗蒸騰。不久瘦奴仆端著飯菜出來,是粗糙的粟米而且做得不好,特別難吃。吃完飯,楊萬石匆匆就離開了。楊萬鍾抱著被褥來陪客人睡覺。馬介甫責備他說:“以前因為你們兄弟情誼深厚,所以結拜為好兄弟。如今老父親實際上連溫飽都不能保證,走在路上的人都會感到羞愧!”楊萬鍾流淚說:“內心的情況,終究難以表達清楚。家門不幸,不幸遇到兇悍的嫂子,長輩弱小,橫遭摧殘。如果不是特別親密的好友,這種醜事不敢說出來。”馬介甫驚訝歎息了很久,說:“我原本想明天早上就走,現在聽到這樣奇異的事情,不能不親眼看一看。請求借一間空閑的屋子,我自己做飯。”楊萬鍾聽從了他的建議,立即打掃房間為馬介甫安頓下來。


    《魁星》


    原文:


    鄆城張濟宇,臥而未寐,忽見光明滿室。驚視之,一鬼執筆立,若魁星狀。急起拜叩,光亦尋滅。由此自負,以為元魁之先兆也。後竟落拓無成,家亦雕落,骨肉相繼死,惟生一人存焉。彼魁星者,何以不為福而為禍也?


    白話文:


    鄆城的張濟宇,躺在床上還沒有睡著,忽然看見滿屋光明。驚訝地看,隻見一個鬼拿著筆站著,好像是魁星的樣子。他急忙起身叩拜,光芒也隨即消失了。從此他自我感覺良好,認為這是考中狀元的先兆。後來竟然潦倒沒有成就,家道也衰落了,親人相繼死去,隻有他一人還活著。那個魁星,為什麽不是帶來福氣而是帶來災禍呢?


    《聊齋誌異》中厙將軍、河間生、雲翠仙、顏氏的原文與白話文:


    厙將軍


    原文:


    厙大有,字君實,漢中洋縣人,以武舉隸祖述舜麾下。祖厚遇之,屢蒙拔擢,遷偽周總戎。後覺大勢既去,潛以兵乘祖。祖格拒傷手,因就縛之,納款於總督蔡。至都,夢至冥司,冥王怒其不義,命鬼以沸油澆其足。既醒,足痛不可忍。後腫潰,指盡墮。又益之瘧。輒唿曰:“我誠負義!”遂死。


    白話文:


    厙大有,字君實,是漢中洋縣人,以武舉的身份隸屬於祖述舜的部下。祖述舜對他很優厚,屢次提拔他,升到了偽周的總戎一職。後來厙大有覺得大勢已去,就暗中率兵襲擊祖述舜。祖述舜抵抗時傷了手,於是被捆縛住,向總督蔡投降。到了京城,厙大有做夢到了陰曹地府,冥王憤怒他不講義氣,命令鬼用沸油澆他的腳。醒來後,腳痛得無法忍受。後來腳腫潰爛,指頭都掉了。又加上得了瘧疾。總是唿喊著:“我確實負義!”就死了。


    河間生


    原文:


    河間某生,場中積麥穰如丘,家人日取為薪,洞之。有狐居其中,常與主人相見,老翁也。一日,屈主人飲,拱生入洞,生難之,強而後入。入則廊舍華好。即坐,茶酒香烈。但日色蒼皇,不辨中夕。筵罷既出,景物俱杳。翁每夜往夙歸,人莫能跡,問之,則言友朋招飲。生請與俱,翁不可;固請之,翁始諾。挽生臂,疾如乘風,可炊黍時,至一城市。入酒肆,見坐客良多,聚飲頗嘩,乃引生登樓上。下視飲者,幾案柈餐,可以指數。翁自下樓,任意取案上酒果,抔來供生。筵中人曾莫之禁。移時,生視一朱衣人前列金橘,命翁取之。翁曰:“此正人,不可近。”生默念:狐與我遊,必我邪也。自今以往,我必正!方一注想,覺身不自主,眩墮樓下。飲者大駭,相嘩以妖。生仰視,竟非樓,乃梁間耳。以實告眾。眾審其情確,贈而遣之。問其處,乃魚台,去河間千裏雲。


    白話文:


    河間有個書生,麥場裏有像山丘那樣大一堆麥秸,家裏人天天去取作柴燒,把那堆麥秸掏了個洞。有一隻狐狸住在裏麵,經常和主人相見,是個老翁。一天,老翁請書生去喝酒,拱手請書生進洞,書生感到為難,老翁再三邀請才進去。進去一看,裏麵的房屋走廊很華麗美好。坐下後,茶、酒香氣濃烈。隻是天色昏暗,分不清是中午還是晚上。筵席結束後出來,景物全都不見了。老翁每晚出去很早就迴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問他,就說朋友請喝酒。書生請求和他一起去,老翁不答應;書生堅決請求,老翁才同意。拉著書生的胳膊,快得像乘風一樣,大約做一頓飯的工夫,就到了一座城市。進入一家酒店,看見裏麵坐著很多客人,聚在一起喝酒很喧鬧,老翁就領書生上了樓。往下看喝酒的人,桌子、酒菜,可以一一數清。老翁自己下樓,隨便拿桌上的酒果,捧來給書生。筵席中的人竟然沒有阻止的。過了一會兒,書生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人麵前擺著金橘,讓老翁去拿。老翁說:“這是正派人,不能靠近。”書生心裏想:狐狸和我交往,一定是因為我不正派。從今以後,我一定要正派!剛這麽一想,就覺得身子不由自主,眩暈著掉到了樓下。喝酒的人大驚,紛紛叫嚷有妖怪。書生抬頭看,竟然不是樓,而是房梁罷了。把實情告訴大家。大家考察他的情況確實,贈送些東西打發他走了。問這是什麽地方,是魚台,距離河間有千裏遠。


    雲翠仙


    原文:


    梁有才,故晉人,流寓於濟,作小負販。無妻子田產。從村人登岱。岱,四月交,香侶雜遝。又有優婆夷、塞,率眾男子以百十,雜跪神座下,視香炷為度,名曰“跪香”。才視眾中有女郎,年十七八而美,悅之。詐為香客,近女郎跪,又偽為膝困無力狀,故以手據女郎足。女迴首似嗔,膝行而遠之。才又膝行近之,少間,又據其足。女郎覺,遽起,不跪,出門去。才亦起,出履其跡,不知其往。心無望,怏怏而行。途中見女郎從媼,似為女也母者,才趨之。媼女行且語,媼雲:“汝能參禮娘娘,大好事!汝又無弟妹,但獲娘娘冥加護,護汝得快婿,但能相孝順,都不必貴公子、富王孫也。”才竊喜,漸漬詰媼。媼自言為雲氏,女名翠仙,其出也。家西山四十裏。才曰:“山路澀,母如此蹜蹜,妹如此纖纖,何能便至?”曰:“日已晚,將寄舅家宿耳。”才曰:“適言相婿,不以貧嫌,不以賤鄙,我又未婚,頗當母意否?”媼以問女,女不應。媼數問,女曰:“渠寡福,又蕩無行,輕薄之心,還易翻覆。兒不能為遢伎兒作婦!”才聞,樸誠自表,切矢皦日。媼喜,竟諾之。女不樂,勃然而已。母又強拍咻之。才殷勤,手於橐,覓山兜二,舁媼及女,己步從,若為仆。過隘,輒訶兜夫不得顛搖動,良殷。俄抵村舍,便邀才同入舅家。舅出翁,妗出媼也。雲兄之嫂之。謂:“才吾婿。日適良,不須別擇,便取今夕。”舅亦喜,出酒肴餌才。既,嚴妝翠仙出,拂榻促眠。女曰:“我固知郎不義,迫母命,漫相隨。郎若人也,當不須憂偕活。”才唯唯聽受。明日早起,母謂才:“宜先去,我以女繼至。”


    才歸,掃戶闥。媼果送女至。入視室中,虛無有,便雲:“此所宜,為郎告。”催才同往市中,買衾枕褥榻,用費不貲,女不言減,出貲直付之。歸,鋪陳俱備,媼乃去。晚與女燭坐,才欣然與語。女默不應。才屢言,女曰:“夫妻眠處,乃此也耶?”才乃悟,曰:“卿言良是。”遂共歡好。晨起,為女掠發,已,持櫛,見髻上插金簪,心竊喜,拔觀之。女覺,遽投地,曰:“何物惡郎,敢近禁臠!”才懼,謝過不遑。女曰:“郎若明人,當知刑律。”才唯唯。出門,見一婦人,年可四十餘,猶風韻。問:“伊誰?”女曰:“此吾嫂,於家最長,尊稱為嫂。”才揖之。嫂謂女曰:“我往視新婦來也未。”女曰:“來已久矣。”嫂入室,見衾褥皆新,笑曰:“大郎又作麽生?”女答之。嫂出,戲謂才曰:“小郎若個好溫存,老身去也。”是夕,嫂與女同宿。三日,嫂辭去。女告才曰:“嫂健飯,我與娘甚憚之,旦夕將買屋別居。”才唯唯。未幾,女以金遺才,使市屋。才貨田產,備裝徙居焉。母女欣欣,日事縫紉。才偷閑,輒竊玉而走。女覺,責之,不聽。一日,才市貨歸,女曰:“今日見君歸,意不在屋中,故生疑。搜得金釧二,非媼所遺耶?”才不能諱,實告之。女曰:“若此,我不為君謀矣。君昵我昵,為我所私,此金一出,不可複得,保君他時衣食不充。”才大慚,焚香盟誓,願改行。女曰:“既如此,勿作苦,我為君謀之。”乃以金市貨,貨盈屋,日益富。才自是勤檢,不敢有私。歲餘,翠仙起得一子。逾年,雲翁媼並至。會值中秋,女置酒,與翁媼共飲。才見女舅在,慚懼趨出。女曰:“我已白之,此翁非他,乃吾父也。”才釋疑,入共歡飲。飲間,女曰:“我本狐也。母貪淫,日遭虐待,心恨之。故借君為脫難計。今幸無累,當別君去。”才驚泣,伏地不起。翁媼力勸之,女曰:“我自有處。”遂出門去,不知所終。


    白話文:


    梁有才,原是山西人,流落到濟南,以做小買賣為生。沒有妻子和田產。跟著村裏的人登泰山。泰山,四月間,香客很多。又有尼姑、道姑,領著一百多個男子,雜跪在神座下麵,看著香炷的燃燒情況來決定時間,叫做“跪香”。梁有才看見人群中有個女郎,十七八歲,長得很美,心裏喜歡她。假裝是香客,靠近女郎跪下,又假裝膝蓋困乏無力,故意用手按著女郎的腳。女郎迴頭像是生氣,跪著移動遠離他。梁有才又跪著靠近她,一會兒,又按著她的腳。女郎發覺了,急忙起身,不再跪著,出門走了。梁有才也起身,跟著她的足跡,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心裏沒希望了,怏怏不樂地走著。途中看見女郎跟著一個老婦人,像是女郎的母親,梁有才趕上去。老婦人和女郎一邊走一邊說話,老婦人說:“你能參拜娘娘,是大好事!你又沒有弟弟妹妹,隻要得到娘娘在陰間的護佑,保佑你得到好女婿,隻要能相互孝順,不一定是貴公子、富王孫。”梁有才暗自高興,漸漸試探著問老婦人。老婦人自稱姓雲,女兒叫翠仙,是出來的。家在西山四十裏。梁有才說:“山路難走,母親這樣小步走,妹妹這樣纖細,怎麽能很快到家?”說:“天晚了,要到舅舅家住宿。”梁有才說:“剛才說找女婿,不因為貧窮嫌棄,不因為低賤看不起,我又沒結婚,很合母親的心意嗎?”老婦人問女兒,女兒不迴答。老婦人多次問,女兒說:“他沒福氣,又放蕩沒品行,輕薄的心,還容易反複。我不能給這樣邋遢的人做媳婦!”梁有才聽了,誠懇地表白自己,對天發誓。老婦人高興,竟然答應了。女郎不高興,隻是生氣。母親又強迫哄勸她。梁有才很殷勤,從口袋裏掏出錢,找了兩個轎夫,抬著老婦人和女郎,自己步行跟從,像是仆人。經過狹窄的地方,就嗬斥轎夫不能顛簸搖動,很是殷勤。不久到了村莊,便邀請梁有才一起進舅舅家。舅舅出來像老丈人,舅媽出來像老嶽母。說是:“梁有才是我的女婿。今天日子好,不必另外挑選,就在今晚成親。”舅舅也高興,拿出酒菜招待梁有才。之後,盛裝的翠仙出來,拂拭床鋪催促睡覺。女郎說:“我本來就知道你沒義氣,迫於母親的命令,隨便跟著你。你要是好人,應當不必擔心一起生活。”梁有才唯唯諾諾地聽著。第二天早起,母親對梁有才說:“你應該先迴去,我隨後把女兒送去。”


    梁有才迴去,打掃房屋。老婦人果然送女兒來了。進去看屋裏,什麽都沒有,就說:“這合適,我替你說。”催促梁有才一同去集市上,買被子枕頭褥子床,花費不少錢,女郎不說減少,拿出錢直接付了。迴來,都布置好了,老婦人就走了。晚上和女郎點著蠟燭坐著,梁有才高興地和她說話。女郎沉默不迴應。梁有才多次說話,女郎說:“夫妻睡覺的地方,是這裏嗎?”梁有才才明白,說:“你說得對。”於是一起歡好。早晨起來,給女郎梳頭發,之後,拿著梳子,看見發髻上插著金簪,心裏暗自高興,拔下來觀看。女郎發覺,急忙扔到地上,說:“什麽壞東西,竟敢靠近禁物!”梁有才害怕,不停地道歉。女郎說:“你要是明白事理,應當知道刑律。”梁有才唯唯諾諾。出門,看見一個婦人,年紀四十多歲,還有風韻。問:“是誰?”女郎說:“這是我嫂子,在家中最大,尊稱她為嫂。”梁有才作揖。嫂子對女郎說:“我去看看新媳婦來了沒有。”女郎說:“來了很久了。”嫂子進屋,看見被褥都是新的,笑著說:“大郎又做什麽了?”女郎迴答她。嫂子出去,開玩笑對梁有才說:“小郎這樣會溫存,我走了。”這天晚上,嫂子和女郎一起睡。三天後,嫂子告辭離開。女郎告訴梁有才:“嫂子飯量大,我和娘很怕她,早晚要買房另住。”梁有才唯唯諾諾。不久,女郎給梁有才金子,讓他買房子。梁有才賣掉田產,準備好搬了家。母女高高興興,每天做針線活。梁有才偷閑,就偷拿金子跑出去。女郎發覺,責備他,不聽。一天,梁有才買貨迴來,女郎說:“今天看見你迴來,心思不在屋裏,所以生疑。搜到兩個金釧,不是老婦人給的吧?”梁有才不能隱瞞,如實說了。女郎說:“像這樣,我不為你打算了。你親近我,是為了我的私房錢,這金子一拿出去,不可再得,保證你以後衣食不足。”梁有才很慚愧,焚香發誓,願意改正。女郎說:“既然這樣,不要受苦,我為你打算。”於是用金子買貨物,貨物堆滿屋子,一天比一天富裕。梁有才從此勤勞節儉,不敢有私心。一年多,翠仙生了一個兒子。過了一年,雲翁雲媼都來了。正趕上中秋,女郎擺酒,和翁媼一起喝酒。梁有才看見女郎的舅舅在,慚愧害怕地跑出去。女郎說:“我已經說了,這老翁不是別人,是我父親。”梁有才消除疑慮,進來一起歡樂喝酒。喝酒的時候,女郎說:“我本是狐狸。母親貪婪淫蕩,每天遭虐待,心裏恨她。所以借你脫離困境。現在幸好沒有牽累,要和你分別離開了。”梁有才吃驚哭泣,趴在地上不起來。翁媼極力勸說,女郎說:“我自有去處。”於是出門走了,不知去了哪裏。


    顏氏


    原文:


    順天某生,家貧,值歲饑,從父之洛。性鈍,年十七,不能成幅。而豐儀秀美,能雅謔,善尺牘。見者不知其中之無有也。無何,父母繼歿,孑然一身,授童蒙於洛汭。時村中顏氏有孤女,名士裔也,少惠。父在時,嚐教之讀,一過輒記不忘。十數歲,學父吟詠,父曰:“吾家有女學士,惜不弁耳。”鍾愛之,期擇貴婿。父卒,母執此誌,三年不遂,而母又卒。或勸適佳士,女然之而未就也。適鄰婦逾垣來,就與攀談。以字紙裹繡線,女啟視,則某手翰,寄鄰生者,反複之而好焉。鄰婦窺其意,私語曰:“此翩翩一美少年,孤與卿等,年相若也。倘能垂意,妾囑渠儂傞合之。”女脈脈不語。婦歸,以意授夫。鄰生故與生善,告之,大悅。有母遺金鴉鐶,托委致焉。刻日成禮,魚水甚歡。及睹顏女,則奇醜,不覺為之反目。唿母將議退婚。母詰之,具以情告。母曰:“婚已卜而女瞽,誰敢違者?且留聒噪,違者兩治之。”生不得已,遂與女同室。女殊賢淑,侍奉曲盡婦道。然生終怏怏,以口腹之累,終不屑。女窺其意,偽曰:“郎既嫌妾醜,不如暫歸,逢場作戲,時易衣裝,更作一番麵目,豈不亦善女窺其意,偽曰:“郎既嫌妾醜,不如暫歸,逢場作戲,時易衣裝,更作一番麵目,豈不亦善?”生從之。女送出門,囑曰:“易裝宜速,恐人窺破。”生去,女闔戶自守。生冶遊數日,忽念女,歸。女適自炊,見生,驚曰:“君何往,數日不歸?”生以實告。女曰:“君不樂,妾知之矣。然妾之醜,終不可易,君當自勉。”生慚,不複言。


    會值科試,生欲往應,女曰:“君學業未精,恐難中第。妾有一策,君能從之,或可有望。”生問其計,女曰:“妾代君作文章,君但熟記,入場默寫,必能高中。”生初不肯,女曰:“君若不從,妾當自盡。”生不得已,從之。女日夜構思,文成,授生。生熟讀之,赴試,竟中經魁。


    生歸,謝女。女曰:“此妾分內事,何足言謝。然君自此當奮誌讀書,不可複作輕薄態。”生唯唯。


    自是生刻苦攻讀,女操持家務,井井有條。越明年,會試將至,生欲行,女曰:“此次赴試,當以真才實學取中,妾不複代筆矣。”生曰:“諾。”


    生至京,入場,文思泉湧,一揮而就。榜發,竟中進士。殿試二甲,授縣令。生歸,迎女同往任所。


    任上,生勵精圖治,頗有政聲。女佐之,多有謀略。然生漸驕縱,納賄徇私。女勸之,生不聽。


    一日,上司派員巡查,察知生之劣跡,欲劾之。女聞知,謂生曰:“君不聽妾言,致有今日之禍。當速改過,或可免罪。”生懼,乃具表請罪,退贓悔過。上司念其初犯,責其改過,未加嚴懲。


    經此一事,生始悟,對女曰:“若非卿,吾幾不免。今後當謹遵教誨,不敢有違。”女曰:“君能改過,善莫大焉。”


    後餘生兢兢業業,政聲日著。夫妻和睦,終老任所。


    顏氏白話文


    順天府有個書生,家裏貧窮,碰上災荒年,跟著父親去洛陽。他生性愚鈍,十七歲了,還寫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但他儀表俊美,能說風趣的話,擅長書信寫作。見到他的人不知道他肚子裏沒學問。


    沒多久,他的父母相繼去世,他孤身一人,在洛水邊教小孩子讀書。當時村裏顏家有個孤女,是名門後代,從小聰慧。父親在世時,曾經教她讀書,讀一遍就能記住不忘記。十多歲時,學習父親吟詩,父親說:“我家有個女學士,可惜不是男子。”很鍾愛她,期望給她挑選個貴婿。父親去世後,母親堅守這個心願,三年都沒達成,母親又去世了。有人勸她嫁給個好男子,女子同意了但還沒嫁成。


    恰好鄰居婦人翻牆過來,就和她攀談。用有字的紙裹著繡線,女子打開看,是那個書生的親筆信,寄給鄰居婦人的,反複看了很喜歡。鄰居婦人窺察她的心意,悄悄說:“這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我和你一樣,年齡也差不多。倘若你能有意,我囑咐他來撮合。”女子脈脈含情不說話。婦人迴去,把意思告訴了丈夫。鄰居男子本來和書生要好,告訴他,書生非常高興。有母親留下的金鴉鐶,托付他送去。選定日子成了禮,像魚和水一樣歡快。等看到顏氏女子,卻奇醜無比,不由得為此翻臉。叫母親要商議退婚。母親問他,他把實情全說了。母親說:“婚事已經占卜定了而女子眼瞎了,誰敢違背?暫且留下別吵鬧,違背的兩人一起懲治。”書生沒辦法,就和女子住在一個屋裏。女子特別賢惠淑德,侍奉他竭盡婦道。但書生始終悶悶不樂,因為要養活家口的拖累,始終不甘心。


    女子窺察到他的心意,假裝說:“你既然嫌棄我醜,不如暫時迴去,逢場作戲,時常換換裝束,再換一副麵容,難道不好嗎?”書生聽從了她。女子送他出門,囑咐說:“換裝要快,恐怕被人看破。”書生走了,女子關門自己守著。書生在外冶遊了幾天,忽然想起女子,就迴來了。女子正好在做飯,看見書生,驚訝地說:“你去哪兒了,幾天不迴來?”書生把實情告訴她。女子說:“你不快樂,我知道了。但我的醜,終究不能改變,你應當自己勉勵。”書生很慚愧,不再說話。


    正趕上科舉考試,書生想去應試,女子說:“你的學業不精,恐怕難以考中。我有一個辦法,你能聽從,或許還有希望。”書生問她計策,女子說:“我替你寫文章,你隻要熟記,進考場默寫,一定能高中。”書生起初不肯,女子說:“你要是不聽從,我就自盡。”書生沒辦法,聽從了她。女子日夜構思,文章寫成,交給書生。書生熟讀了,去考試,竟然考中了鄉試的前五名。


    書生迴來,感謝女子。女子說:“這是我分內的事,哪裏值得感謝。然而你從此應當奮發讀書,不能再做出輕薄的樣子。”書生連連答應。


    從此書生刻苦攻讀,女子操持家務,井井有條。過了一年,會試快要到了,書生要去,女子說:“這次去考試,應當憑真才實學考中,我不再代筆了。”書生說:“好。”


    書生到了京城,進考場,文思泉湧,一揮而就。發榜時,竟然考中了進士。殿試考中二甲,被授予縣令一職。書生迴來,迎接女子一同去任所。


    在任上,書生勵精圖治,很有政績。女子輔佐他,常有謀略。然而書生漸漸驕縱,收受賄賂徇私舞弊。女子勸他,書生不聽。


    一天,上司派官員巡查,察知書生的劣跡,要彈劾他。女子聽說了,對書生說:“你不聽我的話,導致有今天的災禍。應當趕快改正過錯,或許可以免罪。”書生害怕了,就寫奏表請罪,退還贓物悔過。上司念他是初犯,責令他改正,沒有嚴加懲處。


    經過這件事,書生才醒悟,對女子說:“若不是你,我幾乎不能免罪。今後應當謹遵教誨,不敢違背。”女子說:“你能改正,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後來書生兢兢業業,政績越來越好。夫妻和睦,在任所終老。


    《聊齋誌異》中這幾個人物故事的原文與白話文:


    《杜翁》


    原文:


    杜翁,沂水人。偶自市中出,坐牆下,以候同遊。覺少倦,忽若夢,見一人持牒攝去。至一府署,從來所未經。一人戴瓦壟冠,自內出,則青州張某,其故人也。見杜驚曰:“杜大哥何至此?”杜言:“不知何事,但有勾牒。”張疑其誤,將為查驗。乃囑曰:“謹立此,勿他適。恐一迷失,將難救挽。”遂去,久之不出。惟持牒人來,自認其誤,釋杜令歸。杜別而行。途中遇六七女郎,容色媚好,悅而尾之。下道,趨小徑,行十數步,聞張在後大唿曰:“杜大哥,汝將何往?”杜迷戀不已。俄見諸女入一圭竇,心識為王氏賣酒者之家。不覺探身門內,略一窺瞻,即覺身與心俱入,遂與諸女寢處,凡數日。


    白話譯文:


    杜翁是沂水人。有一次他偶然從市中出來,坐在牆下等候一同遊玩的人。覺得稍有困倦,忽然像做夢一樣,看見一個人拿著公文把他拘捕了去。到了一處官府,是從來沒到過的地方。一個頭戴瓦楞帽的人從裏麵出來,原來是青州的張某,是他的老朋友。張某看見杜翁吃驚地說:“杜大哥怎麽到這兒來了?”杜翁說:“不知什麽事,隻是有拘捕的公文。”張某懷疑有差錯,要替他查一查。就囑咐說:“你小心站在這兒,不要到別處去。恐怕一旦迷失了,就難以挽救了。”說完就走了,很久沒有出來。隻有那個拿公文的人來了,自己承認抓錯了,放杜翁迴去。杜翁告別後就走。途中遇見六七個女郎,容貌豔麗,很是動人,杜翁高興地跟著她們。下了大道,奔向小路,走了十幾步,聽見張某在後麵大聲唿喊:“杜大哥,你要到哪兒去?”杜翁迷戀女郎不停步。一會兒看見那些女郎走進一個小門,心裏明白這是王家賣酒的人家。不由得探身門內,稍微看了一眼,就覺得身和心都進去了,於是就和那些女郎睡在一起,總共過了好幾天。


    《小謝》


    原文:


    渭南薑部郎第,多鬼魅,常惑人,因徙去。留蒼頭門之而死,數易皆死,遂廢之。裏有陶生望三者,夙倜儻,好狎妓,酒闌輒去之。友人故使妓奔就之,亦笑內不拒,而實終夜無所沾染。常宿部郎家,有婢夜奔,生堅拒不亂,部郎以是契重之。


    家綦貧,又有“鼓盆之戚”;茅屋數椽,溽暑不堪其熱,因請部郎假廢第。部郎以其兇故卻之,生因作《續無鬼論》獻部郎,且曰:“鬼何能為!”部郎以其請之堅,乃許之。


    生往除廳事。薄暮,置書其中,返取他物,則書已亡。怪之,仰臥榻上,靜息以伺其變。食頃,聞步履聲,睨之,見二女自房中出,所亡書,送還案上。一約二十,一可十七八,並皆姝麗。逡巡立榻下,相視而笑。生寂不動。長者翹一足踹生腹,少者掩口匿笑。生覺心搖搖若不自持,即急肅然端念,卒不顧。女近以左手捋髭,右手輕批頤頰,作小響,少者益笑。生驟起,叱曰:“鬼物敢爾!”二女駭奔而散。


    白話譯文:


    渭南的薑部郎的住宅,有很多鬼魅,常常迷惑人,因而搬了出去。留下一個仆人看守門庭,仆人卻死了,換了幾個仆人都死了,於是就廢棄了這座住宅。鄉裏有個叫陶望三的書生,一向灑脫不拘,喜好與妓女親昵,喝酒盡興了就離開。朋友故意讓妓女去投奔他,他也笑著接納並不拒絕,然而實際上整夜沒有沾染。他常住宿在薑部郎家,有個婢女夜裏來投奔他,陶生堅決拒絕不為所亂,薑部郎因此很器重他。


    陶生家境很窮,又有喪妻之痛;幾間茅屋,暑天熱得受不了,因而請求薑部郎借那廢棄的住宅。薑部郎因為那宅子兇險而拒絕他,陶生於是寫了《續無鬼論》獻給薑部郎,並且說:“鬼能把我怎麽樣!”薑部郎因為他請求堅決,就答應了。


    陶生前往打掃廳堂。傍晚,把書放在裏麵,返迴去取別的東西,書卻不見了。感到奇怪,仰臥在床上,靜靜地等待發生變化。過了一頓飯的工夫,聽見有腳步聲,斜眼看去,見兩個女子從房中出來,把丟失的書送還到案桌上。一個約二十歲,一個約十七八歲,都很美麗。徘徊著站在床榻下,互相看著笑。陶生靜靜地躺著不動。年長的女子翹起一隻腳踹陶生的肚子,年少的女子捂著嘴偷偷地笑。陶生覺得心旌搖蕩好像不能自持,就急忙嚴肅地端正念頭,始終不理睬她們。女子靠近他,用左手捋他的胡須,右手輕輕地拍打他的臉頰,發出小小的響聲,年少的女子笑得更厲害了。陶生突然起身,嗬斥說:“鬼東西竟敢這樣!”兩個女子驚嚇得跑散了。


    《吳門畫工》


    原文:


    吳門畫工某,忘其名,喜繪呂祖,每想象而神會之,希幸一遇。虔結在念,靡刻不存。一日,有群丐飲郊郭間,內一人敝衣露肘,而神采軒豁。心疑呂祖,諦視愈確,遂捉其臂曰:“君呂祖也。”丐者大笑。某堅執為是,款請歸家,敬事之。丐者曰:“我即呂祖,汝將奈何?”某伏地不起。丐者曰:“汝能供養我,當以福汝。”某乃為潔室,旦夕香煙供奉。


    呂祖感其誠,一日忽曰:“汝能繪吾形乎?”某曰:“能。”即罄其所有,為設絹素。呂祖援筆立就,氣象如生。某大喜,伏地拜謝。呂祖曰:“此畫當作世寶,然必有名者乃可傳。汝能出名乎?”某曰:“不能。”呂祖曰:“汝既不能名,當以我之形丐於市,他日有識者,即以名汝。”某如其言,攜畫丐於市。


    是時,順治初,新即位,求呂祖像甚急。某以畫進,上覽之大悅,即命懸於內廷,賜某金帛。某由此名大噪。


    白話譯文:


    吳門有個畫工,忘了他的名字,喜歡畫呂祖,常常想象著呂祖的神情而心領神會,希望有幸能遇見他。他虔誠地結下這個念頭,無時無刻不在心裏想著。一天,有一群乞丐在城郊外喝酒,其中有一個人穿著破衣服露出手肘,但神采軒昂豁達。畫工心裏懷疑他是呂祖,仔細看越覺得確實是,於是抓住他的手臂說:“您是呂祖。”乞丐大笑。畫工堅決認為是,誠懇地邀請他迴家,恭敬地侍奉他。乞丐說:“我就是呂祖,你能把我怎麽樣?”畫工趴在地上不起來。乞丐說:“你能供養我,我應當賜福給你。”畫工就為他打掃幹淨一間屋子,早晚燒香供奉。


    呂祖被他的誠意感動,一天忽然說:“你能畫我的像嗎?”畫工說:“能。”馬上拿出他所有的錢財,準備好絹素。呂祖提筆就畫,形象生動逼真。畫工非常高興,趴在地上拜謝。呂祖說:“這幅畫應當成為世傳珍寶,然而必須有有名望的人才能流傳。你能出名嗎?”畫工說:“不能。”呂祖說:“你既然不能出名,應當拿著我的像在街市上乞討,日後有認識的人,就用你的名字。”畫工按照他說的,帶著畫在街市上乞討。


    這時,是順治初年,新皇帝剛即位,急切地尋求呂祖的像。畫工把畫獻上,皇上看了非常高興,立即命令懸掛在內廷,賞賜畫工金銀綢緞。畫工從此名聲大噪。


    《林氏》


    原文:


    濟南戚安期,素佻達,喜狎妓。妻婉戒之,不聽。妻林氏,美而賢。會北兵入境,被俘去,暮宿途中,欲相犯。林偽許之。適兵佩刀係床頭,急抽刀自剄死,兵舉而委諸野。次日,拔舍去。有人傳林死,戚痛悼往。視之,有微息。負而歸,目漸動;稍嚬呻,輕扶其項,以竹管滴瀝灌飲,能咽。戚撫之曰:“卿萬一能活,相負者必遭兇折!”


    半年,林平複如故;但首為頸痕所牽,常若左顧。戚不以為醜,愛戀逾於平昔。林曰:“君昵我乃如是,然細思之,此何等事,而以情癡相纏。設令鬼神無知,何惜一死?矧鬼神有知,我有靦顏就木耶!”戚執不聽。林不能自克,遂忿然罵曰:“君勿複言,防我與君決絕也!”戚乃止。然林自此以頸痕故,恆辭其鏡。


    白話譯文:


    濟南的戚安期,向來輕薄放蕩,喜歡狎妓。妻子婉言勸戒他,他不聽。妻子林氏,美麗而且賢惠。正遇上北方的兵入境,林氏被俘虜去,晚上住宿在途中,有兵想要侵犯她。林氏假裝答應。恰好兵的佩刀係在床頭,她急忙抽出刀自刎而死,兵把她抬起來扔在野外。第二天,兵拔營離去。有人傳說林氏死了,戚安期悲痛哀悼前往。看她,還有微弱的氣息。背著她迴家,眼睛漸漸轉動;稍微有了呻吟聲,輕輕扶著她的脖子,用竹管滴著水灌給她喝,能咽下去。戚安期撫摸著她說:“你萬一能活,辜負你的人必定遭遇兇險災禍!”


    半年後,林氏恢複得和原來一樣;隻是頭被頸上的傷痕牽扯著,常常像向左看。戚安期不認為醜,愛戀超過平時。林氏說:“你愛我竟然這樣,然而仔細想想,這是什麽樣的事,卻因為情愛癡迷糾纏。假使鬼神不知道,為什麽不惜一死?況且鬼神如果知道,我還有臉活在世上嗎!”戚安期執意不聽。林氏不能克製自己,於是憤怒地罵道:“你不要再講了,小心我和你斷絕關係!”戚安期這才停止。然而林氏從此因為頸上的傷痕,總是迴避鏡子。


    《聊齋誌異》卷五中“胡大姑”和“細侯”的原文與白話文:


    《胡大姑》原文


    益都嶽於九,家有狐祟,布帛器具,輒被拋擲鄰堵。蓄細葛,將取作服,見捆卷如故,解視,則邊實而中虛,悉被剪去。諸如此類,不堪其苦。亂詬罵之,嶽殊不為意。狐曰:“君既詈我,我不敢隱。我實東山老狐也。近與二弟同居,彼二人多毛姓,擾害殊酷。我不能甘其擾,故去之。今在君家,不為再三犯,以君福澤優厚,宜忌在人,故從君求住耳。”嶽聞之,喜,留與共居。


    胡大姑,萊蕪張虛一者之狐妻也,與張別居,常歸寧。一日,至張家,值晝寢。室內無人,乃自窗窺之。見榻上有一女子,年可十七八,容華端妙。心竊好之,未敢言。既而醒,女覺有人窺,倉惶攬衣。張適入,女羞縮不安。張問誰窺,女答以鄰女胡大姑。


    張素聞胡大姑之名,乃問:“得無吾家客耶?”女曰:“是也。”張因出見,胡大姑亦至。張笑曰:“適見嫂室有美女子,意甚悅之,以為嫂也,不意乃嫂之姑。”胡大姑亦笑曰:“吾侄女端好,君若有意,吾為媒。”張大悅,遂與定婚。


    胡大姑歸,向女備述張意。女羞,不言。胡大姑曰:“此佳婿,不可失也。”女終不言。胡大姑乃自詣張所,言女意允。張備禮往迎,女不肯行。胡大姑強曳之,始至。入門,拜姑嫜,即入室,坐不語。張以新婦禮待之,女終不言。張不得已,出宿他所。


    越日,張入,見女麵壁臥。唿之不應,再三唿,始迴首。張問何故作態,女曰:“吾不慣與人居處,此來徒增煩惱耳。”張慰之,女終不悅。胡大姑聞之,至,責女曰:“汝既許嫁,何複作態?”女不應。胡大姑怒曰:“若終不從,當還汝家!”女懼,乃從。


    然終不樂,張亦無可如何。


    《胡大姑》白話文


    益都的嶽於九,家裏有狐仙作祟,衣物、布帛、器具常常被扔到鄰家的牆那邊。他儲備了細葛布,準備拿來做衣服,卻見捆卷著的布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打開一看,布的邊緣是實的,中間卻是空的,都被剪去了。諸如此類的事,讓他苦不堪言。他胡亂地咒罵,嶽於九卻並不在意。狐仙說:“你既然罵我,我就不再隱瞞了。我實際上是東山的老狐。近來和兩個弟弟住在一起,他們兩個都姓毛,擾害特別厲害。我受不了他們的騷擾,所以離開了。如今在你家,不會再三冒犯,因為你福澤深厚,忌諱和吉祥都在於人,所以向你請求住下。”嶽於九聽了,很高興,留下它一起居住。


    胡大姑是萊蕪張虛一的狐妻,和張虛一分開居住,常常迴娘家。一天,她到了張家,正趕上張虛一白天睡覺。屋裏沒人,於是從窗戶往裏偷看。看見床上有一個女子,年紀約十七八歲,容貌端莊美妙。心裏暗自喜歡,沒敢說出來。不久女子醒了,發覺有人偷看,慌忙抓起衣服。張虛一正好進來,女子羞慚局促不安。張虛一問是誰偷看,女子迴答說是鄰女胡大姑。


    張虛一素來聽說過胡大姑的名字,於是問:“莫非是我家的客人?”女子說:“是。”張虛一於是出去相見,胡大姑也到了。張虛一笑著說:“剛才看見嫂嫂屋裏有個美麗的女子,心裏很喜歡,以為是嫂嫂,沒想到是嫂嫂的姑姑。”胡大姑也笑著說:“我的侄女端莊美麗,你要是有意,我給做媒。”張虛一大喜,於是和她定下婚事。


    胡大姑迴去,向女子詳細說了張虛一的意思。女子害羞,不說話。胡大姑說:“這是好女婿,不能錯過。”女子始終不說話。胡大姑就自己到張虛一家,說女子願意了。張虛一準備好禮物前去迎親,女子不肯走。胡大姑強行拉她,才到了。進了門,拜見公婆,就進了房間,坐著不說話。張虛一按照新媳婦的禮節對待她,女子始終不說話。張虛一沒辦法,出去睡在別的地方。


    過了一天,張虛一進去,看見女子麵朝牆壁躺著。叫她不應,再三叫,才迴頭。張虛一問為什麽這樣,女子說:“我不習慣和人住在一起,來這裏隻是徒增煩惱罷了。”張虛一安慰她,女子始終不高興。胡大姑聽說了,來了,責備女子說:“你既然答應嫁過來,為什麽又這樣?”女子不迴答。胡大姑生氣地說:“要是始終不依從,就送你迴娘家!”女子害怕了,才依從。


    然而始終不快樂,張虛一也沒有辦法。


    《細侯》原文


    昌化滿生,設帳於餘杭。偶涉廛市,經臨街閣下,忽有荔殼墜肩頭。仰視,一雛姬憑閣上,妖姿要妙,不覺注目發狂。姬俯哂而入。詢之,知為娼樓賈氏女細侯也。其聲價頗高,自顧不能適願。歸齋冥想,終宵不枕。


    明日,有友人來約遊湖,強而後可。至則見畫船中已有女先在,衣香鬢影,綽約若仙。逼視之,即細侯也。遙目注生,若有欲言不得者。生亦目注之,而魂魄飛越,不能自持。同遊者皆有所覺,故促舟返。


    生歸,愈益思慕,乃修贄見賈媼,備述顛末。媼曰:“渠與某郎有約,約未清,不敢言也。”生固強之,媼不得已,入白細侯。細侯沉思不語。媼出,生又囑之,細侯終不肯。生恚怒,將行,媼忽笑曰:“君固癡於情者。然此事實難,郎倘能出資三百金,則事可諧。”生狂喜,傾囊兼質,得金如數,媼持去。


    數日,生往問媼,媼曰:“尚未。”生又問,媼曰:“未。”生恚甚,將訟於官。媼懼,始以實告,曰:“向慕君之情,實無他意。今有富商某,亦欲以金購之,吾已許矣。彼勢既成,吾力難悔。且吾以君癡,故多索金,今如數返君,幸勿複言。”生大慟,歸而不食,奄奄待斃。


    有客聞其事,勸之曰:“天下之美,無如青樓,彼既負心,君何必戀戀?”生曰:“不然。細侯與我,乃心許也。且彼雖負心,我不能負心。”遂不納其言。


    未幾,賈媼來,生不見。媼入,長跪請罪。生怒曰:“汝負心至此,尚何言!”媼曰:“非敢負心,實不得已也。某富商以五百金強買細侯去矣。”生益怒曰:“汝貪利至此,尚何言!”媼伏地泣曰:“吾自知負君,然細侯臨行,涕泣不已,囑我曰:‘非君莫嫁。’君但少待,吾當以計脫之。”生聞之,始有起色。


    越歲餘,細侯果自富商歸,媼奔告生。生喜,疾趨往,則細侯已為尼矣。生大駭,問其故。細侯曰:“自別君後,日夜思念,然為媼所賣,遂入虎狼之室。富商性殘虐,日以鞭箠從事,妾不堪其苦,故逃至此。”生大悲,願偕歸。細侯曰:“君之情,妾豈不知。但已削發,不能從君矣。”生固請,細侯意不可迴。生乃去,數日不食,亦奄奄待斃。


    忽夢細侯來曰:“君何必爾?妾已許君,當為君圖之。”醒而異之。越數日,細侯果來,攜手而歸。


    《細侯》白話文


    昌化的滿生,在餘杭設帳教書。偶然到街市上走走,經過臨街的一座樓閣下麵,忽然有荔枝殼落到他的肩頭。抬頭一看,一個年輕的女子倚靠在閣樓上,姿態妖冶美妙,他不覺注目凝視,如癡如狂。女子低頭微笑著進去了。打聽後,知道是娼樓賈氏的女兒細侯。她的身價很高,滿生自忖不能如願。迴到書齋冥思苦想,整夜都沒有睡。


    第二天,有朋友來約他遊湖,勉強答應了。到了那裏,隻見畫船中已經有個女子先在,衣香鬢影,風姿綽約猶如仙女。近前一看,就是細侯。遠遠地看著滿生,好像有想說又不能說的話。滿生也注視著她,魂魄都飛走了,不能控製自己。一同遊玩的人都有所察覺,所以催促船返迴。


    滿生迴去後,更加思念,就準備了禮物去見賈媼,詳細敘述了事情的始末。賈媼說:“她和某公子有約定,約定還沒了結,不敢答應你。”滿生堅決請求,賈媼不得已,進去告訴細侯。細侯沉思不語。賈媼出來,滿生又囑咐她,細侯始終不肯。滿生憤怒,要走,賈媼忽然笑著說:“您真是個癡情的人。但這件事實在難辦,您倘若能拿出三百兩銀子,這事就能成功。”滿生狂喜,傾盡所有加上借債,湊足了銀子,賈媼拿走了。


    過了幾天,滿生去問賈媼,賈媼說:“還沒成。”滿生又問,賈媼說:“沒成。”滿生很憤怒,要去告官。賈媼害怕了,才說實話,說:“因為羨慕您的真情,實在沒有別的意思。現在有個富商,也想用銀子買她,我已經答應了。他的勢力已成,我難以反悔。而且我因為您癡情,所以多要銀子,現在如數還給您,希望您別再說了。”滿生非常悲痛,迴去後不吃東西,奄奄一息將要死去。


    有個客人聽說了這事,勸他說:“天下的美女,沒有比得上青樓女子的,她既然負心,您何必留戀?”滿生說:“不是這樣。細侯和我,是真心相許。而且她雖然負心,我不能負心。”就不接受他的話。


    不久,賈媼來了,滿生不見。賈媼進去,長跪請罪。滿生憤怒地說:“你負心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麽說的!”賈媼說:“不敢負心,實在是不得已。某個富商用五百兩銀子強行買走了細侯。”滿生更加憤怒地說:“你貪圖利益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麽說的!”賈媼趴在地上哭著說:“我自己知道對不起您,但是細侯臨走時,不停地哭泣,囑咐我說:‘非您不嫁。’您隻要稍等,我會想辦法讓她脫身。”滿生聽了,才有了點起色。


    過了一年多,細侯果然從富商那裏迴來了,賈媼跑來告訴滿生。滿生很高興,急忙跑去,卻見細侯已經做了尼姑。滿生非常驚訝,問她原因。細侯說:“自從和您分別後,日夜思念,但是被賈媼出賣,就進了虎狼之室。富商性情殘暴兇狠,每天用鞭子抽打,我受不了那種苦,所以逃到這裏。”滿生非常悲痛,願意和她一起迴去。細侯說:“您的情意,我怎能不知。但已經削發為尼,不能跟您走了。”滿生堅決請求,細侯心意不改。滿生就走了,幾天不吃東西,也奄奄一息將要死去。


    忽然夢見細侯來說:“您何必這樣?我已經答應您,會為您想辦法的。”醒來覺得很奇怪。過了幾天,細侯果然來了,攜手一起迴去。


    三、以周易哲學為基礎,從幾個方麵對《聊齋誌異》卷六進行的深度解析:


    陰陽平衡與人物命運


    在周易哲學中,陰陽平衡是事物穩定和諧的關鍵。在《聊齋誌異》卷六中,許多人物的命運起伏都體現了陰陽的消長與平衡。例如,某些人物起初命運順遂,處於“陽盛”之態,但因過度貪婪或驕縱,導致“陰”的力量逐漸增長,最終遭遇挫折甚至災禍。反之,一些起初命運多舛、處於困境(“陰盛”)的人物,通過自身的善良、堅韌和智慧,逐漸迎來轉機,實現陰陽的轉化與平衡。這種命運的變化反映了周易中“物極必反”“陰陽互化”的思想,提醒人們在順境中要保持謙遜謹慎,在逆境中要不失希望和努力。


    乾坤定位與社會秩序


    周易中的乾為天,坤為地,象征著天地之間的秩序和定位。在卷六的故事中,社會秩序的維護與破壞也有所體現。正直善良的人物如同乾卦所代表的剛健有力,堅守正義和道德,維護社會的正常秩序;而邪惡奸詐之徒則破壞了這種秩序,如同坤卦的柔順被扭曲。然而,故事往往也展現了善惡有報,正義最終得以伸張,這暗示著乾坤定位不可顛倒,社會秩序終將恢複平衡。


    變易思想與情節發展


    周易強調“變易”,即世間萬物都是不斷變化發展的。《聊齋誌異》卷六的情節發展充滿了變化和轉折。故事中的人物遭遇往往出乎意料,情節跌宕起伏。這種變化並非無序的,而是遵循著一定的因果規律。正如周易中陰陽的變化推動事物的發展,卷六中人物的思想和行為所引發的因果報應,導致了情節的不斷變化,使故事充滿了張力和吸引力。


    象數思維與象征寓意


    周易中的象數思維通過卦象和數字來表達抽象的哲理。在《聊齋誌異》卷六中,許多形象和情節具有象征寓意。比如,某些神秘的景象、奇異的生物或特殊的數字,可能象征著某種命運的暗示或道德的警示。通過對象數思維的運用,可以深入挖掘這些象征背後所蘊含的深層意義,從而更好地理解作者想要傳達的思想和價值觀。


    天人合一與自然與人的關係


    周易主張天人合一,認為人與自然是相互關聯、相互影響的整體。在卷六的故事裏,人與自然的互動時有體現。一些人物因敬畏自然、順應天時而獲得福祉;而另一些人物因破壞自然、違背天道而遭受懲罰。這反映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重要性,強調了人類應當尊重自然規律,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通過以上幾個方麵運用周易哲學對《聊齋誌異》卷六進行深度解析,可以更深入地理解作品中所蘊含的人生哲理、社會思考以及文化內涵。


    四、《聊齋誌異》中向杲、董公子、周三、冷生、孫生、八大王部分故事的經典原文與白話文:


    《向杲》


    原文:


    向杲,字初旦,太原人。與庶兄晟,友於最敦。晟狎一妓,名波斯,有割臂之盟。以其母取直奢,所約不遂。適其母欲從良,願先遣波斯。有莊公子者,素善波斯,請贖為妾。波斯謂母曰:“既願同離水火,是欲出地獄而登天堂也。若妾媵之,相去幾何矣!肯從奴誌,向生其可。”母諾之,以意達晟。時晟喪偶未婚,喜,竭貲聘波斯以歸。莊聞,怒奪所好,途中偶逢,大加詬罵。晟不服,遂嗾從人折箠笞之,垂斃乃去。杲聞奔視,則兄已死,不勝哀憤,具造赴郡。莊廣行賄賂,使其理不得伸。杲隱忿中結,莫可控訴,惟思要路刺殺莊。日懷利刃,伏於山徑之莽。久之,機漸泄。莊知其謀,出則戒備甚嚴;聞汾州有焦桐者,勇而善射,以多金聘為衛。杲無機可乘,然猶日伺之。一日,方伏,雨暴作,上下沾濡,寒戰頗苦。既而烈風四塞,冰雹繼至,身忽然痛癢不能複覺。嶺上舊有山神祠,強起奔赴。既入廟,則所識道士在內焉。先是,道士嚐行乞村中,杲輒飯之,道士以故識杲。見杲衣服濡濕,乃以布袍授之,曰:“姑易此。”杲易衣,忍凍蹲若犬,自視,則毛革頓生,身化為虎。道士已失所在。心中驚恨,轉念:得仇人而食其肉,計亦良得。下山伏舊處,見自己屍臥叢莽中,始悟前身已死,猶恐葬於烏鳶,時時邏守之。越日,莊始經此,虎暴出,於馬上撲莊落,齕其首,咽之。焦桐返馬而射,中虎腹,蹶然遂斃。莊客舁之歸,竟不知虎即杲也。杲在虎腹,覺悶極,忽大噴嚏,物落於地,視之,袍也,衣之,始複人形。於是潛至家,而家人方共招魂將葬。驚以其活,喜,留之。杲告以情,乃始大驚。而莊之賓從,聞其事,共斂金賂杲。杲怒不受,詣郡自白。郡守賢之,準其旌表。


    白話文:


    向杲,字初旦,是太原人。他和同父異母的哥哥向晟,兄弟情誼最為深厚。向晟與一個妓女相好,名叫波斯,兩人有割臂為盟的誓約。因為波斯的鴇母要價太高,他們的約定沒能實現。恰好鴇母想要從良,願意先打發波斯離開。有個姓莊的公子,向來喜歡波斯,請求把她贖出來做妾。波斯對鴇母說:“既然我們願意一同脫離苦海,這是想走出地獄登上天堂。如果讓我做妾,那跟原來的處境又有多大差別呢!如果能依從我的心願,嫁給向生倒是可以。”鴇母答應了,把意思轉達給向晟。當時向晟剛死了妻子還沒續娶,很高興,竭盡所有錢財把波斯娶了迴來。莊公子聽說後,惱怒向晟奪走了他喜歡的人,在路上偶然碰到,就狠狠地辱罵向晟。向晟不服,莊公子就唆使隨從用棍棒打他,打得他快要死了才離開。向杲聽到消息跑去看,哥哥已經死了,他悲憤不已,寫了狀紙到郡裏告狀。莊公子廣泛行賄,使向杲的冤情得不到伸張。向杲滿懷憤恨鬱結在心中,無處申訴,隻想在路上刺殺莊公子。他每天懷揣利刃,埋伏在山路的草叢中。時間長了,他的圖謀漸漸泄露出去。莊公子知道了他的計劃,出門就戒備森嚴;聽說汾州有個叫焦桐的人,勇敢而且善於射箭,就用很多錢把他聘來做護衛。向杲沒有機會下手,但還是每天等著。一天,他正埋伏著,突然下起暴雨,渾身濕透,冷得直打寒戰。接著狂風四麵刮起,冰雹相繼落下,他的身體忽然痛癢得失去了知覺。山嶺上原有座山神祠,他勉強起身跑進去。進了廟,發現相識的道士在裏麵。此前,道士曾經在村子裏討飯,向杲常常給他飯吃,道士因此認識向杲。道士看見向杲衣服濕透,就拿一件布袍給他,說:“暫且換上這個。”向杲換了衣服,忍受著寒冷像狗一樣蹲著,看看自己,身上頓時長出了毛和皮,變成了一隻老虎。道士已經不見了。他心裏又驚又恨,轉念一想:能抓住仇人把他吃了,也算是個好辦法。下山埋伏在原來的地方,看見自己的屍體躺在草叢中,這才明白自己的前身已經死了,還擔心屍體被烏鴉老鷹吃掉,就時常巡邏守護著。過了一天,莊公子才從這裏經過,老虎突然衝出來,把莊公子從馬上撲下來,咬下他的頭,吞了下去。焦桐調轉馬頭射箭,射中老虎的腹部,老虎倒下就死了。莊公子的隨從把老虎抬迴去,竟然不知道老虎就是向杲。向杲在老虎肚子裏,覺得悶極了,忽然打了個大噴嚏,有東西掉在地上,一看,是那件袍子,穿上它,才又恢複了人形。於是悄悄迴到家,而家裏人正在招魂準備安葬他。見他活了,又驚又喜,把他留下。向杲把事情經過告訴了他們,大家這才大吃一驚。而莊公子的賓客隨從,聽說了這件事,一起湊錢賄賂向杲。向杲憤怒地不接受,到郡裏自己說明了情況。郡守認為他很賢良,批準給他表彰。


    《董公子》


    原文:


    青州董尚書可畏,家庭嚴肅,內外男女,不敢通一語。一日,有婢與仆調笑於中門之外,公子見而怒叱之,各奔去。及夜,公子偕僮臥齋中。時方盛暑,室門洞敞。更深時,僮聞床上有聲甚厲,驚醒。月影中,見前仆提一物出門去。以其家人故,弗深怪,遂複寐。忽聞靴聲訇然,一偉丈夫赤麵修髯,似壽亭侯像,捉一人頭入。僮懼,蛇行入床下。聞床上支支格格,如振衣,如摩腹,移時始罷。靴聲又響,乃去。僮伸頸漸出,見公子已酣睡。天明,仆持刀入,問安,佯若不知。叱之曰:“汝昨夜殺我乎?”仆佯驚不知。公子曰:“我昨夜夢見汝持刀殺我,我罵汝,汝尚置辯,反謂我醉,怒而殺之。”仆驚仆。公子曰:“勿懼,我不汝怪也。但此事殊可恨,今既白汝,後無複爾。”仆頓首謝而出。


    白話文:


    青州的董尚書董可畏,治家很嚴,內宅外宅的男女,不敢互相說一句話。一天,有個婢女和仆人在中門之外調笑,董公子看見了,憤怒地斥責他們,兩人各自跑開了。到了夜裏,董公子帶著僮仆睡在書房裏。當時正是盛夏,房間的門大開著。夜深的時候,僮仆聽到床上有很響的聲音,驚醒了。在月影中,看見先前那個仆人提著一個東西出門去了。因為是自家的仆人,所以也不覺得太奇怪,就又睡了。忽然聽到很響的靴聲,一個高大的男子,紅臉長須,很像關羽的畫像,捉著一個人頭走進來。僮仆害怕,像蛇一樣爬到床底下。聽到床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在抖衣服,又像是在摸肚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停。靴聲又響起來,那人就離開了。僮仆伸著脖子慢慢爬出來,看見董公子還在酣睡。天亮了,仆人拿著刀進來問安,假裝好像不知道昨晚的事。董公子嗬斥他說:“你昨晚殺我了嗎?”仆人假裝吃驚不知道。董公子說:“我昨晚夢見你拿刀殺我,我罵你,你還辯解,反而說我醉了,就生氣殺了你。”仆人嚇得撲倒在地。董公子說:“不要害怕,我不怪你。隻是這件事太可恨了,現在既然告訴你了,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仆人叩頭謝罪後出去了。


    《周三》


    原文:


    泰安張太華,富吏也。家有狐擾,遣製罔效。陳其狀於州尹,尹亦不能為力。時州之東亦有狐居村民家,人共見為一白發叟。叟與居人通吊問,如世人禮。自雲行二,都唿為胡二爺。適有諸生謁尹,間道其異。尹為吏策,使往問叟。時東村人有作隸者,吏訪之,果不誣,因與俱往。即隸家設筵招胡。胡至,揖讓酬酢,無異常人。吏告所求,胡曰:“我固悉之,但不能為君效力。仆友人周三,僑居嶽廟,宜可降伏,當代求之。”吏喜,申謝。胡臨別與吏約,明日張筵於嶽廟之東。吏領教。胡果導周至。周虯髯鐵麵,服褲褶。飲數行,向吏曰:“適胡二弟致尊意,事已盡悉。但此輩實繁有徒,不可善諭,難免用武。請即假館君家,微勞所不敢辭。”吏轉念:去一狐,得一狐,是以暴易暴也,遊移不敢即應。周已知之,曰:“無畏。我非他比,且與君有喜緣,請勿疑。”吏諾之。周又囑:“明日偕家人闔戶坐室中,幸勿嘩。”吏歸,悉遵所教。俄聞庭中攻擊刺鬥之聲,逾時始定。啟關出視,血點點盈階上。墀中有小狐首數枚,大如碗盞焉。又視周,已立簷下,拱手笑曰:“蒙重托,妖類已蕩滅矣。”自是館於其家,相見如主客焉。


    白話文:


    泰安的張太華,是個富裕的官吏。家裏有狐狸騷擾,想辦法製伏也沒有效果。他把情況向州尹陳述,州尹也沒辦法。當時州城東邊也有狐狸住在村民家裏,人們都看見是一個白發老頭。老頭和居民互通問候,如同世人的禮節。他自稱排行第二,大家都稱唿為胡二爺。恰好有個秀才拜見州尹,順便談起這件奇異的事。州尹為張太華出主意,讓他去請教老頭。當時東村有人在衙門裏當差,張太華去打聽,果然不假,於是和他一起去。就在差役家裏設宴招待胡二爺。胡二爺來了,互相行禮敬酒,和常人沒什麽不同。張太華把自己的請求告訴胡二爺,胡二爺說:“我本來都知道,但不能為您效力。我的朋友周三,僑居在嶽廟,應該能夠降伏,我代您去求他。”張太華很高興,道謝。胡二爺臨別和張太華約定,明天在嶽廟東邊設宴。張太華答應了。胡二爺果然領著周三來了。周三是個虯髯鐵麵,穿著褲褶。喝了幾杯酒,周三對張太華說:“剛才胡二弟轉達了您的意思,事情我已經都清楚了。隻是這類家夥實在眾多,不能好言相勸,難免要用武力。請讓我借住在您家,這點小忙不敢推辭。”張太華轉念一想:趕走一隻狐狸,又來一隻狐狸,這是以暴易暴,猶豫不決不敢馬上答應。周三已經知道他的想法,說:“不要害怕。我和他們不一樣,而且和您有緣分,您不要懷疑。”張太華答應了。周三又囑咐:“明天帶著家人關上門坐在屋裏,千萬不要喧嘩。”張太華迴去,全都按照周三說的做。不久就聽到院子裏攻擊打鬥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打開門出去看,台階上血跡點點。院子裏有幾個小狐狸頭,像碗盞那麽大。再看周三,已經站在屋簷下,拱手笑著說:“承蒙您的重托,妖怪已經被消滅了。”從此周三住在他家,相見如同主客一樣。


    **《冷生》


    原文:


    平城冷生,少最鈍,年二十餘,未能通一經。忽有狐來,與之燕處。每聞其終夜語,即兄弟詰之,亦不肯泄。如是多日,忽得狂易病,每得題為文,則閉門枯坐,少時,嘩然大笑。窺之,則手不停草,而一藝成矣。脫稿,又文思精妙。是年入泮,明年食餼。每逢場作笑,響徹堂壁,由此“笑生”之名大噪。幸學使退休,不聞。後值某學使規矩嚴肅,終日危坐堂上。忽聞笑聲,怒執之,將以加責。執事官代白其顛。學使怒稍息,釋之,而黜其名。從此佯狂詩酒。著有《顛草》四卷,超拔可誦。


    白話文:


    平城有個叫冷生的人,小時候最愚笨,二十多歲了,還沒能通曉一種經書。忽然有隻狐狸來和他相處。每次聽到他整夜說話,即使兄弟追問,他也不肯泄露。這樣過了好多天,冷生忽然得了瘋癲病,每當拿到題目寫文章,就關起門來呆呆地坐著,過一會兒,就哄然大笑。偷偷去看,隻見他手不停筆,一篇文章就寫成了。完成的稿子,又文思精妙。這一年他進了縣學,第二年享受廩膳補貼。每逢考試就大笑,笑聲響徹考場的牆壁,從此“笑生”的名聲大噪。幸虧學政退休了,沒聽說這事。後來遇上某位學政規矩嚴肅,整天端坐在大堂上。忽然聽到笑聲,憤怒地抓住他,要加以責罰。執事官代為說明他是瘋癲。學政的怒氣稍微平息,放了他,但取消了他的生員資格。從此他就裝瘋吟詩喝酒。著有《顛草》四卷,高超不凡值得誦讀。


    《孫生》


    原文:


    孫生,娶故家女辛氏。初入門,為窮褲、鮮衣、粉白黛綠者,滿側室,辛低頭屏氣,傾風常集。既而彌月,母使兩人往省其姑,小姑入室,錯愕不知所為。嫂氏從容曰:“此屋多妖,夜不可居。”二人戰栗,無敢息者。於是嫂為之除室,床帷器具,無不備具。二人大喜,以為嫂氏賢能過人也。既而,日暮,嫂促二人歸寢。二人既入房,則燈燭熒熒,粉白黛綠者紛集於榻,二人大懼,急奔而出。嫂問其故,二人以實告。嫂曰:“此妖也,吾為汝除之。”乃取一利劍,入室斬之。二人窺窗而視,見嫂揮劍縱橫,粉白黛綠者或斷頭,或折臂,頃刻而盡。嫂收劍出房,謂二人曰:“妖已除矣,可安寢。”二人入房視之,衾枕上血跡殷然,腥穢不可近。自是,室中遂安。


    白話文:


    孫生娶了世家大族的女子辛氏。剛進門的時候,看到滿側室都是穿著破舊褲子、鮮豔衣服,塗脂抹粉的女子,辛氏低著頭屏著氣,傾倒的樣子常被眾人圍觀。過了一個月,婆婆派兩人去探望孫生的姑姑,小姑進了屋,驚嚇得不知該怎麽辦。嫂子從容地說:“這屋子有很多妖怪,晚上不能住。”兩人顫抖著,不敢休息。於是嫂子為她們打掃房間,床帳器具,沒有不準備齊全的。兩人非常高興,認為嫂子賢惠能幹超過常人。不久,天黑了,嫂子催促兩人迴去睡覺。兩人進了房間,隻見燈燭閃爍,塗脂抹粉的女子紛紛聚集在床上,兩人非常害怕,急忙跑了出來。嫂子問原因,兩人把實情告訴她。嫂子說:“這是妖怪,我為你們除掉它們。”就拿了一把利劍,進房間斬殺妖怪。兩人從窗戶偷看,見嫂子揮劍縱橫,塗脂抹粉的女子有的被砍了頭,有的斷了胳膊,一會兒就全消滅了。嫂子收劍出房,對兩人說:“妖怪已經除掉了,可以安心睡覺。”兩人進房間看,被子枕頭上血跡斑斑,腥穢得不能靠近。從此,房間裏就安寧了。


    《八大王》


    原文:


    臨洮馮生,蓋貴介裔而淩夷矣。有漁鱉者,負其債不能償,得鱉輒獻之。一日,獻巨鱉,額有白點。生以其狀異,放之。後自婿家歸,至恆河之側,日已就昏,見一醉者,從二三僮,顛跛而至。遙見生,便問:“何人?”生漫應:“行道者。”醉人怒曰:“寧無姓名,胡言行道者?”生馳驅心急,置不答,徑過之。醉人益怒,捉袂使不得行,酒臭熏人。生更不耐,然力解不能脫。問:“汝何名?”囈然而對曰:“我南都舊令尹也。將何為?”生曰:“世間有此等令尹,辱寞世界矣!幸是舊令尹;假新令尹,將無殺盡途人耶?”醉人怒甚,勢將用武。生大言曰:“我馮某非受人撾打者!”醉人聞之,變怒為歡,踉蹡下拜曰:“是我恩主,唐突勿罪!”起喚從人,先歸治具。生辭之不得。握手行數裏,見一小村。既入,則廊舍華好,似貴人家。醉人酲稍解,生始詢其姓字。曰:“言之勿驚,我洮水八大王也。適西山青童招飲,不覺過醉,有犯尊顏,實切愧悚。”生知其妖,以其情辭殷渥,遂不畏怖。俄而設筵豐盛,促坐歡飲。八大王最豪,連舉數觥。生恐其複醉,再作縈擾,偽醉求寢。八大王已喻其意,笑曰:“君得無畏我狂耶?但請勿懼。凡醉人無行,謂隔夜不複記者,欺人耳。酒徒之不德,故犯者十之九。仆雖不齒於儕偶,顧未敢以無賴之行,施之長者,何遂見拒如此?”生乃複坐,正容而諫曰:“既自知之,何勿改行?”八大王曰:“老夫為令尹時,沉湎尤過於今日。自觸帝怒,謫歸島嶼,力返前轍者,十餘年矣。今老將就木,潦倒不能橫飛,故態複作,我自不解耳。茲敬聞命矣。”傾談間,遠鍾已動。八大王起,捉臂曰:“相聚不久。蓄有一物,聊報厚德。此不可以久佩,如願後,當見還也。”口中吐一小人,僅寸許。因以爪掐生臂,痛若膚裂;急以小人按捺其上,釋手已入革裏,甲痕尚在,而漫漫墳起,類痰核狀。驚問之,笑而不答。但曰:“君宜行矣。”送生出,八大王自返。迴顧村舍全渺,惟一巨鱉,蠢蠢入水而沒。錯愕久之。自念所獲,必鱉寶也。由此目最明,凡有珠寶之處,黃泉下皆可見;即素所不知之物,亦隨口而知其名。於寢室中,掘得藏鏹數百,用度頗充。後有貨故宅者,生視其中有藏鏹無算,遂以重金購居之。由此與王公埒富矣,火齊木難之類皆蓄焉。得一鏡,背有鳳紐,環水雲湘妃之圖,光射裏餘,須眉皆可數。佳人一照,則影留其中,磨之不能滅也;若改妝重照,或更一美人,則前影消矣。時肅府第三公主絕美,雅慕其名。會主遊崆峒,乃往伏山中,伺其下輿,照之而歸,設置案頭。審視之,見美人在中,拈巾微笑,口欲言而波欲動。喜而藏之。年餘,為妻所泄,聞之肅府。王怒,收之。追鏡去,擬斬。生大賄中貴人,使言於王曰:“王如見赦,天下之至寶,不難致也。不然,有死而已,於王誠無所益。”王欲籍其家而徙之。三公主曰:“彼已窺我,十死亦不足解此玷,不如嫁之。”王不許。公主閉戶不食。妃子大憂,力言於王。王乃釋生囚,命中貴以意示生。生辭曰:“糟糠之妻不下堂,寧死不敢承命。王如聽臣自贖,傾家可也。”王怒,複逮之。妃召生妻入宮,將鴆之。既見,妻以珊瑚鏡台納妃,辭意溫惻。妃悅之,使參公主。公主亦悅之,訂為姊妹,轉使諭生。生告妻曰:“王侯之女,不可以先後論嫡庶也。”妻不聽,歸修聘幣納王邸,齎送者迨千人,珍石寶玉之屬,王家不能知其名。王大喜,釋生歸,以公主嬪焉。公主仍懷鏡歸。生一夕獨寢,夢八大王軒然入曰:“所贈之物,當見還也。佩之若久,耗人精血,損人壽命。”生諾之,即留宴飲。八大王辭曰:“自聆君諫,戒杯中物已三年矣。”乃以口齧生臂,痛極而醒。視之,則核塊消矣。後此遂如常人。


    白話文:


    臨洮的馮生,原是貴族後代,但家道衰落了。有個捉鱉的人,欠他的債無法償還,捉了鱉就獻給他。一天,獻了一隻大鱉,額頭上有個白點。馮生因為它形狀奇特,就把它放了。後來從嶽父家迴來,走到恆河邊上,天色已經黃昏,看見一個醉漢,由兩三個僮仆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走來。遠遠看見馮生,就問:“什麽人?”馮生隨便迴答:“走路的。”醉漢生氣地說:“難道沒有姓名,為什麽說走路的?”馮生趕路心急,不理睬他,徑直走過去。醉漢更生氣了,抓住他的衣袖不讓走,酒氣熏人。馮生更加不耐煩,但用力掙脫也脫不了身。問:“你叫什麽名字?”醉漢糊裏糊塗地迴答:“我是南都過去的縣令。你想怎麽樣?”馮生說:“世上竟有這樣的縣令,真是辱沒世界!幸虧是過去的縣令;假如是新縣令,豈不是要把路人都殺光嗎?”醉漢非常惱怒,要動手打人。馮生大聲說:“我馮某不是受人打的!”醉漢聽到這話,變怒為喜,踉踉蹌蹌地下拜說:“是我的恩人,冒犯您了,請不要怪罪!”起來叫僮仆,先迴去準備酒食。馮生推辭不了。拉著手走了幾裏路,看見一個小村莊。進去後,隻見房屋華麗,好像富貴人家。醉漢酒稍微醒了些,馮生這才詢問他的姓名。說:“說出來不要吃驚,我是洮水的八大王。剛才西山青童邀請我喝酒,不知不覺喝多了,冒犯了您,實在慚愧惶恐。”馮生知道他是妖怪,但因為他言辭懇切熱情,就不害怕了。不一會兒擺上豐盛的筵席,催促坐下痛快喝酒。八大王最豪爽,連續幹了幾杯。馮生擔心他再喝醉,又來糾纏,假裝喝醉要求睡覺。八大王已經明白他的意思,笑著說:“您難道怕我發狂嗎?但請不要害怕。凡是喝醉的人沒有德行,說隔夜就不記得的,那是騙人的。酒鬼沒有德行,故意冒犯的占十分之九。我雖然被同輩看不起,但還不敢把無賴的行為,施加在您這樣的長者身上,為什麽這樣拒絕我呢?”馮生於是又坐下,嚴肅地勸他說:“既然自己知道,為什麽不改正?”八大王說:“我當縣令的時候,沉湎飲酒比今天還厲害。自己觸怒了天帝,被貶謫迴島嶼,努力改正以前的過錯,已經十多年了。現在年老將死,潦倒不能飛黃騰達,所以老毛病又犯了,我自己也不明白。現在恭敬地接受您的教誨。”暢談之間,遠處的鍾聲已經敲響。八大王起身,抓住馮生的手臂說:“相聚時間不長。我有一件東西,姑且用來報答您的深厚情誼。這東西不能長久佩戴,如願之後,應當歸還我。”嘴裏吐出一個小人,隻有一寸多高。接著用指甲掐馮生的手臂,疼痛好像皮膚裂開;急忙把小人按在上麵,鬆手時已經進入皮膚裏,指甲的痕跡還在,而且慢慢隆起,像個痰核。馮生吃驚地問怎麽迴事,八大王笑著不迴答。隻是說:“您應該走了。”送馮生出村,八大王自己迴去了。馮生迴頭看,村莊房屋全都不見了,隻有一隻巨大的鱉,慢慢爬進水裏不見了。馮生驚愕了很久。心想所得到的,一定是鱉寶。從此他的眼睛最明亮,凡是有珠寶的地方,即使在地下也能看見;即使是向來不知道的東西,也能隨口說出它的名字。在臥室裏,挖到埋藏的幾百兩銀子,費用很充足。


    五、用不同詞牌名創作詩詞來解析《聊齋誌異》卷六與周易哲學的關聯:


    《清平樂·聊齋易理》


    聊齋卷六,奇異情節秀。易道深藏人鬼後,天理循環皆有。


    善惡報應分明,陰陽交替無停。塵世紛繁如夢,且尋真諦前行。


    《西江月·析聊齋之秘》


    人鬼傳奇卷六,陰陽交錯迷途。卦中深意解疑狐,善惡終能分付。


    世事無常似幻,玄機盡在玄符。聊齋妙筆繪宏圖,易理其中長住。


    《如夢令·聊齋易思》


    常記聊齋卷六,鬼怪人情同宿。易理隱其中,福禍相依難卜。


    追溯,追溯,天地陰陽相逐。


    《漁家傲·聊齋易解》


    卷六聊齋書異事,陰陽變化藏深智。人鬼情緣皆有示。周易裏,乾坤道義明宗旨。


    善惡到頭終有值,循環天理從無逝。仔細思量心自識。風雲際,人間正道滄桑意。


    《菩薩蠻·探聊齋易蘊》


    聊齋故事多奇幻,陰陽易理層層麵。卷六意無窮,人情鬼態中。


    善緣終有報,惡念難逃掉。世事若浮漚,玄機心底留。


    詮釋:


    《清平樂·聊齋易理》


    “聊齋卷六,奇異情節秀”:開篇指出《聊齋誌異》卷六有著精彩奇異的情節。


    “易道深藏人鬼後,天理循環皆有”:說明周易的道理隱藏在人鬼故事背後,強調了天理循環、善惡有報的規律存在於其中。


    “善惡報應分明,陰陽交替無停”:進一步闡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十分明確,陰陽的交替變化永不停息。


    “塵世紛繁如夢,且尋真諦前行”:感慨塵世的繁雜如同夢境,應當去探尋真理前行。


    《西江月·析聊齋之秘》


    “人鬼傳奇卷六,陰陽交錯迷途”:描述卷六中人鬼的傳奇故事,陰陽相互交錯令人如在迷途。


    “卦中深意解疑狐,善惡終能分付”:意為從周易的卦象中蘊含的深意可以解釋這些如狐般神秘的故事,善與惡最終都能得到判定。


    “世事無常似幻,玄機盡在玄符”:感慨世事無常如同虛幻,而其中的玄機都在神秘的符號(周易的道理)之中。


    “聊齋妙筆繪宏圖,易理其中長住”:稱讚聊齋作者的妙筆描繪出宏大的圖景,周易的道理長久地蘊含在其中。


    《如夢令·聊齋易思》


    “常記聊齋卷六,鬼怪人情同宿”:常常記起聊齋的卷六,鬼怪與人情相互交織。


    “易理隱其中,福禍相依難卜”:周易的道理隱藏在裏麵,福禍相依難以預測。


    “追溯,追溯,天地陰陽相逐”:不斷追溯,天地間陰陽相互追逐變化。


    《漁家傲·聊齋易解》


    “卷六聊齋書異事,陰陽變化藏深智”:卷六的聊齋記載了奇異之事,陰陽的變化中隱藏著高深的智慧。


    “人鬼情緣皆有示。周易裏,乾坤道義明宗旨”:人鬼之間的情緣都有所昭示。在周易中,闡明了天地的道義和宗旨。


    “善惡到頭終有值,循環天理從無逝”:善惡到最後終究有其相應的結果,天理循環的規律從未消失。


    “仔細思量心自識。風雲際,人間正道滄桑意”:仔細思考內心自然能明白。在風雲變幻之際,能體會到人間正道的滄桑意味。


    《菩薩蠻·探聊齋易蘊》


    “聊齋故事多奇幻,陰陽易理層層麵”:聊齋的故事充滿奇幻色彩,陰陽和周易的道理層層蘊含其中。


    “卷六意無窮,人情鬼態中”:卷六的意味無窮無盡,在人情和鬼態裏展現。


    “善緣終有報,惡念難逃掉”:善緣最終會有迴報,惡念難以逃脫懲罰。


    “世事若浮漚,玄機心底留”:世間的事如同水上的泡沫,而其中的玄機留在心底讓人思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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