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黃棣,又挨罰呢!”


    張強是個外賣員,用黃棣的話說,那叫黃袍加身應該讓他叫自己這個名兒,附近的小區就是他的工作範圍。


    自己的爺爺是個瞎子,在這個經典名城小區開了一家盲人按摩店,所以經常點這邊的外賣,一來二去就混熟了。


    “去去去,晚膳送這麽慢,小心朕給你差評。”


    黃棣在店門口紮著馬步,每次他惹事,他爺爺就這麽罰他。


    他爺爺以前是個江湖醫生,姓黃,叫黃世珍。


    這些年誰都知道行醫要有證,他倒是想考來著,可惜老人家的師承早就無從考證,自己又是個瞎子,想學都沒那個能耐學,就隻能做起了中醫按摩,在西南之地,這個名叫經典名城的小區內開來一家老黃頭盲人按摩店。


    爺孫倆原本是江南人氏,之所以在這邊落戶還是因為黃棣大學考到了這邊。


    他其實跟他爺爺沒有血緣關係,是在老家的時候被老黃頭收留的。與其說是爺孫,不如說是師徒更貼切些。也正是因為耳濡目染,黃棣報考了這邊的中醫藥大學。


    可惜這個行業有太多的門檻和規則,黃棣大學本科畢業,一年進過四家醫院,最後都沒呆下來。


    “行了,別蹲了,過來吃飯。”店裏走出來了一個手拿盲杖的老人,張強提著外賣跟在後頭,還衝黃棣擠眉弄眼的。


    老黃頭用盲杖敲了放在門口牆根的小桌:“放這兒。”


    “誒,好嘞。老黃頭,記得給五星好評啊。”張強支起小桌,放下外賣就走了。


    黃棣扶著老黃頭坐下,自己很習慣的打開包裝袋。


    此時其實才下午4點多,但是爺孫倆已經吃起了晚飯。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按摩店服務的一般都是小區的老顧客,除了周末,大多數時候都是下班飯後過來,揉個肩,針個灸什麽的,也收不了幾個錢,勝在不忙且夠糊口。


    這還得虧小區街道幾個熱心大媽幫忙,不然鋪麵證件什麽的都下不來。


    黃棣打開包裝袋,裏麵幾樣鹵肉加涼菜,居然還有一壇黃酒,這可不常有。


    “幹啥?日子不過啦?平時摳摳搜搜的,今天怎麽舍得整這麽多了,還有紹興黃酒,這東西這邊可少見。”


    嘴上說著這些,手上可不慢,黃棣一邊擺著快餐盒,一邊就上手偷吃了。


    啪


    老黃頭拍了一下黃棣抓肉的手背,說道:“還偷吃,趕緊把酒倒上,今天跟你說兩件事情。”


    “哦。”


    黃棣不情不願的進店裏弄了兩隻小酒杯,把酒斟上,還用小碗夾上肉遞到老黃頭手裏。老爺子,眼睛看不到,所以爺孫倆吃飯的時候,黃棣都是這麽做的。


    但是這次,老黃頭沒有將小碗拿在手上,而是跟快餐盒放在一塊,然後用筷子夾著碗裏的菜。


    不過黃棣並沒有發現這一舉動,而是盯著那盒鹵牛肉一口接一口,完全忘了老黃頭要跟他說事情的事兒。


    很快鹵牛肉就被造得隻剩一塊了,黃棣一點孝道都不講,夾起最後一塊牛肉就打算往嘴裏送,但是卻被老黃頭劫了道,一口送入口中,再加一口黃酒,越嚼越香,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黃棣愣住了,看看自己的筷子,又看看他爺爺,心裏波濤駭浪。


    剛剛發生了什麽?


    我鹵牛肉被搶了。


    不,不,不,這些不重要。


    老爺子怎麽做到的?


    老爺子是個貨真價實的瞎子,這一點黃棣很清楚,而且不是後天疾病或者意外瞎的,是天生目盲。甚至他小時調皮,趁著老爺子午睡的時候掰開他的眼皮看過,他的瞳孔都是灰色的,這些年隨著年老更是眼球出現了萎縮。


    他看著閉著眼的老黃頭,不確定的用手揮了揮。然後用筷子去夾白切雞,眼睛卻盯著老黃頭。


    老爺子笑眯眯的,依舊閉著眼。就在黃棣要夾起雞肉的時候,老黃頭突然也夾住了那塊肉,一把搶過來,還沾了沾蘸水,才送進嘴裏細細的咀嚼。


    黃棣愣住了,他可是一直盯著老爺子的眼睛呢,老頭一直閉著眼連條縫都沒有。這要說奇跡出現,老爺子眼睛突然好了,那也得是睜開眼看東西吧,閉著眼能看見東西這算哪出啊?聞所未聞。


    不對!


    還真聽說過這種情況,不過是在老美的大片裏。


    “爺爺,您能看見了?”黃棣不確定的問道。


    “算是吧。”老爺子小聲說道,“前幾天開始,我就能看到一些東西,五顏六色的,一團一團的,不同的東西有不同的樣子和顏色。”


    “啥意思?我不太明白。”


    老黃頭似乎有些糾結,拿起了桌上的黃酒瓶子,解釋道:“我也沒法詳細解釋,就拿著黃酒瓶子舉例吧。”


    他摸著瓶身,“大小,形狀就是這樣,但是顏色上有些許雜色斑點,然後裏麵的酒又是一種顏色,在把酒倒到杯子裏的時候,酒裏的顏色會有些許飄到空氣中,很淡,星星點點的。”


    黃棣聽得雲裏霧裏的,因為那個瓶子在他看來隻又一種顏色,酒更是透明的。


    “那是什麽顏色?”


    “我怎麽知道,我是先天眼盲,又不是後來才瞎的。你口中的顏色,我又對不上號。”老黃頭沒好氣得說道,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那我呢?我有顏色嗎?”


    “有,顏色跟我一樣,就是淺一些。其他人也有,甚至還會變化。”


    老黃頭準確的夾住一塊雞肉,說道:“活物變化比較劇烈,死物變化比較平穩,器物形狀比較穩定。我已經觀察有一段時間了,發現人的健康程度能夠很直觀的看出來。我感覺這就是道家所說的炁。你怎麽看?”


    “謔!那您這是開天眼啦?”


    “嗯?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那麽迴事。而且,我想了很久,總覺得這事跟那個氣功有關係。”


    “就是您師父教您那個?”黃棣不屑的問道。


    老黃頭已經無數次說起過他的那個神棍師父了,劇情及其老套。那時候老黃頭是個瞎了眼的要飯的。城市對乞丐的管理整治還沒有像現在這麽嚴,老黃頭還能要得上飯,甚至身上還有倆錢。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穿得比他還要慘的乞丐道士跟一個身穿舊僧袍的和尚在吵架。他聽了一下內容,居然是因為一個饅頭,這眼瞅著就要打起來了,老黃頭把自己要飯得來的饅頭給了他們。


    老黃頭當時年紀還小,隻是覺得他們吵得讓人煩,為了一個饅頭不至於,重要的是他兜裏有錢。這是老黃頭自己說的。


    隻是沒想到,給了饅頭後,和尚不聲不響得走了,道士則留下來一直跟著他,還教他醫術和那無名氣功。


    後來,老黃頭收養了黃棣,把醫術和氣功都教給了他。醫術,黃棣百分百學了,甚至因為接受現代教育,接觸更多的相關書籍,在這方麵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是對於氣功,他卻有點嗤之以鼻。


    小時候還能認真練,幻想著也像電視劇裏那樣當個大俠,但後來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實在是練不出什麽東西來,而且這年頭,仗劍天涯當大俠的,連地鐵安檢都過不去。


    不過老黃頭似乎挺在意他練功的事情的,幾乎天天都要盯著他練,每次他調皮搗蛋也是罰他站樁紮馬步這些基本功。


    “哼!要真是因為那‘神功’,我怎麽沒感覺,好歹我也被您老人家逼著練了那麽久了。”


    黃棣對這個論資排輩得稱太師爺很不感冒,因為聽老黃頭說,這位老神棍有一天突然就走了,還偷走了老黃頭好不容易乞討行醫積攢下來的所有錢。隻是托了給他留下了一句話: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


    當時黃棣聽了,直翻白眼,在他看來,這就是老神棍拿錢的借口。雖然老神棍有兩下子,能把他爺爺這麽個目不識丁的瞎子,教成老中醫。但這些年,因為他這張嘴,他爺爺過得還不如以前乞討的時候逍遙自在。


    老神棍那幾年,除了教醫術,可以說是拿他爺爺當牛馬使,騙吃騙喝給他供著。


    “算了,這件事請先不說了,等你以後要是有這情況了,咱再討論。”


    老黃頭也清楚,自己這個便宜孫子對自己的便宜師傅很有意見,大概也是為自己鳴不平,就岔開了話題:


    “現在說說第二件事情,你以後的工作打算怎麽辦?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今天張強看到黃棣在店門口紮馬步,就是因為老黃頭在罰他,原因是黃棣在實習的醫院把他們科室的主人給揍了,然後鬧到了派出所,老黃頭好說歹說才給撈出來。


    黃棣給老黃頭續酒,給自己也倒上,一飲而盡,說道:“這事真不能怪我,是那個主任太不是東西了”


    “前陣子有個新聞,您知道吧?就是,一個老流氓醫生,猥褻病人小姑娘,舔人家胸脯那事。”


    老黃頭也慢慢眯了一口:“聽說過,忒不是東西,同行的臉都讓他丟光了,有這種人在,那病人,病人家屬能相信醫生嗎?”


    老爺子義憤填膺,小孫子也咬牙切齒。


    “這事就發生在我們醫院。”


    “臭小子,這種事你不告訴我。”老黃頭一筷子打在黃棣頭上;“不會就是你揍的那個什麽主任吧?那揍輕了,抽空,你帶我去那老混蛋樓下蹲他,高低給他套上麻袋再來幾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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