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發束在宣六遙的下巴上蹭來蹭去,他雖然年紀小些,但身子也不算輕了。宣六遙隻覺著身上死沉死沉,本來也沒什麽,不過一個稚童的親昵,隻是他腦海裏閃過冰洞裏宋子規壓在蘇四海身上的樣子,便覺著有些不自在。


    他推推佘非忍:“讓開。”


    “讓我躺躺,師父身上真舒服。”他賴著不走,像一隻小些的蛤蟆,四仰八叉,肚皮朝上地疊在一起。


    “再不讓開我趕你走了。”


    “我不走,我家娘子還在這裏呢。”


    “你娘子?誰啊?”宣六遙很是詫異。


    佘非忍側了頭給了他一個白眼:“師父不是已經把師妹許配給我了嘛。”


    原來他的心裏是胡不宜。宣六遙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他就行。不過,他什麽時候把胡不宜許配給佘非忍的?


    而且,佘非忍越來越不怕他了,越發地連個規矩也沒有。


    雖有些牢騷,但他更喜歡放肆的佘非忍,也就隨他在自己身上躺著,隻嘀咕道:“什麽時候許配的,我怎麽不記得?”


    “師父說讓我和師妹成親,這樣彩禮和嫁妝混成一件便成了。”


    宣六遙啞然失笑:“我隻這麽一說,還不知道胡不宜願不願意呢。”


    “我不管,反正師父已經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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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四海順利地要迴兵符,王北鬥並沒有耍賴或為難他。


    他倒有些不舍得宣六遙走了,戀戀不舍、纏纏綿綿地,坐在屋裏拉著宣六遙的手:“皇殿下,前些日子讓那狗屁佘大人掃了興,也未能帶你四處轉轉。不如再住些時日,蘇某好生陪著皇殿下,要麽再去天會山看看?”


    宣六遙把手往迴扯了扯,蘇四海卻握得更緊,像握著一個心愛大姑娘似地固執,兩眼放光地望著他。


    他隻能一邊扯一邊迴道:“不了,這裏既然沒有雪蓮,我便往南去了。”


    “別嘛,再住幾日,嗯?”蘇四海的聲音越說越低,臉越湊越近,暗紅的薄唇眼看就要親到他了。


    他慌得直往後退,卻被蘇四海一手摟住腰,死死地往前拉,鐵了心要將他拉到懷裏狠狠蹂躪一番似的。


    他用勁往後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救命。”


    下一刻,蘇四海的臉突然變得猙獰,他猛然鬆開宣六遙,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一條腿:“哦......痛。”


    宣六遙噔噔往後退了兩步,被胡不宜一把拉住。他看看蘇四海的腿,又看看胡不宜,她正嘟著嘴,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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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要離開安邑了。


    隨行兵士少了宋子規和阿黑,宣六遙挑了個看起來可靠些的阿萬代了職。這些兵士對阿香犯下的罪行隻能暫時放下,他打算等迴了京城再跟他們秋後算帳。


    蘇四海一直把他們送到城外,眼淚汪汪地,他又抓著宣六遙的手不放,卻是再不看莫紫萸一眼了。


    “皇殿下,到了下一處,記得給蘇某寫信。等皇殿下迴了京城,也別忘了蘇某,雖見不了麵,還有鴻雁傳情。蘇某若去京城,定來看望皇殿下。皇殿下若是有空,還望再來西北......”


    太絮叨了。


    宣六遙沒有要跟他寫信的打算,用力一抽手:“蘇大將軍,告辭。”


    他轉身飛快地溜進馬車,再不肯探出頭來。


    馬車轆轆,隻覺著這荒涼大漠裏的安邑越來越遠。宣六遙終於探出頭往迴看,遠遠的,蘇四海拄著手杖仍在城門口站著,隻是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直至變成一隻螞蟻大小,再行遠些,便消失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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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南,竟越冷起來了。


    原來,不知不覺竟又是一個年關。他們沿途在一小城鎮住了幾日,在滿天飛雪、幾杯暖酒中,熱騰騰地過了個年。


    這年一過,宣六遙就十五歲了,他的身量越發修長,俊秀的麵孔又多了一絲英氣,可卻仍是眉清眼秀、溫潤如玉,終年一身淺金色長袍,端的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佘非忍也十歲了,不再是一個稚童,說起來也是個麵白齒紅的清朗小少年,可惜用的不是自己的麵孔,可他覺著這樣更自在。


    胡不宜六歲了,個子又長高了些,大眼睛忽閃閃,似最聰明好看的女娃,偏偏力氣也賊大,還有一對殺人越貨的判官筆。


    佘非忍一有空就圍著她轉,心裏已經認定她是自己未來的娘子,而胡不宜對此一無所知。


    莫紫萸的身子雖十五,但心智卻是八歲。好在她性子沉靜,隻要不開口,誰也看不出她其實也隻是個稚齡女娃。她也習慣了跟著宣六遙他們東奔西走,也大約林寧之前用她的身子已經跟著他們兩年了,其實早已習慣。


    白鹿,不知道它多少歲,也沒怎麽變模樣。外人看來它隻是一頭大灰驢,而宣六遙他們知道,它是一頭潤白光亮、長了長角杈的大白鹿。它體健,帶著神力,可嗅出食物幹淨否,需要時可日行千裏。它的角有增補氣力之效,也隻有胡不宜不知不覺地受了這個益處。


    在沿路殘雪化盡,草木轉綠之時,他們帶著那隊兵士來到了此條路線的第二站——三分二分寨。


    此寨之所以叫這名,是因為寨子依一座大森林而生,那大森林,左半邊叫二分林,右半邊叫三分林,而這寨子,正好在二分林和三分林的中間,於是便叫三分二分寨。


    一眾人停在三分二分寨的門口。


    接到先頭信使送來消息的寨子官員花依依已經帶領一眾部下等在寨子門口了。


    宣六遙一下馬車,眼裏便瞧見了一個美豔俏麗的女子,女子大約二十來歲,皮膚如玉石般光潔,眼睛如黑曜石般發亮,雖然披了一件寬鬆的薄紗馬甲,透過那層薄甲也能依稀看到她細而不弱的柳腰,英氣勃勃,又嫵媚動人。


    宣六遙的目光不禁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畢竟,她太美了。任何一個男人看到她,都會有一種秀色可餐的感覺。


    她注意到了他停留的目光,微微一笑,如春花綻放。她款款走上前來,行的卻是拱手禮:“下官花依依叩見皇殿下。”


    花依依?


    三分二分寨的寨主,大梁朝封的當地統領?


    竟然是個女子。


    宣六遙不由得又上下打量幾遍,古往今來,女子做官的幾乎沒有。這次不但見了,還見了個極美的。


    花依依將一眾人引進寨子,吩咐人安排兵士,她自己帶了宣六遙幾人進了一間敞亮的竹樓。


    這寨子的屋子都是用竹子造成,底下與地隔了兩尺遠防蟲防潮,小樓基本都是兩層,樓下會客,樓上住人。竹牆看起來光潤堅硬,地上又鋪一層草席,隻有矮幾,而無桌椅,都是席地而坐。


    宣六遙環顧竹樓,讚道:“好地方。”


    花依依替他倒上清亮的茶水,婉爾一笑:“多謝殿下誇讚。此地多雨潮濕,多的是竹子,圖個省事罷了。不過,倒比中原的房子要通暢些。”


    兩人又說了會閑話,才把話題轉到聖藥上來。


    “二分林和三分林裏都有各種稀罕草藥,近處的是些常見的,越往裏越稀罕。隻不過,林子裏也不太好走,猛獸、長蟲、瘴氣多的是。要進去也不是沒有辦法,一則需要熟悉林子的向導,二則最好身帶蠱物。”


    “蠱物?”


    “是,隻有蠱物,林子裏的長蟲、野獸才不敢近身。”


    宣六遙沉吟道:“這,哪裏去弄這蠱物......”


    花依依又是微微一笑,清亮的大眼睛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倒也不難,隻是......”


    “隻是什麽?”


    “依依可替皇殿下集齊製蠱用的毒物,用上七七四十九日便可製成蠱,這每日裏需皇殿下用自身的血喂養它們,蠱成後隻供皇殿下所驅。不過,隻憑皇殿下的血不夠兇猛,還需一隻老蠱提前進入皇殿下體內注毒。”


    宣六遙皺皺眉,對他來說,製蠱本是邪術,他已不願,更別提讓一隻老蠱進他的身子:“可還有其他辦法?”


    “這是最有用的。若是用藥粉塗身,所需量極大,風吹雨淋地便沒了。若隻是進幾個時辰倒也罷了,這要進去幾日的,卻是風險太大。”


    宣六遙垂眼思索,他是絕不肯製蠱、養蠱的,但也如花依依所說,用藥粉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花依依看著他,又說道:“這蠱製成後,皇殿下可一輩子驅使它。”


    宣六遙抬眼看她。花依依眼裏坦坦蕩蕩,倒像是勸他用一副靈藥似的,絲毫不覺得此法有何不妥。邊上佘非忍插了一句:“花小姐,隻要一個人有蠱便成,還是需進林子的每個人都有?”


    花依依的目光轉向他,微微笑著:“方圓八百米長蟲、猛獸不敢靠近。隻要你們走在一處,有一隻也便夠了。”


    佘非忍的眉毛頓時挑了起來,他躍躍欲試地看著宣六遙:“師父,要麽我來吧?”


    宣六遙一口迴絕:“胡鬧。”


    “師父......”佘非忍軟下聲氣,撒嬌般地,“讓弟子試試嘛。”


    宣六遙瞪著他。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是這蠱真像花依依說得如此之輕巧有用,為何蠱術會讓天下人為之色變?


    仙界一向把蠱視為魔道之術,連神仙都忌諱的東西,凡人豈可輕碰。


    佘非忍當著眾人的麵不便跟師父鬧,隻得悻悻地低下頭。


    花依依並不介意,讓他們再思量一日,便將這小樓留給了他們,自己轉去別處。宣六遙注意到當她走過時,白鹿不自覺地挪動著腳步,似乎要離她遠些。


    他若有所思,盯著她的背影發呆。不想花依依出門時迴了一下頭,正碰上他貌似癡癡的目光,她又是惋爾一笑,眼角邊挑上了一絲嬌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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