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粗笨,常常惹惱梅太後,梅太後總是罰我不許吃飯,有次三日不許我吃飯,還好奴婢命大,熬了過來。可是,在宮中的日子還長得很,奴婢想想就難熬得很。求皇太後救救奴婢,讓奴婢侍候您吧。”


    傅飛燕歎息一聲:“可是,你已經被安排進綠染宮,本宮若是去要人,反倒會害了你。”


    雪柳有些發怔,似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她若是知道我對你有意,隻怕會處處拿你出氣,到時,豈止三日不許吃飯,五日、十日也是有的,杖罰也何止十杖,二十、三十,把你打個一命嗚唿,她也會做得出來。”


    雪柳終於明白,害怕地打了個哆嗦。


    傅飛燕仍是輕輕柔柔:“除非......”


    她不說話了,雪柳疑惑地抬頭看看她。她卻微笑著站起身:“你再好好想想。過幾日我再來看你。今晚你也不用害怕,本宮來過的地方,那些髒東西都要躲著些。”


    片刻後,賀蘭殿裏一片黑暗,連枝白燭也沒有。


    雪柳摸著黑,趴迴到薄褥上,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


    佘宅裏,佘非忍迴到宅子裏已有一些時日了。


    原先他住的那間大屋自然又歸了他,家具也都翻了新,屋裏添了兩個仆役和兩個婢女,都供他使喚著,銀子每月二十兩,不夠再取。


    朱青顏說將來這佘宅就是他作主,還有名下的良田千畝、商鋪十間,也都由他打理。隻要他將來庇護著她和佘清寒就行。


    大方得令人咋舌。


    佘非忍自然不會相信這是她的真心話,不過,看她一臉的奉承巴結,他也就受了。甜言蜜語總是甜的,花言巧語,也好歹能開出一朵花來,聞著也是香的。


    這一晚,朱青顏更是親自端了一盆熱水送到他房間,又殷勤地替他脫鞋、脫襪,把他一雙白而不嫩的小腳放進熱水後,才鬆了一口氣站到旁邊。


    佘非忍無言地抬頭看她。


    她怔了一會,似明白了什麽,咬了咬牙,把個裙擺往臀下一墊,就這麽跪在他膝邊,把手伸進熱水裏,捧著他的腳細細柔柔地搓。一邊搓一邊貼心地問著:“如何?這樣舒服麽?隻要非忍高興,母親往後每日替你洗腳。”


    佘非忍垂眼斜睨著她,總覺著有些不太對勁。


    若是她要做給佘景純看,這做的,是不是過了些?也不知這女人肚子裏打的什麽壞主意,不過,眼下的他跟以前的他也不太一樣了,至少,他有白樹真在手,也不怕這女人一朝翻臉。


    她自己願意獻的殷勤,自己受著便是。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他舒舒服服閉眼靠在椅子上,任由朱青顏替他擦幹腳,又找了小剪子替他挫腳指甲,挫完了,又替他按腳心。一如從前她讓他做的那樣。


    她的手指輕柔有力,緩緩地滑過他的腳掌穴位,舒服得他忍不住哼了幾聲。他有些難為情,睜了眼偷偷看她,朱青顏也正抬眼看他,眼裏含著笑,笑裏的溫柔含含糊糊地粘著,甚至還有一絲討好,全然沒了當年的兇悍,像極了一個美麗溫柔的姨母。


    又有些像母親朱紅顏年輕時的模樣。


    想起母親,佘非忍心裏的恨又絲絲縷縷地升了上來,腳底下的觸感立時變得冷冷硬硬,他不耐地收了收腳:“別按了。”


    朱青顏一楞:“好。”


    她準備起身收拾洗腳盆,佘非忍卻止住她:“等一下,還未洗淨。”


    “我去換熱水。”朱青顏並不意外他的刁難。


    “不用,舔幹淨就行。”


    朱青顏倒抽一口冷氣,眼底閃過一絲兇狠,不過隻是一閃而過,隨即她白著臉,勉強笑了笑:“非忍,怎麽說我也是你姨母,又是繼母。”


    “不願意算了。”


    佘非忍很是冷淡,朱青顏卻猶豫了。


    “你們出去。”


    佘非忍揮手讓下人們都出去,他要看看,朱青顏會不會打他。


    若是她敢動手,他就放出白樹真,看誰幹得過誰。


    他靠著椅背,一雙腳仍擱在朱青顏膝上,一臉不屑與無恥地睨著她。這可是你們求我迴來的,我提這點小小的要求怎麽了?


    朱青顏恨不得撕爛他的臉,手指搓了幾搓,卻屈辱地捧起了他的腳。


    他的腳不大,腳底卻長了一層厚厚的粗繭,看來這一年多,他是走了許多的路。


    朱青顏突然有些愧疚,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淚水滾燙地滴在他的腳上,他受了驚似地往迴縮,像是看見了豬婆龍的眼淚一般吃驚。


    朱青顏卻一把抱住他的腳攏在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非忍,對不住。這些年是我怠慢了你,是我錯了,我身為妹妹,卻不敬姐姐,身為姨母,卻不疼外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打我罵我吧......”


    她撲通從小凳子上滑下,跪倒在他跟前,兩隻手捉住他的手腕啪啪地往自己臉上打巴掌:“你打我、罵我,怎麽樣都行,隻要你出了氣,隻要你高興就好......”


    佘非忍拚命把手往迴縮,卻又被她一把抱住腰。朱青顏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嗚嗚地哭,情真意切,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要痛改前非。


    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若恨他,他便能冷笑著對她。


    可她一下子不讓他恨了,他還不知道要不要原諒她。


    他僵著身子一動不動,許久,朱青顏用他的衣襟擦了擦鼻涕,這才抬起臉,她的眼睛已然腫了,臉也微微有些發腫,可見剛才是真的哭了。


    她卻又笑了起來,像個長輩似的自責:“瞧我這樣,也不怕嚇著你。把你衣衫弄髒了,姨母替你換上幹淨的。”


    “不用你來。”他冷著臉。


    “好。”她仍是笑著,很是大度地說道,“非忍大了,知道害羞了。我讓丫頭替你換。往後在這宅子裏,你想要什麽就跟姨母說。你早些睡。”


    她端起沉重的洗腳盆走了出去。


    佘非忍低頭看看被她的眼淚鼻涕抹得東一塊西一塊的衣衫,嫌棄地嘖了一聲,低聲罵道:“瘋婆娘。”


    -------------


    朱青顏沒有聽到他的咒罵,聽到了也會裝作沒有聽到。


    第二日晌午,她親自端了飯菜送到他的屋裏,屋裏除了幾個下人,佘非忍不在。他們說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可待她轉身出門時,卻見他正坐在院門口的一根樹杈上冷冷地看著她。


    這樹著實長得不矮,想來他在外頭漂泊了一年多,也差不多成了個行事無矩的鄉野孩子。朱青顏在心裏暗罵一聲:怎地摔不死你。


    總歸還有許多刺梗在心裏,化也化不掉。


    若不是為了佘清寒。


    她浮起笑容,暖得如同開了春的池塘,池底下汙泥爛糟,池麵上水草迎著暖陽蕩曳:“非忍,小心地下來,姨母在下邊接著你。”


    那冰冷目光卻是變也未變,隻跟著她轉到樹下,居高臨下地剜著她這幾日強自拍厚的臉皮。


    “來呀。”


    朱青顏仰著頭,像慈母般地展著雙臂,做出小心翼翼的樣子。


    佘非忍撲地跳下,雙膝在她肩上重重地壓了一壓,朱青顏“呀”地大叫一聲,腿腳一軟,整個身子像歪脖子冬瓜似地跌到一邊去了。而佘非忍卻將手在她頭頂撐了一撐,順勢打了個滾,站起身拍拍屁股就鑽進屋裏去。


    朱青顏隻覺滿背滿頭的疼痛,眼淚唰地洶湧而出。身下未鋪平的石子硌得慌,她仰麵躺著,淚眼模糊地望著頭頂幾無秋葉的樹枝,荒涼得如同她此時的心。


    她突然後悔當年費勁心機地嫁進佘宅來。


    若那時聽了姐姐的話,老老實實地嫁個普通人家,說不定人家還高看著她,抬舉著她,總不能讓她受如此委屈。


    可此時,再後悔,也不可能迴到當初了。


    當初的姐妹情深,當初的天真無邪,都沒有了,和那逝去的夏日一般,再不迴來了。


    沒有人上來扶她。


    為了顯出誠意,她不曾帶上桃紅。而佘非忍屋裏的下人,如今自然是聽他的,他不說扶,他們也不敢扶。


    她體會到了當年佘非忍在這宅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淒苦了。


    罷了,不去爭那主母的麵子了。


    她如同賴婦一般地就地躺著,像是迴到了才幾歲時的某一個夏日的午後,那一日,她聽著樹上蟬兒叫,趁著天熱院裏無人,攀著樹幹爬上去捉蟬卻失足摔在樹下,她也是這般躺著,默默地哭泣,直到姐姐朱紅顏發現,急急地奔過來:青顏,青顏,你怎麽了?


    她透過淚眼望著朱紅顏,委屈巴巴:“姐姐,我疼。”


    “我母親已經被你逼死了。”朱紅顏冷冷地迴道。


    她一驚,一眨眼睛,眼前站著的卻是佘非忍。


    他低著頭看她,眼裏滿是嫌棄:“父親這會兒還在朝廷裏,要不要著人將你抬過去,好讓父親看看你有多疼?滿朝文武百官看著說不定還能替你主持公道,到時安我個不孝繼母的罪名豈不正好?”


    他倒是能說會道得很,牙尖嘴利的,絲毫不輸當年。


    朱青顏正在發楞,他已冷哼一聲往屋裏走,一邊還拖著長長的語氣:“今日的蝦竟然還帶著殼,丫頭們笨手笨腳的也剝不好。母親可願替兒子剝蝦?”


    “願,願。”


    朱青顏應著,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隨便拍了幾拍就跟了進去。


    隻要能哄得他救佘清寒,剝蝦算什麽,剝皮都可以。


    此時的她,倒像個老媽子似的,拘謹地整理著自己的頭發,又仔細洗過手,這才小心翼翼坐到桌邊,拈了那長了紅須長甲的大蝦,細細地剝開。


    她自己吃蝦時,習慣先將蝦殼啜一下,好將那鮮汁啜盡,此時一時忘了是在替佘非忍剝,等想著時,這隻大蝦已在她的櫻桃小嘴裏轉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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