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長公子迴來後,家宅安定,令姐心意也了,自然也就安生。隻是二公子已受損害,好轉的法子在長公子身上,他知道哪裏有靈藥。眼下,先把長公子找迴吧。”


    “求先生指點......”


    話音剛落,眾人眼前一花,宣六遙已是矮了三尺。他竟也不挑地方,當場盤腿坐下,手指盤得飛快。


    良久,他一睜眼:“令公子離京城不遠。明日他會在東城門出現。”


    “不知是何時辰?”


    “約摸是卯時,也約摸是午時,其中有些變數,難以定論。”


    言畢,他又當場催動隱身術,在眾人的驚唿聲中消失了身影。又聽了會佘景純夫婦的商議,料定他倆明日定會去接佘非忍,才滿意地離開了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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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滋滋地迴了梅花觀。


    這一次,佘非忍正老老實實地在宅子門口等著,臉上斑斑駁駁,是未卸幹淨的顏汁。一見宣六遙迴來,他屁顛顛地奔上來:“師父,你迴來了。”


    “不是讓你教胡不宜讀書的麽?”


    “讀了,師妹又學會了一行字呢。”


    他雙手接過拂塵,躬著腰一路將宣六遙迎進屋裏,替他脫去道袍,又看著他在桌前坐下慢慢卸去妝容。


    宣六遙從鏡中瞥他一眼,知他光學了如何易上去,卻不知如何卸淨,正候著此時呢。


    不多時,白發白須的小南瓜臉又變迴了黑發俊顏的少年,那少年墨黑的大眼珠裏灼灼發著亮光:“非忍,你明日可以迴家了。”


    “什麽?”他一楞。


    “你明日卸了眼下這張臉,穿破爛些,去東城門等你父親和繼母將你接迴佘宅供起來。往後啊,你仍是那大宅子的小主人,佘家的嫡長公子。”


    佘非忍忽地垮下臉:“師父,你不要我了?”


    “我怎會不要你?”宣六遙疑惑地從鏡中看他,“佘家那麽大的宅子白白讓給你那繼母,我都替你心疼。你迴去做佘家長公子,往後還有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可不比跟著我做一個見不得的人的弟子要強?若是你那繼母還敢苛待你,你來告訴我,我替你出氣去。”


    他以為佘非忍會高興,可佘非忍怔怔地站了一會,啪地一把打掉拂塵,轉身出了屋。


    “拂塵惹你了?”


    宣六遙嘀咕著,彎腰撿起拂塵,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這小子,替他爭家產,還不高興了!


    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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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非忍前腳進了後宅的小樹林。


    聳著肩膀,低著頭,看起來很是委屈的樣子。


    他在一棵樹前站定,然後慢慢地用額頭磕樹幹,磕,磕,磕......一連磕了十數下,才抵在那邊不動了。


    宣六遙站在樹林邊看著,感動得幾乎流出淚來。


    想必這佘非忍,是不舍得離開他和胡不宜,才如此傷心與難過。卻見佘非忍仰起頭,聳著肩哈哈哈笑了三聲......


    -----------


    次日,東城門外。


    久別重逢的情形總會讓人動容。


    宣六遙和胡不宜隱著身站在不遠處,看著佘景純抱著衣衫襤褸的佘非忍狠狠地落了兩滴老淚,而朱青顏心急火燎地叫了兩聲兒,但催著他們迴去。


    偏偏佘非忍抹著淚,磨磨蹭蹭地不肯上馬車,嘴裏說著衣裳太髒、沒臉迴去的推托之辭。


    朱青顏臉色變幻,終是壓住火氣,一邊手上推他,一邊嘴裏哄道:“非忍,快迴去吧。家裏做了許多好吃的,你弟也正等著你呢。”


    佘非忍也就順勢鑽進了馬車廂。


    馬車轆轆離去,宣六遙和胡不宜現出身來,各自臉帶失落。


    一家四口,轉眼間隻剩他們兩個了。


    雖說都在京城,可隨著時光流逝,難免會情意淡去。說不定過些年,走在街上相遇,那時已變得風流倜儻的佘長公子,怕是再不認得他倆了呢。


    胡不宜雖然沒有想得這麽久遠,卻也更覺眼前夥伴的離開令她覺得難過。她噙著熱淚跨上鹿背,宣六遙牽著鹿繩,慢慢地往迴走去。


    這一年,他的身邊少了莫紫萸,少了溫若愚,又少了佘非忍。之前有多熱鬧,眼下就有多孤寂。好在,還有胡不宜,還有傅飛燕。


    ------------


    ------------


    秋意褪去,寒意漸來。


    晚晴宮裏,傅飛燕正在對鏡貼花黃。香齡匆匆過來,在她身邊低聲說道:“聽說梅太後的貼身宮女雪柳今日被打了。”


    “為何?”


    “不小心摔壞了梅太後最喜歡的一隻簪子,被打了十杖,眼下被扔在賀蘭殿裏思過呢。”


    傅飛燕嗤笑一聲:“脾氣是越來越大了......今日還送些糕點給綠染宮。”


    “是。”


    香齡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傅飛燕在心裏算著,今日已是送了有八、九次的糕點了吧,她還時時地去綠染宮看梅紫青。皇後封玳瑤也常常帶著妃嬪們去看梅太後,東宮傅太後這邊卻要來得少些。


    沒辦法,大梁朝的皇宮裏母憑子貴。


    好在她還有皇太後的身份,總比那些在冷宮裏呆著的太妃們要強得多。


    她想了想,找了些傷藥揣在懷裏,又包了幾塊碎銀放在荷包裏,等香齡安排好送綠染宮的糕點後,低聲吩咐:“走,我們去賀蘭殿,你包上幾塊糖糕。”


    香齡的眼裏現出驚訝。


    傅飛燕笑笑:“怎麽說也是梅太後的貼身宮女,也要關心關心。”


    “是。”


    兩人一路往北,走到了皇宮北邊一排的賀蘭殿。


    賀蘭殿原本住的是三皇子宣三今,自他死後,這殿一直空著,裏頭即便日光甚好的白日,也顯得陰森森的。


    香齡往裏張望了好一會,確定沒有旁人,才示意傅飛燕進來。


    雪柳在的那個屋,當年正是宣三今的靈堂,連那半邊白幔都不曾拆去,死氣沉沉地掛在牆邊。


    雪柳趴在當年擺過宣三今棺槨的位置上,身下隻墊了一塊薄褥,頭邊一隻剩了半碗飯的陶碗。


    這讓傅飛燕想起了當年的阿九,那時阿九犯了錯,也是這樣,被打了一頓後送到一個空關的地方,既養傷又反思,熬不熬得過就看造化。


    雪柳看到兩人的腳停在她麵前,她抬起蒼白的臉,看清是傅飛燕後,眼裏有些吃驚。


    傅飛燕毫無架子地蹲下,微笑著看著她:“雪柳,你這是怎麽了?”


    雪柳扯了扯嘴角,默默地趴迴薄褥。


    “真可憐,這麽好的丫頭,怎麽下得了手?來,我替你看看你的傷。”傅飛燕輕柔地說道,示意香齡替雪柳揭了衣衫塗藥。


    雪柳並未反抗,隻低低地道了一聲:“多謝皇太後。”


    不抗拒,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雪柳剛挨了打,背上傷痕累累,精神不太好,也不願多說話。傅飛燕把糖糕留下後,滿意地離開賀蘭殿。


    更令她高興的是,給綠染宮送糕點的宮女說,這次梅太後沒有把糕點送給宮人們,倒是當場拈了一塊桂花糕吃了,還讚味道不錯。


    傅飛燕坐在梳妝台前,手裏拿著一根製成梅花狀的銀簪子,放下鼻下嗅來嗅去。


    銀簪子光亮無比,更無甚味道。


    她並不打算拿它派什麽用場,隻是在想心思。


    她要等一個機會,等一個替一梧和兩桐報仇的機會。若不是還有個六遙,她可以直接殺進綠染宮,讓梅紫青血濺當場。


    可是,不是還有一個六遙麽?她總不能連累了他。


    隻能慢慢來,先取得梅紫青的信任,再伺機整治她。


    梅紫青的貼身宮女雪柳這次被責罰,說不定也是個機會。想到此,她立時坐不住了,不顧白日裏已經看過雪柳,吩咐香齡準備了一個食盒,又偷偷去了賀蘭殿。


    食盒裏,噴香的飯、菜、湯一應俱全,連筷子也是用的上好的黃梨木筷,平日裏都是嬪妃們才用的。雪柳慢慢地喝完湯,吃完飯菜,低著頭把食盒收好,才乖順地說道:“多謝皇太後費心,奴婢感恩戴德。”


    “別說見外話。實不相瞞,兩年前本宮就在掖庭看中你了,不想梅太後手快,把你要了去,要不然,你今日就跟在我的身邊。你問問香齡,這些年在晚晴宮裏,除了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則,有哪個宮人可曾受過半點責罰?頂多罰跪個半日,連個月俸也不扣的。”


    傅飛燕一臉感慨,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雪柳的臉色。


    雪柳臉色變幻不定,她今年才十五歲,兩年前入宮,正好梅紫青身邊的貼身婢女生病辭宮,就讓她替了補。她在梅紫青身邊也才兩年,這也是傅飛燕敢打她主意的原因。


    傅飛燕看她臉色似有鬆動,繼續說道:“本宮一直想生一個公主,不想仍是皇子。隻是女兒總比兒子貼心,我那個六皇子,寧願成年地在外頭飄著,也不肯迴來陪本宮說話。你的年紀跟六皇子差不多,我看到你,就會想,我若是生了個公主,會不會也如你一般可人?”


    雪柳微微瞟著,神色略有些慌亂,卻又一時不知迴什麽話,隻猶猶豫豫地磕了個頭,倒不像是個口齒伶俐或牙尖嘴利的。


    “你這丫頭,又這般老實。她怎麽就舍得打你,還把你扔在這冰冷地窖似的地方.......這地方還死過人。”她裝作沒看見雪柳驚慌的眼色,自顧自地說下去,“棺槨就停在你此刻躺著的地方,他死得挺慘的,怕是也不安生哪。”


    她長歎一聲,假裝發呆,餘光裏看著雪柳不安地東張西望,然後突然迴過神似的:“不早了,香齡,我們迴去吧。”


    雪柳一把拉住她的裙擺,隨即鬆了手,卻是苦苦哀求:“求皇太後救救雪柳。”


    傅飛燕壓住勾起的嘴角,輕蹙眉頭:“本宮也想救你,隻是你是梅太後的人,本宮著實不好插手哪。”


    “皇太後救救雪柳,雪柳往後願意跟在皇太後身邊侍候您。雪柳不求大富大貴,隻想安安份份,隻想過不挨打、不挨餓的日子......”雪柳低泣著。


    “挨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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