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低低地驚唿一聲。


    因為他們看到,佘非忍的眼裏,有一圈綠色的詭異光芒。原來佘小公子真的是妖異!


    隻是,僅此而已。


    他們知道佘小公子愛吃螞蟻,會用妖法捉了鳥兒生吃,卻也未見他有什麽本事對付活人。也或許,眼下他長本事了,在背人處可以吃活人了。


    他們齊齊恐慌地退了半步,卻又唯恐落後地擠上去要看八扇門如何捉了自家的公子。這裏這麽多人,還有八扇門在,佘小公子再厲害,總也吃不到自己頭上。


    嘩啦!


    佘非忍突然覺著身上一陣發緊,他低頭一看,一條閃著暗光的鐵鏈緊緊地縛住了自己,兩條手臂被夾在身旁,卻是動彈不得。鐵鏈的另一頭係在鐵星藍的手腕。


    鐵星藍並未給他申辯的機會,轉身往外走去。佘非忍掙了掙,鏈條縛得沒有一絲空隙,而他的兩條腿,也身不由己地邁了出去。


    穿過人群時,他抬眼一瞥,正看到阿柴從人群後投來幸災樂禍而僥幸的目光。他心裏硌登一下,腦海裏浮現出阿柴在夜色中舉著鐵叉捅向果騮的模樣,果騮脖頸上血窟窿的邊緣有厚薄,是自上而下斜斜紮下,窟窿的大小,像是鐵叉紮進一大半,卻也未沒入其根。


    倒像是阿柴這種個子瘦瘦高高、力氣不算特別大的人幹的。


    佘非忍飛快地迴身再望一眼。下人們互相交頭接耳地說著話,阿柴與一個名叫阿七的仆人正擠眉弄眼,嘴角浮著得意而惡狠的笑。


    --------------


    皇宮。


    宣六遙去禦書房跟聖上宣五堯請安,正遇上平陽國師急匆匆地出去,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禦書房內,沒有平陽在側的宣五堯顯然放鬆了許多。他坐在案桌後,拿著一本奏折神情輕鬆地顛來複去地看,但似乎也隻是在欣賞字體的秀美,心思並未鑽進裏頭。見著宣六遙來,他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六弟,你快來,正好有一樁奇事。”


    “什麽奇事?”


    “昨晚京城裏出事了。”


    出事了這麽高興?


    宣六遙心裏有些嘀咕,聖上莫不是豬油蒙了心吧?他問:“是什麽事?”


    “佘尚書家的婢女死了。”


    “哦......怎麽死的?”


    “被佘小公子咬死的。”宣五堯壓低了聲音,明明眼裏很是興奮,卻掩著嘴,露出一臉害怕。


    “哦......啊?”


    -----------


    八扇門。


    離皇宮很近,幾步路就到了。


    平陽前腳進去,得知消息的宣六遙後腳便跟著進去了,他是奉了聖旨前來打探八卦。他看到尚書佘景純愁眉苦臉地站在一個牢房外頭,想來那便是關押他兒子佘非忍的地方,宣六遙跟他打過招唿,走進牢房一探究竟。


    這是一個單獨的牢房,裏頭隻有一隻大鐵籠。


    籠色漆黑,襯得籠裏邊佘非忍的臉色格外蒼白,他望向從門外進來的宣六遙時,烏黑的眼裏閃過一道亮光,卻立時黯淡了。


    平陽和鐵星藍麵朝鐵籠站著,聽到動靜,兩人都迴了頭。


    平陽看了一眼便迴轉身,繼續盯著佘非忍。


    而鐵星藍的眼睛驀地睜大,他迅速瞥了一眼平陽,隨即朝宣六遙拱了拱手,側轉身斜斜地對著籠子。這樣,餘光裏平陽和宣六遙的動作都能盡收眼底。


    宣六遙微微點點頭,不跟他搭話,也隻麵朝鐵籠站著。他要看平陽如何審案。他是不信佘非忍會咬死人的,佘非忍雖是靈蛇轉世,但轉了世,他就是肉體凡胎,連顆長牙也沒有的。


    牢房裏此時有四人,包括佘非忍。


    都沉默著。


    心情各異。


    良久,平陽低啞了開了口:“佘尚書可在外頭?”


    “在。”鐵星藍迴道。


    “讓他進來。”


    “是。”


    不一會,佘景純忐忑不安地走進來,行過禮,亦站在鐵籠外,隔著黑色的鐵柵看著兒子,心裏又心疼又驚懼。突然他的臉色驚恐起來,手抬起指向籠裏,張著嘴,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如篩糠......


    因為,原本安靜坐著的佘非忍變得臉色猙獰,唇裏伸出兩顆雪亮的獠牙,他四肢著地,形同一隻猿猴飛快地衝向鐵柵,狠狠地一口咬下。


    “嗬......”


    他的喉嚨裏,是兇猛的低吼。手緊緊抓著鐵柵,幾乎要擰出一道彎痕來。


    兇手!咬死素梅的兇手現形了!


    鐵星藍唰地抽出長刀。


    佘非忍似受了恐嚇,立時鬆開鐵柵,灰溜溜地收迴獠牙,繼續蹲坐在籠邊,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們。佘景純也發出兩聲“嗬--嗬--”,他想哭,又想笑,想替兒子申辯,卻鐵證如山。


    終於,他麵如死灰,跌跌撞撞地走了。


    平陽長歎一聲:“定案吧。”


    “是。”


    “等一下!”


    橫空裏卻有人攔阻。


    平陽和鐵星藍齊齊轉臉,看向一旁的宣六遙。


    “皇殿下有何異議?”


    “兇手另有其人。”


    “哦?”平陽眼裏閃過一道兇狠,“誰?”


    宣六遙仰臉直視兩人:“要查。”


    平陽的臉抽搐了一下,冷冷說道:“皇殿下,佘尚書曾做過你的先生,你想袒護他家的公子情有可原。但此事非同小可,即便老夫手下留情,將他放了過去,也是留下禍患。”


    宣六遙很是平靜:“他不是兇手。若把他定了罪,就把真正的兇手放過去了。”


    “殿下何來此說?”


    “眼下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還請國師再好好徹查。”


    “徹查?還要如何徹查?”平陽冷笑一聲,“不如我請奏聖上,這案子交給殿下來查。”


    說著,他一甩袖,揚長而去。


    宣六遙一臉楞怔:說你了麽?還不高興了?


    -------------


    他都沒戳穿平陽:佘非忍變身之時,他開了天眼,卻看到佘非忍好端端地坐在原處。不過是平陽使了障眼術,用來唬佘景純和鐵星藍罷了。


    為了結案,連同僚的孩子都能犧牲!


    宣六遙憤憤不平地迴了皇宮,隨即接到聖上旨意——這樁命案交給他來查了。


    這平陽,真是說話算話。


    -------------


    他隻能再迴八扇門,調出卷宗,又去那棺材似的停屍間裏查看素梅和果騮的屍體。


    八扇門很是盡責,連與案子相關的果騮也抬過來了。隻是明眼人一看,素梅和果騮的傷口是不一樣的。


    他抬眼看看在一旁候著的鐵星藍,隻是眼色示意了一下,鐵星藍立時迴答,卻是避重就輕:“婢女脖頸上的血洞與佘小公子的獠牙對得上,佘小公子自己也承認,事發當時他與這婢女相隔不遠,差不多是在同一處。”


    “差不多?”


    “皇殿下,兇手不說實話也屬尋常。”


    “若他是兇手,他何必留在那裏?當時是夜裏,若他說自己在屋裏睡覺,此事不也跟他沒了幹係?”


    鐵星藍心虛地低了頭:“或許他想行險招,畢竟......還是個孩子嘛,想得不一定如皇殿下那麽周到。”


    宣六遙白了他一眼,沉著臉出了停屍房,去了關押佘非忍的牢房。


    -----------


    佘非忍仍穿著那件不合身的寬大棉衣,籠著袖坐在鐵籠裏。他抬著眼打量著宣六遙,他當然記得那是在書局門口碰到的少年公子,想不到此時又出手幫他。


    真是吃飽了撐的。


    當然他隻在肚子裏說,臉上,卻是乖順得很。


    宣六遙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心內卻有些感慨。這便是靈蛇轉世,靈狐因為它而跟著他投胎成了胡不宜。原本他覺著胡不宜與佘非忍一定會有機緣相遇,想不到,這機緣說不定就是他。


    他不動聲色,隻溫聲問道:“我看你說,看到一隻猴子咬死了素梅?”


    “是。”佘非忍低低迴道。


    “你再仔細講講。”


    “這......隻是一個夢。”


    佘非忍把那日的情形從頭到尾又講了一遍,包括他在夢裏看到的。


    宣六遙蹲在籠外,低著頭思索起來。半晌,他站起身,抬臉冷靜地看著鐵星藍:“查猴。”


    “啊?”


    -------------


    “素梅脖頸的傷口渾圓,裏窄外寬,符合齒狀物咬噬。相隔寸許,此物並非龐然大物,若論體格,與猴倒也接近。既然眼下也無別的頭緒,不如就從猴開始查起。”


    鐵星藍看著麵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小少年,有些猶豫,卻見對方從懷裏掏出一卷明黃的卷軸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是令宣六遙查此案的聖旨。


    鐵星藍立時低下頭,斬釘截鐵地迴道:“是!”


    -------------


    一日之間,京城裏貼滿猴子的畫像和懸賞。猴子的模樣,是根據佘非忍所說的,個子嬌小,全身黃毛。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竟不知京城有如此多的猴子。八扇門前頭的院子原本是用來氣派,寬闊得很,此時滿滿當當,全是人頭與猴頭,轉來轉去,東張西望,猴聲嘰嘰,人聲喳喳。簡直是人猴不分,人猴一家。


    倒也不全是黃毛猴,盡責的捕快們大約是把全城的猴都趕到八扇門來了。


    它們個個穿著綾羅綢緞,有的還戴著帽子,亮閃閃、明晃晃。有些被抱著,有些被背著,有的在主人肩頭蹲著,更有甚者,囂張到直接蹲在主人頭頂,一雙腳丫牢牢扣著發束,像是一頂猴皮帽。


    鐵星藍抱著雙臂皺著眉,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布袍子,又瞄瞄猴們的衣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


    宣六遙個子矮,隻能站在一張寬椅上,才能和鐵星藍一起望過去,下頭幾乎分不出誰是猴,誰是人。


    兩人交頭接耳:“到齊了沒?”


    “到齊了。”


    “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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