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羽陷入沉默。


    他當然清楚何為「最初規則」。


    當混沌籠罩萬物,宇宙還未誕生,萬族還未昌盛,「最初規則」便已經自行製定形成,它是本源宇宙最初的限製。


    其位格淩駕於天道之上。


    它同樣是困住至尊境的枷鎖,沒有任何一個至尊能得以逃脫。


    即便是他,同樣被這道枷鎖困住。


    致使他們無法邁入“第六步”。


    祖境!


    “從雷、火、風三災開始,最終達到最初規則的全麵壓製。無論是你還是她,都無法通過常規方法規避這些劫難。”


    幼童踱步走到殿中央,輕輕一揮手,頓時浮現出無數光影。


    光影開始變化。


    顯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周圍環繞著劫雷、火焰,還有風暴。


    蘇羽目光如炬,盯著光影中的景象,依舊沒有開口。


    這些內容,他早已知曉。


    “想要讓天忮之體避開劫難,就必須讓她體內擁有一種能抗衡最初規則的力量。”幼童抬手一指,虛空中的光影驟然消散。


    接著,他解釋道:“這種力量必然不會被最初規則所壓製。農夫,你可知道,什麽力量能做到?”


    蘇羽眉頭微蹙,沉聲道:“沒有。靈力、大道、法則、規則、靈魂、百兵、神明……以上七種力量體係,本就是在最初規則之下所誕生的產物。”


    “想要避免最初規則的壓製,唯有創造一個新的力量體係。”


    “說的沒錯。”


    幼童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抹讚許。


    “小時,你莫不是在逗我?”蘇羽淡淡道,“創造新的力量體係,這是邁入祖境的象征。”


    “你我二人在至尊圓滿浸淫何其之久,最初規則對我等壓製得何其之猛,你心裏沒數?”


    “農夫,你和那姑娘待久了,談吐似乎受了點影響,不過挺好的。”


    幼童打趣了一聲。


    隨後,他淡淡一笑,“我知道邁入第六步何其之難,但你本就要伐天,你若不成祖,你如何勝過天道?”


    “入祖一事,你本就該做,隻是現在多了一個新的情況,你需要創造新的力量體係去拯救那個姑娘。”


    “這隻是順帶而已。”


    “小時,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


    蘇羽歎了一聲,“但我的情況,你難道還不清楚?短短百年,你讓我如何入祖,還是在伐天前入祖!”


    “這根本就不是可能性的問題,而是完全不可能!”


    話落。


    古殿內陷入了死寂。


    幼童沒有說話,仰頭注視著蘇羽。


    良久。


    蘇羽平複了過來。


    他才開口道:“完成沒有任何可能性的事,被稱作奇跡。”


    頓了頓,幼童自嘲一笑,“你,農夫,有史以來天資最為絕世的王朝之主,年少便揚名神界三千天,年歲不過千萬年,便立朝稱尊。”


    “繼而一統神界九億年,期間伐滅數萬神明,庇護無數凡夫俗子。”


    “換你的話來說,就是為東華王朝的億萬萬子民做應盡之事。”


    “你是否想過,一位至尊存在建立一座盛世王朝,其初衷是為了幫助凡人避免受難,這個行為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以上種種,哪一件事單拎出來,不是你農夫創造的奇跡?”


    “你,創造的奇跡還少嗎?”


    隨著幼童的話音漸漸落下。


    蘇羽始終都沒有說話。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幼童則是待在他一旁,並未多言。


    又是良久。


    蘇羽沒有多言,朝幼童抱拳作揖。


    而後便轉身離開了歸墟,背影在混沌中顯得格外堅定。


    幼童收迴目光,輕歎一聲:


    “人世種種,縱帝王也迷惘。”


    ……


    【那一日,我從歸墟迴來後,我總結了所有與天忮之體的信息,並推導出了一種全新的力量體係——信仰之力】


    【不依賴任何既存的天地規則,而是從子民的意誌中汲取力量,以敬仰為引,以心念為源,此為信仰】


    【這個念頭剛一生出,我便感受到了久違的契機,困我已久的枷鎖似乎鬆了不少,但又立馬受到了最初規則的強烈壓製,本源受到創傷】


    【那一日,我沒有去書房見清音,我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副難堪的樣子,更不想讓她擔心自己】


    【可後來,我從小芮的口中才知道,那一夜,清音很傷心,守在飯桌前,沉默不語,深夜不時傳出抽泣】


    【我做錯了,於是我道了歉,並坦白了一切,她很開心,然後緊緊抱住了我,像是怕我離開她一樣】


    【我卻高興不起來,我發自內心的想要守住她的開心,但……】


    【至尊入祖,太過困難】


    【而我,必須入祖】


    ……


    三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


    東華曆9億年。


    跨年夜,大雪紛飛。


    天地間銀裝素裹。


    書房外,小芮筆直站立。


    寒風夾雜著雪片唿嘯而過,將她的發梢和肩頭染上一層白霜。


    今年的雪,格外的冷。


    她裹緊身上的披風,望向遠方。


    目光極其堅定,毫不鬆懈。


    這是陛下交給她的任務!


    雪勢愈發大了。


    天地間隻剩下簌簌的飄雪聲。


    然而,寂靜中,書房的門後卻傳來一道微弱而顫抖的聲音。


    “小芮......蘇羽說他要晚一些來。現在雪很大,你...要不要進來避避?”


    這一聲輕喚,如風中顫動的琴弦,飄進了小芮的耳中。


    她的心猛地一震。


    這是沐清音姑娘的聲音!


    陛下曾說,清音姑娘對生人極其抗拒,也從不主動與人交談。


    這些年來,清音姑娘對她的迴應,從最初毫不理會,到偶爾迴應一句,再到現在竟主動開口與她搭話。


    而且,還是關心她!


    她的胸口一時湧上一股暖意。


    小芮深吸一口氣,卻掩不住語氣中的激動,“清音姑娘,謝謝您的好意,但……這是我的責任!”


    門後安靜了片刻。


    片刻後。


    沐清音低聲開口,聲音依舊輕柔,“可是......今天我做了很多菜,蘇羽吃不完的。”


    話語未盡。


    書房的門緩緩開了一道縫隙,透出一抹溫暖的光。


    “今晚,你也和我們一起跨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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