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顧氏所居的春雅院兒與太子妃左酈的院子相隔不近,此要拐過兩個花門兒和水橋,往春雅閣的路上,姑娘們終沒忍住,輕聲咬耳。


    “顧氏”兩字,瞬間帶動了緊張的氣氛。


    “聽說側妃娘娘獨便生一子一女,極得盛寵,無人可及…”


    “有子自然得寵。”


    “可說她極霸道,厲害的狠呢,院子裏頭,就連太子妃都退讓幾分。”


    沈全懿隻聽著未去搭話,太子後院兒女人不多,子嗣有顧側妃所出一子一女和蘇氏的一女,除去太子妃和側妃,隻有蘇錦這位良娣,而傳說那位顧側妃容貌傾城,院兒中獨寵,但性格極傲。


    玉蘭走了一段兒才發覺幾個姑娘已經落後她好幾步,不由得輕皺了皺眉頭:“姑娘們,這可不是逛花會,謹言慎行。”


    話落,眾人禁言,隻是規矩跟在玉蘭身後,待過了水橋,卻依稀聽見有隱約的哭泣聲和低沉的犬吠聲,且隨著她們的腳步,聲音愈演愈烈。


    直到望著門上的匾額,沈全懿等人駐足在院兒門,之前似泣血的哭聲就是由此處傳出的,聽著聲音幾個姑娘不覺都臉色有些白。


    玉蘭攏了攏衣襟,卻神色不變,臉上甚至還掛著笑容,她幾步上前,熟稔拉著門上的婆子說話。


    而沈全懿她們未等傳喚隻能在門上侯著,幾人瑟瑟地站在風口處,不忍打了幾個噴嚏,硬是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裏頭才傳了話出來。


    隻是才進了院子,便直了眼睛,選中擺著長條打板子的凳子,仗行還沒結束,兩邊的板子還在不斷的落下,凳子上頭趴著的人已經血肉模糊,衣裳也薄破碎不堪,甚至都分辨不出男女。


    隻是從淒厲的哭聲來判是女子。


    這樣慘烈的場景嚇眾人連腳步都挪不動了,沈全懿不覺屏住唿吸,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坐在上首的那個美麗的女子。


    貴妃椅上,女子懶懶的靠著,孔雀紋大紅羽緞披風遮住她半張臉,讓人識不得她的全貌,隱約得她半仰著下巴,看著下頭,淒厲慘叫似乎勾起她的興致,紅唇微勾,擒著淡淡的笑。


    她的身側一個籠子裏有隻通體雪白的巨犬,足有半個人那麽高,尾巴微微翹著搖擺不停,口裏吐著半吊子舌頭,犬聲低沉,一雙黑眸看向沈全懿她們。


    而院子的奴仆像是已經習慣了,她們麵不改色,自做手裏的活。


    “側妃娘娘。”玉蘭的聲音,終於換得女子迴頭。


    也是此刻,沈全懿等人才看清楚女子,一雙帶著笑的狐狸眼璀璨奪目,眼波流轉間,似要勾人魂魄,竟讓人不禁忽略掉她細長雪白的脖頸還纏戴著紅寶石的項鏈。


    這便是側妃顧檀。


    “辛苦玉蘭姐姐,娘娘近日不知為何乏累的厲害,寒天路難行,便隻能勞你多走一遭了。”


    聞言過去,眾人抬頭見顧檀身側笑吟吟地站在著一女子年歲不大,可眉眼間稍帶戾氣,讓人不敢輕視,顧檀喊她珠蓮。


    “各位,娘娘今日身弱,怕是招待不了,既然已經入了院兒,相見的時日多著呢,不急在這一日,各位請迴吧。”


    珠蓮挑了挑眉,她的話無疑是下了逐客令,顧檀依舊穩穩坐著未有表態,想來也是她的意思,不然珠蓮也不敢做主。


    沈全懿心中腹誹,這顧檀果真盛寵,頭一日見,架勢擺的比太子妃還大。


    院子裏見了大紅,實際幾個姑娘也不想待了,此刻發了話,可以離去,一個個的恨不得立刻就飛走了。


    玉蘭不見惱怒,笑著點點頭,轉身便指了幾個丫鬟分配給了幾個姑娘,各領著人迴住處。


    隻是腳還沒踏出去,忽聽的窒厄聲兒落,迴頭看,原本長凳上還再掙紮的人已經沒了動作,她纖細的脖頸驟然垂下。


    同時打板子的聲音沒了,院兒裏便靜悄悄的,血順著凳子流下,地麵漫出大片的紅,靠的近的幾個姑娘腳下的鞋都被浸濕了,所有人都忍著,血腥味裹挾著寒風一塊塞進鼻腔裏。


    “白白煞了我的風景,早些收拾吧。”顧檀皺眉似興致缺缺,隨意的擺了擺手,人便進了屋裏。


    外頭的珠蓮麵無表情的抬手指揮著幾個小廝,將人拖出去,他們手腳麻利,像是做過無數次了,又似乎早有準備,扯過早在凳子側放著的草席,將屍體隨意裹進去,便抬著出去。


    順著他的走過的路,草席裏滲出得血水滴落一地,豔紅色的蜿蜒曲折的長長的一條,宛若一吃了人巨蛇。


    行至門上,唿從草席裏垂下一隻手來,激起一片驚唿聲,為首站著的玉蘭都沒忍住,偏過頭不忍再看。


    院兒剩下的奴仆,提著水桶和刷子,清洗著地上的血跡,不知何時又落了雪,地上漸漸鋪上白色。


    實在震撼,不過進門兒頭一日,顧檀便這般下馬威,都是年歲小的姑娘們,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看著殷紅的地麵,幾個姑娘嚇得癱軟在地,有個更是爬在地上幹嘔起來。


    饒是沈全懿也喘息幾許,這才互相攙扶著起身。


    好不容易告退,跌跌撞撞的幾人,被丫鬟們攙扶著從春雅閣裏出來,沈全懿倒還好這會兒也緩過來了,就是臉色有些白,另外兩個受了驚,再待不得一點,拉著丫鬟就是走。


    艱難的迴了自己的院子。


    沈全懿打量一番,瞧著算不上破但也足夠舊了,當然與顧檀的春雅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幾個侍妾能分的什麽地方,如今這個小院兒就算的好了,才撩了門上的簾子,就聽的外頭有人叫喊。


    原同她一塊來的楊四秋也分在這個院兒,沈全懿分在了正堂屋門兒,楊四秋在下頭的南房。


    可這時候沒心思寒暄了,沈全懿已經累的虛脫,匆忙進了屋裏頭,就讓丫鬟去打熱水迴來。


    她呢,這邊兒被分了兩個年輕的丫鬟,院兒裏頭還有個上了年紀的嬤嬤。


    估計大差不差,都是這麽法兒吧。


    打了熱水進來,沈全懿換了身兒衣裳,撩起褲腿一看,果然她兩個膝蓋腫了一大圈兒,這會兒用熱熱的帕子捂著才好受一些。


    半靠在炕頭,沈全懿喘了口氣,看著跟前兒兩個丫鬟,比她大不了多少呢,問了問名字,她摸了摸袖子裏的東西,輕聲道:“日後咱們可就處在一塊兒了,心總要往一起去。”


    “當然。”沈全懿頓了頓,“你們若是覺著伺候我委屈了,咱現在就走。”


    聞言,桃葉杏葉都跪下了,忙道:“姨娘言重,奴才到了您跟前兒,必忠心不二。”


    沈全懿點點頭,從袖子裏掏出兩個錠銀子來,分給兩個丫鬟。


    總不能一點兒甜頭都沒有,就讓人幹活兒。


    桃葉端著盆子才出去了,沒一會兒又撩了簾子進來,說著蘇良娣那兒送了東西過來。


    一下子,沈全懿還沒想明白呢,外頭的人已經進來了,是蘇錦貼身的丫鬟紫煙,瞧著臉上帶笑不像是壞事兒,沈全懿心放了下來。


    “姨娘,這是良娣叫奴才送來的。”紫煙笑眯眯的,便將手裏的玉瓶兒遞過去,“消腫止痛的,咱們大姑娘前兒碰著了就是抹的這個,見效呢。”


    沈全懿心裏一跳,蘇錦倒是和善,她不敢怠慢一招手,身側的杏葉忙接過了東西。


    “有勞良娣記掛,實在感激。”說著,塞給紫煙一個荷包,紫煙倒也不推脫,收了東西。


    送走了人,桃葉倒是挺高興的,到底院兒裏頭有個主子能照拂總比沒有的強不是?何況沈全懿一個身份太低微了,有什麽事兒,也有個幫襯。


    桃葉心中所想,沈全懿不是看不出來,她倒是沒那麽天真的認為自己一入東宮,就能得蘇錦的眼緣兒,後院兒的女人通俗的講都是“敵人”哪有什麽和善相處。


    不過她心裏有防備就是,在這裏不能太把自己當迴事兒了。


    稍有行之踏錯,隻怕都不知是個什麽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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