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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道矮牆臨街,它裏麵是一座平房,沒有牌子,但窗戶被木板釘死了,過去應該是個飼料加工廠之類的吧。


    “通訊兵”背靠矮牆坐著,腦袋有點歪,不知道他的槍哪兒去了,隻有腰間掛著一個刺刀鞘。想來是這樣的,他在巷戰中被子彈擊中,然後就踉踉蹌蹌地躲在了這道矮牆後坐下來,流血過多,很快就死掉了


    這是萬物複蘇的早晨,光天化日,我不那麽怕了,我沒有再試探這個“通訊兵”的唿吸,我盯住了他。


    在這種注視下,別說裝死,就是裝睡都不可能。


    但是我盯了他長達三分鍾,他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我漸漸確定了,他真的已經斷氣了。


    我還是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繼續奔向我自己的前途。


    我慢慢站起來,迴到街道上,忽然萌生了一種猜測——也許他們還是同一個人,當我離開劇院之後,那個“排長”迅速爬起來,換身衣服,摘掉絡腮胡子,當我站在我和四爺的行李前糾結的時候,他跑到我的前麵,在矮牆下坐下來,等我發現他


    他想幹什麽?


    不管他想幹什麽,如果真是這樣,我肯定走不掉。


    我又迴到矮牆背後看了看,“通訊兵”依然在那裏坐著,接下來我撒腿就跑,直奔紅都劇院。我必須檢測一下,那個“排長”還在不在。


    我來到欄杆前朝上攀爬,我發現我的身體好像變笨了,越著急越出問題,差點把手劃出血。404被廢棄這麽多年了,欄杆上的紮槍頭卻沒有上鏽,依然無比鋒利。


    我從欄杆上跳下去,飛快地跑進了劇院,剛剛衝進大門,大門卻關上了,門廳裏又變得一片漆黑,我用腳探到了那塊磚頭,重新把它卡住,朝那兩哥物品架看去,嗯,“排長”還在那裏躺著。


    我沒有掉以輕心,還走到近前看了看,確定那不是一堆衣服,這才轉身離開,又跑到欄杆前,“吭哧吭哧”地翻出去,一路狂奔,跑出半站路,來到了那道矮牆背後,再次看到了那個“通訊兵”,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態,靜靜地坐著


    好吧,我承認了,你們確實是雙胞胎,你們這個世界全是雙胞胎。


    我得走了。


    走不了。


    誰說的,不知道。


    我再次看了看這個“通訊兵”,忽然感覺哪裏不對勁——現在他的左腿伸著,右腿半曲著,但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好像是右腿伸著,左腿半曲著


    我的胃裏有點空,皺起眉頭緊急迴憶起來,他的刺刀鞘掛在左腰上,我記得剛才見到他,他的左腿把刺刀鞘頂了起來,而眼下,這個刺刀鞘卻很放鬆地垂著。


    會不會有一條直達密道,不需要經過紅都劇院的那道柵欄門,這個人先躺在劇院裏裝“排長”,我離開之後,他迅速爬起來,從那條密道來到這道矮牆背後,坐下裝“通訊兵”。我離開之後,他再次爬起來,從那條密道跑迴劇院,在門廳的水泥地上躺下來,接著裝“排長”。由於兩頭跑太忙亂,所以剛剛他忽略了兩條腿的伸曲角度


    可是,他的動作有這麽迅速嗎?


    他需要換衣服,ok,就算內衣不用換,至少也要換帽子、軍服和鞋子,還要摘掉胡子,戴上胡子,進行簡單地化妝


    不行,我犯了強迫症,我必須要核實他是不是他。


    但是,這個他和那個他相隔半站路,不管我怎麽做,之間都有一個時間差。


    想來想去,我終於有了個好想法——胡子。隻要我確定那個“排長”臉上的絡腮胡子是真是假,那麽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我再次跑迴去,翻欄杆,跨進劇院大門,走進了那個陰冷的門廳。“排長”還在地上躺著,我慢慢走過去,再次掀開了他臉上的解放帽,看著那滿臉胡子,突然膽怯了。


    如果那是真的,如果我一揪扯,他疼得叫出來,我肯定會被嚇死過去。


    不,如果胡子是真的,就說明這不是騙局,他不會叫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把手伸過去,輕輕碰到了他的胡子,那麽硬,就像上麵塗著膠水,已經風幹了我捏住一綹兒輕輕拉了拉,胡子很牢固,應該是真的。我並不信任,又用力拉了拉,那胡子就成片地掉了下來,我嚇得一哆嗦,一揚手就把這個假胡子扔掉了,然後我跳起來,連連後退了十幾步,這才停下來。


    我看了看那個輕飄飄的假胡子,又盯住了躺在地上的人。


    過了半天我才說話:“你好”


    對方不說話。


    我搜腸刮肚,思考接下來該說什麽:“嗯,你躺這兒不冷嗎?”


    對方不說話。


    我不能太敵意,我覺得他就像密室逃脫裏的npc,雖然你被困住了,但人家正在辛辛苦苦陪你玩兒,你總不能對人家大吼大叫,過了半天我才說:“我確實開始佩服你們了。”


    對方不說話。


    我又不能太恭敬,他們在玩我,我甚至覺得他們要弄死我,如果我太客氣,那氣氛就不對,我說:“你們到底想嘎哈捏?”


    對方不說話。


    我說:“我真的想不出來,你是怎麽跑過去跑迴來的,堪稱世上最了不起的魔術了。”


    對方不說話。


    我突然說:“你再這麽嚇我,我動手了啊。”


    對方不說話。


    我快步走到大門前,把那塊磚頭撿了起來,可是大門立即關上了,門廳一片漆黑,我趕緊又用它把大門卡住了,接著我走出去,在劇院的院子裏又撿到了一塊整磚,握著它走進來,站在了“排長”跟前,他一直閉著眼睛,被撕掉絡腮胡子之後,那張臉似乎變大了,而且更蒼白了。


    我說:“我手裏拿著磚頭,我要砸下去了?”


    對方不說話。


    我把磚頭舉起來,他還是無動於衷。


    我不敢。


    如果他是個大活人,我不能砸他。如果他已經咽了氣,我就更不能砸他了。


    過了會兒,我突然放下磚頭,快步朝檢票口走去。此時我有了個主意——被我把行李帶割斷了,現在我要把它拿過來,你不是跑來跑去裝神弄鬼嗎,我把你固定住,我看你還怎麽“串場”。


    我跑到舞台上,很快就找到了那根行李帶——不,它被我割斷之後已經變成兩根了,我拿著它們跑迴來,麵對地上的“排長”,又不知道從何下手了。


    按理說,捆住他的兩隻腳最方便了,但是我離開之後他會坐起來給自己解開,我必須捆住他的雙手,並且拴在物品架上,那物品架是框子是鐵的,很牢固。那麽,我就要移動他的身體或者叫遺體


    我也是不要命了,我大口唿吸了幾下,然後彎下腰,把雙手塞進他的肩下,摳住了他的兩個腋窩他很瘦,骨頭很硬,我把他的上身抬起來,朝旁邊拖了拖,終於讓他靠在了物品架上。他的腦袋耷拉著,任我擺布,毫無反應。我喘息了一會兒,用行李帶在他身上繞了幾圈,又從物品架背後穿出來,雙手拽住,一隻腳蹬住物品架,用盡吃奶力氣使勁拽,我聽見他的肋骨被勒得“哢吧哢吧”響,然後我係了幾個死結,這才收手。


    我迴到他的前麵,拍打拍打雙手,大聲說:“大叔,先委屈你一會兒啊。”


    說完,我就快步走出去。剛剛走出劇院大門,我突然後退了幾步,再次看了看他,他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紋絲未動。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撒腿就跑。


    這次我好像打了雞血了,沒費什麽勁兒就翻出了那道欄杆,然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那道矮牆跑去。遠遠就看見了那身美式軍服,正是那個“通訊兵”,我的腳步慢下來,難道劇院那個“排長”金蟬脫殼這麽快?


    我還是走過去核實了一下,沒錯兒,就是那個“通訊兵”,他的腦袋微微有點歪,左腿伸著,右腿半曲著


    我徹底不懂了。


    我手上還有半截行李帶,也許我可以再把這個“通訊兵”綁住算了,肯定沒有任何意義,既然這是一場演出,或者一場魔術,那麽附近肯定有劇務,有助理,幫他們把繩子解開。


    我走進旁邊的空房子看了看,果然是個飼料加工廠,我看到了一台中型機器,上麵還殘留著麥麩子,角落扔著兩條軟踏踏的麻袋。我轉了一圈,沒看到有人,也沒找到任何地道的入口。


    我走出來,麵對這個“通訊兵”,繼續思考對策。


    噩夢隻要不醒來,你隻能搏鬥。


    你不是跑來跑去非要分飾兩個角色嗎?好吧,我要讓“排長”和“通訊兵”見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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