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朱然不禁默然。


    對於範陽現在的狀態,以及他的話,朱然完全看不出一絲說謊的痕跡和破綻。


    這一點,應該是可信的。


    那個少男不鍾情?那個少女不懷春?


    他朱然年輕的時候,對待感情……


    朱然苦笑一聲,他也算是過來人,對範陽的這種心情,他也表示理解。


    範陽再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哼!”


    範陽猛然一拍桌案,木桌被他拍得砰砰作響。


    “義封兄,你說我該怎麽辦?你說!”


    範陽的聲音都有些含混不清了,似乎真有點喝多了。


    朱然苦笑道:“這……我也說不好,你不如和你家陛下好好談談,爭取……”


    “不行的,我家陛下金口玉言,說句話都是聖旨……豈能隨意更改?”


    “一年之內,如果我不能攻取江東,我那心愛之人,就要……呃,就要嫁給我家太子了……”


    範陽說著還打了個酒嗝,隨即又是一聲歎息。


    朱然聞言,恍然大悟,心說劉備果然是奸詐之輩。


    他的兒子和眼前這位範陽小兄弟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子。


    他便要這位範陽小兄弟給他打天下,還設置了一年之約的期限……


    如此一來,他劉備就成了最大的贏家。


    朱然很聰明,馬上想通了事情關鍵。


    再看範陽,此刻如此傷感,朱然不禁起了想要策反範陽的心思。


    “小兄弟,依愚兄之見,不如你寫密信一封派人送迴成都,再叫你心上人暗中前來夷道與你會麵,之後你隨我前往江東,麵見我主吳王,我敢保證,吳王一定會成人之美,親自為你和你心上人主持成婚。”


    “你可苦留在劉備的陣營,要去實現那不可能完成的一年之約呢?”


    範陽聞言,一雙醉眼猛然瞪大,嘴角含笑,直勾勾的盯著朱然笑道:“義封兄……你說此言,莫非是要策反我賣主求榮不成?”


    說著,範陽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大丈夫忠心不事二主!要我投降,萬萬不能!”


    朱然急忙拉住範陽,低聲道:“兄弟,你小點聲,就不怕驚動了外人?”


    範陽醉眼朦朧的苦笑一聲說道:“義封兄,你知道……我最欣賞你什麽嗎?”


    “你忠義……你丫忠義……”


    “我這輩子也想做一個忠義之人,所以……你這話,我,我不能接受……”


    範陽連打兩個嗝,滿嘴酒氣的笑道。


    朱然聞言,苦笑著搖搖頭,他沒想到,即便是劉備提出了這麽苛刻的條件,他範陽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看來此人也是忠義之士,越是這樣的人,其實越是難得。


    朱然一時間,似乎想策反範陽的心思越發強烈了幾分。


    嗯?


    有了!


    朱然雙眼一亮,計上心來,何不忽悠範陽寫信,將心上之人賺到夷道城內。


    屆時,他朱然派人,將範陽的心上人綁來,作為人質,逼迫範陽就範。


    他小小年紀,用情如此之深,眼看心上人危在旦夕,豈有不救之理?


    到時候範陽順其自然,歸順東吳,這對他東吳來說,又得一年輕將才,豈不是喜事一樁?


    想到這兒,朱然嘴角暗自一笑,隨即正色道:“子煜兄弟,依我看,你不投降我東吳也成,但你那心上人久住成都也不是事,萬一被你家太子近水樓台,搶先下手,豈不糟糕?”


    範陽聞言,震驚問道:“是啊……這可如何是好?”


    朱然道:“所以,你還是寫一封信,派人送去成都,叫她來夷道和你相會。”


    “這樣做,一來可以慰藉你的相思之苦,二來心愛之人守在身邊,可以免受太子騷擾,一舉兩得,豈不是好?”


    範陽一拍手,醉意朦朧的笑道:“對啊……還是義封兄有辦法,我立刻寫信,寫……”


    範陽站起身,腳步踉蹌的來到桌案旁,順勢拿起筆,並在一旁翻找起來。


    朱然明白範陽在找什麽,從一旁的箱子中抽出一封空白的布帛,送到範陽麵前,幫他鋪平展開。


    “好了,子煜,寫吧。”


    範陽端著筆,望著白帛隻覺得腦袋一陣發沉,苦笑一聲道:“寫……寫什麽……”


    “寫信啊。”


    朱然在一旁提醒道。


    “哦,對,對……”


    範陽搖搖晃晃,端著筆就是遲遲不落筆。


    朱然心說,你小子倒是寫啊!看著真夠急人的。


    “嘿……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寫才好了,我平生很少與人寫信,隻覺得無從落筆。”


    朱然苦笑道:“兄弟如果不嫌棄,為兄代筆給你寫一篇草稿,明日等你醒酒了,自行抄寫一遍,你看如何?”


    範陽帶著幾分醉意,笑道:“如此甚好,甚好,勞煩兄長了。”


    朱然無奈的搖了搖頭,隻能從範陽手中接過了筆,刷刷點點的寫了起來。


    沒一會兒,一封家書寫完。


    朱然將帛書輕輕吹了吹,送到範陽麵前給他展示,笑道:“子煜你看,到時你可以在書信的前麵,加上你心愛之人的名字,某某如唔,見字如麵等等……”


    範陽的笑容越發燦爛,小心翼翼的收起帛書,揣進懷裏,隨後笑著說道:“承蒙兄長深情厚誼,兄弟多謝了,明日我自當親自抄寫一番。”


    “兄弟酒量不佳,讓兄長見笑了,明日再來拜見兄長……”


    說著,範陽一搖三晃的走了,朱然將範陽送到門口,這才迴去。


    等朱然迴了內室,範陽的醉態漸漸的在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計謀得逞的笑容。


    朱然叫範陽寫信的目的,範陽自然是一清二楚。


    這種詭譎小計,豈能瞞過範陽?


    用女人來要挾自己就範,這種行為也真稱得上卑鄙無恥了。


    不過,範陽自己也不算什麽好人。


    他也沒有資格評價朱然。


    範陽笑了笑,一臉輕鬆的返迴了自己的房間。


    說謊,是一種本事。


    什麽樣的謊言能讓人信服?


    就是真假參半的謊言,才讓人信服。


    掌握了三分真話、七分假話的人,就已經會說謊了。


    而說七分真話,三分假話的人,可以稱之為高手了。


    而像範陽這樣,九分真話,一分假話的人,就稱得上是有境界了。


    是的,範陽的話都是真話,隻有他要寫信迴去的這一點,是假話,還是順著朱然的話茬,順水推舟的假話。


    簡直無懈可擊!


    範陽的一手將計就計,一手瞞天過海,玩的是爐火純青。


    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


    朱然的親筆書信到手了,接下來就該是範陽模仿他的筆跡,給朱然家人迴信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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