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得了痿症才瘸的。當時臨近鄉縣,有些孩子鬧了痿疫,感染上的不是死,就是腿瘸。可是當時五爺在府裏用功苦讀,並未出府,最後竟然也感染了,後來據說他常用的茶碗被人換掉了,是被人故意弄得染了痿疫……」


    李媽媽道:「那時乃是沈氏與秦氏爭寵,她倆的兒子又是差不多大,一同準備應試考功名。不過五爺天生聰慧,比沈氏的兒子六爺伶俐得多。若是不得病,多半會考得功名。就算庶子不得承襲王位,也能光宗耀祖。而六爺大約是考不過五爺的。不過這一病,六爺倒是顯出頭了。」


    這些個陳年的宅院勾心鬥角,李媽媽也沒什麽憑證,不過說出了她身為下人當時的直覺感受罷了。


    眠棠聽著,便問:「那六爺呢?我記得您以前曾說他已經不在了……」


    李媽媽點了點頭:「在外飲酒,結果失足掉到了水塘裏,當時五爺也在,不過他也飲得醉了,雖然也奮力跳入水塘裏去救弟弟,可一個瘸子自保都有些費勁,哪裏能救上人來?」


    眠棠聽得心念微動:「那後來呢?」


    李媽媽正熨燙著新做的寶寶小衣,一邊燙一邊道:「哪還有什麽後來,下人們聽到唿喊聲尋過來時,六爺淹死了,五爺是命大才被救上來,可當時也是奄奄一息,後來兩個人的小廝都被老王爺下令杖斃了。」


    眠棠聽了一會,悠悠問道:「那……五爺先前會不會遊泳啊?」


    李媽媽被問得一愣,遲疑道:「應該是不會吧……」


    像這類不吉祥的陳年往事,李媽媽也不過略提了提,便不願再講,免得驚了眠棠的胎。


    另外她還寬慰著眠棠:「老王爺妻妾多,勾心鬥角是難免的,不過現在的王府可比從前清淨多了,以後您跟王爺還要去京城裏,更不必妯娌相處,且愜意著呢。」


    眠棠聽了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些什麽,畢竟李媽媽說得也又道理。她以後的幾年裏,連婆婆都不必侍奉,跟許多大宅門裏的新婦相比,的確是省心多了。


    待得王府成婚的那一日,天還沒亮,門口已經人頭攢動。


    許多眞州的百姓也紛紛出來站街,準備一睹新王妃的風采。


    不過這吉時定的也是夠晚的。別人都是天亮時,便迎親納彩,可是淮陽王府對外宣稱,乃府裏迎親,不必太早,待得日上三竿,太陽都照屁股了,新娘才起身梳洗打扮。


    惹得眾人紛紛感慨,說是貴人行事就是不一樣,這吉時定的也別出心裁。


    不過眠棠卻略略心虛,她知道淮陽王這般安排,純粹是照顧著起不得床的懶新娘,心裏微微漾著甜的同時,眠棠隻能盡心打扮,給娶了懶婆娘的王爺爭一爭臉。


    那重新改迴來的嫁衣腰身纖細曼妙,到了腳踝處裙擺散開,宛如誌異裏的東海人魚。


    一對皓腕帶著鑲嵌著碧璽的金鐲,高高挽起的發髻插著成套的流蘇步搖雀冠,那孔雀的尾飾皆是鵪鶉蛋大的五彩寶石。


    奢華的雀冠顯得臉兒愈加的精致窄小,朱唇一點豔紅,鳳眼斜生秋波。


    當眠棠婀娜生煙地被人攙扶著步出院子時,立在她院門口迎親的淮陽王一時都屏住了唿吸。


    他倒是知道她美,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還能美得如此攝人心魄。


    這樣的絕代風華的佳人,連同肚子裏揣著的,都是他崔行舟一人的!


    這樣的滿足之感,無人比及。可惜如此媚色裝扮,一會還要給別人看。若是可以,崔行舟真是恨不得藏起她,不讓那些個庸人俗物看他的眠棠寶貝。


    想到這,崔行舟伸手去扶向了他的新嫁娘。


    而柳眠棠此時也不錯眼地看著眼前的俊逸絕塵的男子。


    她沒想到,崔行者這樣氣質清冷的男人,居然能將一身豔紅的長袍傳得這般仙氣斐然,那金冠襯得雙眸寒星點點,軒昂淩雲的氣勢卻完全壓製了紅袍的豔俗,叫人看直了眼。


    新娘子毫不羞澀,直勾勾看著新郎的樣子,也逗笑了周遭的親友。


    李媽媽小聲提醒道:「縣主,您倒是含蓄些,又不是以前沒見過,不能這麽直盯著王爺傻笑……儀態,注意儀態!」


    眠棠經了李媽媽提醒,才發覺自己的儀態有失,連忙斂眉含目,端起幾分新嫁娘的羞怯樣子。


    淮陽王將用金線鏽滿的紅綢彩帶交到眠棠的手中,二人各執一端,一前一後,便過了一道石橋。


    一旁圍觀之人不僅發出一聲驚歎,原來橋下竟然鋪滿了沙盤,放眼一看,整個眞州城都在腳下。


    原來當地有繞城而行的婚禮習俗。可是眠棠現在懷著身孕,崔行舟才舍不得她繞城走,於是就命人製了眞州沙盤放在了橋下。這般越橋而行,也算是幾步之內走完了全城。


    隻是那沙盤乃是眞州軍中的製沙盤的老手做出來的,居然湖泊小橋,長街店鋪一樣不差,隻惹得親友裏的孩童們彎腰細細看自家的府宅在何處,一個個看得嘻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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