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的占地算不得大,卻是城西的一些達官顯貴平日裏最愛光臨的酒樓,皆因這天香樓開張時就宣稱樓裏請了天南地北的廚子坐鎮,隻要食客想吃,就沒有天香樓做不出的菜品,雖不敢比肩宋府美食,但在城西也是獨一份的招牌店。


    樓裏上下共分三層,裏麵布置的寬敞明亮,一樓擺了數十張散座,樓上則用木牆間隔開分成多個大小不一的包間,以確保隱秘性。


    像尋常的宴請賓客,三五好友小聚,在城西的首選都是天香樓,樓裏每日還有固定表演,說書、唱曲兒、撫琴,還設了大戲台,包場的賓客無聊時還可點台戲助助興。


    天香樓的掌櫃是個留著八字小胡的中年人,微微佝僂著腰,笑起來時臉上的皺紋和五官擠在一起,開起口來嘴裏鑲著的幾顆金牙閃閃發亮。


    那掌櫃揚手喚了幾個幹活麻利的夥計去樓上收拾個上好的包間,有轉頭對著溫策諂媚的笑說:“侯爺您可有日子沒來了,這月咱天香樓裏又上了新菜品,一會兒可要端上來嚐嚐鮮?”


    溫策點點頭:“可。”


    他看著樓下幾眼又吩咐道:“大金牙,樓下如果有打聽我行蹤的都擋迴去。”


    大金牙呲著閃閃發光的一口牙笑著保證道:“哎是,侯爺,包在小的身上。”


    宋懷菱抱著溫理禮也向樓下看去:“侯爺可是瞧見了熟人?”


    “嗯,姚大人和姚公子也在樓下,估計看見了咱府上的馬車。”


    溫姝知道這姚家還沒死心低著頭沉默不語,姚嬤嬤一臉不悅道:“他們竟還沒歇了心思,不知是從哪得知咱在天香樓的消息。”


    太夫人語氣平靜開口:“咱今日出府帶出來幾匹馬和幾輛馬車,陣仗這麽大誰知道了也不稀奇,這天香樓又是侯府產業,咱到了城西來這天香吃頓飯,也不難猜。”


    溫勝看了看一直低著頭的溫姝,一臉不解問道:“這親事咱家不是都給拒了嗎?怎的還這般緊追不舍?”


    溫策冷哼一聲:“估計他們打著讓那姚公子和姝兒見一麵的想法,若是姝兒自己滿意那姚公子,這門親事不就成了大半。”


    溫姝臉色頓時一變,氣唿唿的說:“我才不喜歡那人,他家好生不要臉,再說這京都城內名門勳貴可不少,為何非執著於咱家。”


    溫澤坤話一向少,此時不知怎的冒出一句:“小姑姑京都城內的貴族子弟裏,隻有二叔的官職最高,爵位固然高貴,但是既有爵位又有官職才是實屬難得。”


    溫姝斂了斂眉,也反應過來,是了,這麽多公侯伯府中,威遠候府還算得聖上重用,甚至還破例讓幾位兄長進入六部,這一切皆因為當初二哥主動交還兵權給皇上,才換來威遠侯府的安逸。


    “澤哥兒說的對,他家是把咱家當冤大頭呢,這般充滿算計的人家,我可不要。”


    宋懷菱見溫姝撅著的嘴上都能掛油瓶笑著道:“嗯,咱家姝兒值得更好的。”


    溫理禮也捧場道:“姑姑、不要、他。”


    “要、姑姑、稀飯。”


    一屋人看著溫理禮如小大人一般抱著肩膀說出這些話,稀罕的不行。


    包廂外傳來兩下輕叩聲。


    “叩叩。”


    “侯爺,菜備齊了,可要現在傳上來?”


    “嗯,傳。”


    店裏夥計們舉著托盤,魚貫而入,把菜輕輕放到桌上,再輕手輕腳的走出去。


    大金牙呲這一口金牙站在桌邊一一介紹著菜品:“火腿鮮筍湯、玉絲肺肚、陳皮兔丁、醬燜鯽魚、釀豬肚、撒拌和菜、羊肉水晶角、鬆瓤鵝油卷……”


    “嘿嘿,還有這月的新菜品,貢椒乳鴿、迴鍋肉,這兩道是蜀地請來的龔大廚所做,近日這兩道菜在咱天香樓可是廣受好評!”


    溫理禮的目光掃視一周,最後在幾道美食上稍微停頓目光,心裏有了主意便準備收迴目光,誰想那道“醬燜鯽魚”就剛好不好的直直擺在溫理禮的麵前,溫理禮盯著精美餐盤中裏那條露著眼白兒死不瞑目的大鯉魚,眼神驚恐萬分一個轉身兒抱住了自家爹爹的脖子。


    “嗚嗚,爹爹,膩膩、怕。”


    “小魚、喜掉了,嗚。”


    溫策了然的抱緊懷中的閨女,一個起身把麵前的魚放到了遠處,輕聲哄著:“無事,理禮不怕,爹爹把它放的遠遠的。”


    溫理禮麵上表現的委屈巴巴,內心則發出了尖銳爆鳴,【啊!!!殺魚了!這誰點的菜?嚇死魚了。】


    太夫人看到平日裏極為好帶不愛哭鬧的乖孫女哭唧唧的模樣,緊張地問道:“我們乖乖怎的怕這道魚?”


    宋懷菱耐心解釋道:“是,理禮平日裏最是怕死掉的魚。”


    溫晏寧盯著那條醬燜鯽魚咽了咽口水:“可能這魚死相可怖,嚇到妹妹了吧,因著妹妹害怕我在心安園都快一年沒吃到過魚了。”


    太夫人哈哈笑著讓人把那魚端到了小孫子麵前:“你個皮猴兒,府裏可曾短過誰的嘴,既然愛吃,那平日裏午飯就叫廚房填一道魚,讓人給你送到前院去。”


    溫晏寧點點頭,嘴裏塞的滿滿的答應著:“還是祖母疼孫兒。”


    溫理禮盯了一眼埋頭直往嘴裏炫的溫晏寧,滿臉怨念的想,【這哥是屬貓的吧,就這麽愛吃魚,還要天天吃,也不怕被魚刺紮了嗓子。】


    “啊!”


    溫晏寧突然放下筷子用雙手捂住脖子,痛苦的咽下嘴裏的食物。


    “寧兒,可是被魚刺卡著了?”宋懷菱忙倒了一碗茶水,讓溫宴寧順一下。


    溫理禮下意識捂住嘴巴,驚訝的想著,【不是吧,突然這麽靈,是巧合?還是我的被動技能迴來了?】


    帶著疑問的溫理禮心不在焉的吃著飯,吃到一半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突兀的叫聲,那聲音哀傷、急躁、驚恐還帶著委屈,在樓上安靜的包間裏猶為清晰。


    “昂、昂、昂、昂、昂……”


    溫理禮放下手中的鬆瓤鵝油卷,眼神向窗外看去。


    溫勝聞聲也放下手裏的筷子:“謔,樓下殺驢了?這麽大動靜,怕是整條街都聽的見。”


    太夫人笑著說:“哪會在門口殺驢啊,那麽血腥,咱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溫理禮掙著身子非要往窗外看,木香拗不過,溫策便把她抱起來站到窗邊向下看去。


    隻見一個身穿破爛衣衫的老者牽著兩頭小驢,一頭大的,一頭小的,站在天香樓門口和店裏的夥計說著什麽,夥計一臉為難。


    “大金牙。”溫策對著包間門口招唿了一聲。


    “哎,侯爺,小的來了。”


    大金牙小心翼翼的推開包間門,笑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去下麵看看門口怎麽迴事?江添你也下去看看。”


    “哎,侯爺小的這就去。”


    “是,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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