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打了個電話,不知從哪叫來一個小道童,讓他帶著兩位貴客到清山師祖的小院去。小道童難得不用杵在山門前迎客行禮,高興得一走三蹦,小腿倒騰得差點把兩人甩丟了。


    “這裏就是清山師祖的宅子,他老人家這裏可好玩哩...”兩人跟著他往迴走了一段,拐個彎之後小道童熟門熟路把一扇大門敲得梆梆響,扯著嗓子貼在門縫上喊。“師祖,師祖開門啊!有貴客來找你玩!”


    嚴衝哭笑不得,摸摸小道童的頭,從陶洮懷裏搶了兩根冰棍塞給小道童,這一路小孩兒在前麵跑得飛快,這會臉都紅了。


    “你們是,”


    “什麽人?”


    聽見熟悉的嗓音,嚴衝眯了眯眼。這可真是趕巧了,門還沒開,那兩個青年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他們身後。


    “誒?舞玄哥哥你們倆又下山偷吃!”小道童兩隻眼睛滴溜溜的盯著他們手中的塑料袋,咽了咽口水。“帶我一個!不然我去祖師爺那裏告狀!”


    “小牛鼻子,”


    “忘不了你。”


    兩個青年打量一下嚴衝兩人,自顧走上前來拍門大喊。


    “清山!”


    “開門!”


    兩人說話的方式頗為怪異,聽得嚴衝一愣一愣。一人前半句,一人後半句,組合起來才是一句完整的話。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兩人,發現竟是雙胞胎,外表看來一模一樣,若不是兩人衣服顏色不同,怕是一般人根本無法分辨。


    “二位怎麽稱唿?”嚴衝朝著他們倆抱拳一禮。不管眼前兩人有什麽古怪,自己都不能放任他們再次溜走。“不知二位...”


    “葉舞玄。”


    “葉舞冥。”


    嚴衝一呆,這兩人說名字的時候,竟是指著對方說的。一時他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一種介紹方式,尬在原地。幸好這時麵前的木門吱嘎一聲打開,清山老道睡眼惺忪的探出頭來。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大上午的擾...誒?”清山老道仿佛還沒睡醒,耷拉著眼皮給他們開門。眼神掃過嚴衝時才一激靈,揉著眼睛看著他倆半天才反應過來。“誒喲喲喲...嚴小友和大尊來啦!快進來快進來!”


    兩個青年已經把老道擠到一旁,自顧進去了。聽見老道的稱唿也不意外,對視一眼直奔廚房。小道童朝祖師行了一禮,又把嚴衝給他的冰棍塞給清山祖師一個,嘴裏嗚哇嗚哇跟著兩人去了。


    “冒昧拜訪,前輩海涵。”嚴衝瞥了一眼那對雙胞胎,朝著清山老道行禮。陶洮也草草抱拳,然後從老道身旁竄進去了。“您這是...剛剛起床嗎?”


    “進來進來...”清山大大咧咧的一揮袖子,仰天打了個哈欠。“小友莫怪哈,昨晚老道睡得遲了些,這會有些倦哩,你先等我換身衣服。”


    嚴衝自己尷尬的坐在客廳,聽著廚房裏陶洮大唿小叫的和那兄弟倆問這問那,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葉舞玄,葉舞冥。如果真是如他猜想那般,這事可就有意思了。


    “小友可讓老道好等啊。”清山穿上外袍,從臥室裏出來。他揮揮手示意嚴衝安坐,自己坐到嚴衝對麵。“道友義舉如今已經傳遍函夏,我道門無數人擊節稱讚,感歎少年俠義。哈哈哈哈,開不開心?”


    “道長說笑了。”嚴衝苦笑著擺擺手,道門?自古佛道兩家不說勢同水火,但彼此之間齷齪肯定少不了的。即使現代社會函夏人民對宗教的感觀趨於平淡,但是曆史上兩家互相攻伐的舊賬可是真不少。而當日林奇大佬對佛門發起眾靈決議,將函夏所有佛修的法力全部剝奪,道門暗地裏想必已經笑歪了嘴。“道長,您對這兩位...有什麽看法?”


    嚴衝單刀直入,神色凝重。他透過旁邊窗戶打量著廚房裏忙碌的雙胞胎,悄聲問清山老道。


    “嚴道友,他們既然不說,那老道就什麽都不知道。”清山狡詐一笑,捋著白須麵色平靜。“您知道的,我們道門對這些...雖不如令師張先生那般激進,但...”


    “等一下等一下!誰說張先生是我師傅?”嚴衝趕忙打斷老道,麵色有些難看。“道長您不要妄言!”


    “啊?不是嗎?”清山老道愕然,眼神奇怪的看著他。“您所用的靈覺修法,普天之下隻有張先生一人獨有,殺伐之力冠絕古今。您也不用隱瞞我們的,他老人家的身份對於我們來說也不是秘密。您隻有作為他的弟子,才有可能號令函夏所有修...”


    “打住!道長您再說我就走了!”嚴衝本能的察覺到這裏邊,有張先生留下的坑。“我的靈覺是自小就有了,您誤會了!”


    “哦?這樣啊...”清山老道捋著胡須,臉上的表情意味深長。“那咱們就不說這個。外麵兩位...既然他們不說,我們當然什麽都不知道,不然...我還怎麽好倚老賣老不是。”


    看著外麵幾人已經大唿小叫的端著盤子進來,嚴衝沒再說話,偷偷朝著老道豎了一個大拇指。陶洮滿臉興奮的抱著一鍋子雞湯,獻寶似的放在嚴衝麵前。


    “不是...道長,你們全真...不用戒葷腥嗎?”嚴衝看著老道手速飛快的從雙胞胎手上盤子裏擰了一隻雞翅膀,也不嫌燙直接塞進嘴裏。帶路的小道童跟在他們後麵,手裏端著小碗,夾著一隻雞腿啃得滿嘴是油。


    “老道如今已經風燭殘年,還能吃幾口?”清山老道一臉憊懶,嗦著雞骨頭含糊迴道。“再說了老道已經向祖師爺道過罪了,祖師爺說吃吃無妨。”


    嚴衝看著他老人家矯健的動作,再看看雙胞胎,一臉佩服的點點頭。老東西這是在貼臉開大,既然人家祖師爺都沒說什麽,自己多什麽嘴。


    “來吃飯。”


    “吃完走。”


    雙胞胎一個遞湯,一個端飯,眼神平淡的盯著嚴衝。


    “你們倆能不能,一個人把話說完...”看了看眼前香氣撲鼻的飯菜,嚴衝還是有些無語。“還是說堂堂玄武,化形成兩個人就沒法正常溝通了?”


    小道童茫然的抬頭看著他,玄武?什麽玄武?清山老道在旁邊歎了口氣放下剛剛拿起的筷子,示意陶洮和他搭個手,兩人把桌子連著飯菜直接都端走了...


    “還讓不讓人安穩吃飯,說出這些嚇人的話來...”老道人幹脆把桌子放在院子裏,迴轉身來把還坐在屋裏的小道童連著凳子抱走了。“乖徒孫跟爺爺走,這屋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嚴衝黑著臉看他們把桌子端走,手裏的筷子一時不知該不該放下。直到老道士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屋裏隻剩下他和雙胞胎。


    “玄武大尊,對我的意見很大啊。”嚴衝隨手把兩根筷子扔到旁邊的櫃子上,眼神戒備盯著坐在一起的雙胞胎。他一隻手撫上自己脖子,手指撚住了一根細繩。“嚴某和二位,好像今日才第一次見麵吧?”


    “你會打擾到,”


    “我們的生活。”


    “他們三個在房間裏幹嘛?”陶洮悶頭悶腦的跟著老道把桌子搬走,現在和兩個老小道士在院子裏吃得開心。“再不出來都要涼了。”


    “大尊不用管他們,他們不餓。”老道把剩下的雞腿夾到陶洮碗裏,自己朝著旁邊的紅燒魚發起猛攻。“等會他們要是餓了,就給他們吃餅幹。上次我買來供祖師爺的,還沒用完哩。”


    “祖師爺的餅幹好難吃。”小道童這會已經啃完了雞腿,拿著勺子吃專門給他做的水蒸蛋。聽到老道士說餅幹,皺著鼻子在旁邊嘀咕。


    “沒事的,他們不挑食。”老道士瞥了一眼房門,嘴裏敷衍小道童。“乖徒孫下次不想吃的,咱們都留著供祖師爺。”


    嚴衝聽著外麵老道當麵蛐蛐兩位,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隨後他歉意的看著雙胞胎,剛要開口,房間裏忽然出現一股玄奧的氣息。


    “臥槽!這是...”門外的陶洮豁然起身,神情震驚的盯著房門。那根剛剛下嘴的雞腿都來不及吐出,梗著脖子整個吞下去了。“玄武?!怎麽可能?”


    小道童呆呆看著那根雞腿在他脖子上鼓出一個明顯的形狀,然後漸漸往下消失。一時目瞪口呆,對陶洮驚為天人。


    “乖徒孫趕緊吃,你要長身體哩別管他們。”老道朝著身後揮手,淡淡的氣膜將兩人和桌子一起包裹起來。“這蛋羹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陶洮完全沒注意自己整吞雞腿給小朋友造成了多大的震撼,他興奮的撲到門上,強橫的身體素質直接把老道的房門給撞飛出去。


    “盤風聚水,玄武歸位。”雙胞胎二人麵色凝重的牽著手,青黑雙色的氣息在靈覺感應中圍著二人盤旋不休。“這位先生,你和張先生什麽關係?”


    嚴衝聽到這個問題表情一滯,順著他們的目光低頭。肥七給的監察令牌被他剛才低頭笑的時候,不小心帶了出來,現在正卡在自己的衣領上。


    “張先生...是我老板。”嚴衝謹慎的把令牌塞迴去,揮手間靈武顯形,謹慎的盯著雙胞胎。“大尊這是...要和我動手嗎?”


    由不得他不謹慎,這位...或者說這兩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四靈之一。銜蟬一隻靈貓,吞過一半的白虎精魂,嚴衝如今都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麵前這兩位氣息交融之後,給他的壓力不亞於麵對林奇!


    “張小子如今這般墮落?”雙胞胎看著他把令牌收起,麵色稍緩。兩人如今說話不用一人說半句,同時開口跟二重唱似的。“連魔修都收入麾下?”


    “大尊誤會...”


    “玄武!你怎麽在這裏!”陶洮興奮的撞破了門,身後真形現世,強橫的和雙方氣勢碰撞在一起。“你什麽時候複蘇...臥槽什麽情況!”


    “你們!賠錢!”三方的氣勢爆發出來,清山老道看著自己房子被衝得四麵開花,抱著小道童竄出了院子,站在路上悲憤大吼。“少一片瓦我就去找祖師爺告...”


    還找什麽祖師爺告狀?房子被拆都有祖師爺一份。老道頭疼得看著三方鼎立,唉聲歎氣抱著小道童就跑。


    開玩笑這眼瞅著要打起來了,自己這把老骨頭能頂得住無所謂,可這懷裏不是還有一把小骨頭嗎?


    “你們...在幹嘛啊?”陶洮茫然的揮去麵前灰塵,看看嚴衝又看看雙胞胎。感應著雙胞胎身上的青黑雙色氣息,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玄武?原來你們倆就是玄...誒?不對誒...怎麽是兩個?!”


    “小吃貨,好久不見。”雙胞胎用看白癡似的眼神瞥了一眼陶洮,隨後把注意力集中在嚴衝身上。“這到底都是怎麽迴事?你為什麽和魔修在一起?”


    “大尊誤會了,嚴某並非魔修。”嚴衝手中靈武消散,抬手間凝出兩枚劍影,圍著自己上下盤旋。另一隻手心凝聚出一個吞靈旋渦,無奈的看向雙胞胎。“麒麟大尊曾傳我饕餮神通衍化的吞靈之術,前些日子我滅殺一批魔修,身上氣息才變成這樣。”


    “對哦對哦,麒麟大兄教他的。”陶洮在旁邊把頭點的小雞啄米一般,給嚴衝作證。“不是,大家都是化形,為什麽你能變成兩個人?!”


    “大尊且先收手吧,聽我仔細和你解釋。”雙胞胎聽到嚴衝傳音,看著他靈覺化物的劍影和吞靈旋渦,麵色稍微好看一點。但一時還是狐疑的看著他和陶洮,身上氣勢絲毫不減。“陶洮記憶不全,現在看上去才...好像腦子有些...”


    雙胞胎對視一眼,氣息緩緩收起。嚴衝心裏鬆了一口氣,眼神示意陶洮收斂自己的威能,三人的氣機互相糾纏著,慢慢平複下來。


    清山老道抱著小道童,遠遠感受著他們的氣息各自收斂。他把小道童放下,打發孩子先迴山門,自己歎著氣慢慢踱迴來。


    “武當清山,見過玄武祖師。”這下不能再裝糊塗了,老道麵色發苦。他遠遠朝著雙胞胎行禮,而後湊到麵前低聲解釋。


    聽到他把嚴衝的來曆和行為交代清楚,雙胞胎這才放下心來。兩人相視一眼,放開了握在一起的手。


    “你為何,”


    “不解釋。”


    隨著青黑二氣消失不見,二重唱又變迴之前的接話模式。嚴衝頭疼的歎了口氣,揉了揉腦袋。


    “大尊,您幹嘛非得這樣說話!”他有些無語的看著雙胞胎,示意陶洮別衝動,自己開口問道。


    “我們又哪裏知道。”


    “迴到山上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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