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車看上去被銜蟬折騰得破破爛爛,性能倒是沒受什麽影響。一開始嚴衝還擔心這輛車能不能堅持到接近一千公裏的事發地,直到下了高速才算放下心來。到了地方已經天黑,兩人幹脆先找了個酒店住下。


    陶洮睡了一路,這會神清氣爽。看到酒店的自助餐,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屁顛屁顛拿著餐盤兩眼放光,不愧是饕餮化形。嚴衝開了一路車,這會也沒什麽胃口,簡單吃了一些,和陶洮說一聲自己先迴了房間。


    嚴衝躺在酒店床上,閉著眼睛把玩自己的靈武。巴掌大的小彈弓,在手心裏時隱時現。靈覺散發開來,感應著附近的一切。隔壁小情侶你儂我儂說著情話,樓上嘩啦嘩啦的麻將聲,下麵酒店迎賓的電子音,外麵偶爾路過的車輛,載著歸家的人。一副眾生相呈現在他腦海裏,纖毫畢現。


    “小蟲子,來,出來…”陶洮愣是吃到餐廳關門才罷休。他站在房間門口伸頭進來,嘴裏還沒咽下水果,神神秘秘朝著被他驚動的嚴衝招手。“有…唔…有情況!”


    “那個人,就上麵那個穿著睡衣在樓梯上逛來逛去的看到沒?”嚴衝不知道他在鬧什麽,拉著自己鬼鬼祟祟躲到一個樓梯間裏。“蟲子你用靈覺看看,這個人身上絕對有古怪…”


    嚴衝翻了個白眼,誰家正常人半夜不睡覺,在樓梯上徘徊不去?嚴衝下意識用靈覺掃了一下,但卻沒有任何發現。完全是一個普通中年人…


    正要拉著陶洮迴房休息,嚴衝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那個人隻穿著一隻酒店的拖鞋,目光呆滯無神,仿佛木偶一樣從上麵下來。路過兩人時視而不見,順著樓梯繼續往下走。陶洮還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也是毫無反應。兩人對視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木偶人下到地下車庫裏,順著安全通道來到地麵。嚴衝二人遠遠跟著他,越走越遠。


    “這裏…就是資料裏的廢棄大樓吧?”陶洮看著那人到了眼前一片漆黑的建築前倒頭就睡,小聲問嚴衝。“這麽說,那些人真的是自己夢遊過來的?”


    “地方沒錯,人看上去也是夢遊走來的,但是不是自己…很難說。”嚴衝手上靈武慢慢變大,神色有些凝重。沒想到自己兩人才剛到地方就遇上了,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咱們要進這樓裏去看看,規模太大,靈覺感應容易遺漏細節。”


    “福生無量。”兩人現出身形剛要進樓,裏麵忽然傳來聲音。一個穿著道袍的年輕身影從黑暗裏緩緩走出,朝著二人抱拳行禮。


    “道長慈悲。”嚴衝及時製止了要動手的陶洮,學著對方樣子雙手抱拳迴了一禮。


    這破敗的廢棄大樓看上去本就詭異,此時已是深夜,忽然冒出個道士來,嚴衝心裏當即警鈴大作。


    “敢問道長,此人可是被你引來此處的?”


    “兩位道友,為何將這位施主驅至此處?”


    兩人禮畢,大眼瞪小眼的觀察對方,同時開口問道。


    “不是你引他來這裏的?”


    “不是你們驅趕過來的?”


    陶洮看著他們的樣子,咕嘰一聲笑了出來。


    “這位道長,深更半夜您在這裏做什麽?”嚴衝無奈的在心裏暗罵陶洮,繼續戒備的觀察對方。雖然從剛才的問題上看,這位道長應該不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但也不能排除他見有人發現,故意反問撇清嫌疑的可能。於是主動開口,想要探探對方的底細。“我認識幾位德高望重的老真人,不知您師承何…”


    “貧道路過,二位隨意!”那道士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此時也是被陶洮笑得一臉尷尬。聽到嚴衝問他師承,臉色有些不自然。匆忙朝二人一拱手,轉身撒腿就要跑。


    “狗賊!站住!”陶洮一聲大吼,驚起旁邊野鳥無數。道士察覺有人追來,抖手甩出幾張符籙,頭也不迴的撒腿狂奔。“噫?正一符籙?還是個正經道士啊。小牛鼻子你乖乖停下,不然我可放雷了…”


    “道友!前輩!不跑了…”那個道士聽見陶洮認出自己的符籙心中訝異,迴頭瞥了一眼,陶洮就跟在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渾身上下電光閃耀,映得周圍恍如白晝。把小道士嚇得魂飛魄散,站在原地連連求饒。“我不跑了,收了神通吧!”


    “跑什麽?”陶洮對自己的威懾力很是滿意,看到他停下,又有些遺憾。散去道法之後叉腰挺胸,盯著道士連連怪笑。“最近是不是你在這裏搞事情?”


    “不是我不是我!”道士連連擺手,心裏暗暗叫苦。眼前這人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一些,雷法卻如此精深…沒聽說道門哪個流派還有這麽個人啊?想到有可能是這等人物在暗處搞事情引人來這裏,他的心頭一陣陰霾。“我是聽說此處詭事頻發,特意過來探查…”


    “我們怎麽知道,這裏的事情不是你做的?”嚴衝靈覺散開圍著廢樓探查一圈,過來剛好聽到道士的話。“你怎麽證明?”


    “對!你怎麽證明?!”陶洮本來都要信了,聽見嚴衝問他,狗腿的附和著。“不是你做的,剛才你跑什麽?!”


    “我哪有這迷神馭人的手段?我隻會點符籙皮毛…”道士越說越委屈,顧不得懷疑眼前兩人,把自己的事全說了出來。“我跑是你說認識好些老真人,怕你們認識我師傅,給他通風報信抓我迴去。你們不知道,在山上不讓我碰手機,畫七個時辰的符,才能玩一小時遊戲!我過的苦哇…”


    “是噢,不能玩手機,太殘忍了!”陶洮心有戚戚焉,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以前在海島上天天啃海帶吹風摸魚的日子,語氣很沉重的附和他。


    “咳咳!”嚴衝看著二人惺惺相惜的氛圍,板著臉咳嗽兩聲。“所以你師傅是哪位道長?在何處修行?”


    “你想幹什麽?我不會告訴你的!”道士警惕的看著他,一臉提防。“不自由,毋寧死!我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來,不會給你機會通風報信的!”


    ……


    “不說也行,但你總得告訴我們怎麽稱唿你吧?”嚴衝無語望天。敢情這還是一個離家出走版的道門熊孩子,難怪和陶洮有共同語言…心累。“還有,既然你說自己是為了探查這裏,來都來了,那就一起吧。”


    放他離開是不可能的,嚴衝沒有那麽天真。既然他說自己也是為了詭事而來,那幹脆把他放在身邊,如果他是說謊…


    “師傅說不到學有所成,不配有道號,他平時叫我石頭。”石頭撓撓自己短短的頭發,沒有拒絕嚴衝的要求。他眼神瞥向陶洮,看得出來還是有些畏懼。“二位…前輩怎麽稱唿?”


    憋屈誒,但又沒辦法。想到剛才陶洮的禦雷神通,石頭又感覺,叫聲前輩也沒什麽,達者為先,達者為先。


    “我叫嚴衝,這位是陶洮。當不得前輩之稱,石頭…道長,”此時午夜已過,嚴衝不想再浪費時間。“你來的早,可曾有什麽發現?”


    “你們到時我也剛到這裏,不過是另一邊。我才要探一探這廢棄酒店有什麽玄機,遠遠看到他過來,就躲到了門後…”石頭張望一下,那個木偶一樣走過來的中年人躺在門前一片水泥地上,鼾聲如雷。“然後他就往這一躺,喏,睡得香滴很…你們就到了。”


    “看來還是要進樓一探。”嚴衝麵色凝重,方才他圍著這棟廢棄大樓轉了一圈,感覺裏麵結構好複雜的樣子,很多地方靈覺探查都模糊不清。“你剛才說,這裏以前是家酒店?”


    這在拿到的資料上倒是沒有說明。他臉色一黯,不知想到了什麽,好在夜色濃重,石頭並沒有發現。


    “對,這裏…以前是很繁華的一個酒店,後來不知為什麽老板跑路了,賣也賣不出去…”


    “有人說這裏荒廢是因為鬧鬼,每到半夜就有又哭又嚎的聲音傳出來,也有人說是老板被抓了,這裏是他做壞事的地方…所以才沒人接手,慢慢隻能荒廢在這。總之說什麽的都有…”三人進到門廳,裏麵寬廣的空間昭示著過往的富麗堂皇。石頭把自己這幾天打聽來的信息低聲告訴嚴衝,同時打量他手中靈武。“嚴前…道,嗯嚴先生,您手裏這是什麽武器?”


    “這房間也太多了…陶洮過來。”嚴衝不理會他的好奇,站在前廳裏,催動靈覺把二樓探查一遍,推算出整棟樓…大概有兩百多個房間。他索性讓陶洮護住自己,全力催動靈覺散開,所有的房間在腦海裏形成一個立體圖。“奇怪…”


    整棟樓裏,在他的感應中沒有絲毫異樣。除了一些蛇蟲鼠蟻,連一丁點的陰靈怨氣都不曾發現。


    “這下麻煩了。”睜開眼睛之後,嚴衝臉色有些難看。荒廢之所難免會有陰氣匯聚,而此處…一丁點都沒有,甚至連缺少人氣的那種陰冷都感覺不到。不過這也側麵證明了此處的不同尋常,那些夢遊走來的人,多半問題就出在這裏。“一層一層仔細看看吧。”


    鑒於這裏的詭異和對石頭的懷疑,三人並未分開查探。嚴衝和陶洮把他夾在中間,一間一間慢慢探查。石頭感應到嚴衝的靈覺波動又驚又懼,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這兩個怪胎,隻得像隻鵪鶉一樣乖乖聽話。


    “這裏有些不對勁…”石頭對上嚴衝探究的眼神,縮了縮脖子。“是空間…這層所有房間外麵看起來一樣大,但是打開門之後,房間裏的空間卻明顯比其他樓層,都要小一些…”


    嚴衝暗道一聲慚愧。自己太過依賴靈覺,打開門之後雖然都有仔細探查,卻忽略了這種肉眼可以分辨的細節,多虧了石頭提醒。


    “應該就是這裏,兩側房間都有偏移…”好不容易有了線索,三人在這一層仔細觀察,從門的位置和空間推算,終於確定了靠近中心的一個房間。陶洮感覺仿佛在玩什麽尋寶遊戲,一臉的興奮。“這裏麵難道是密室?夾層?”


    “裏麵藏著的空間恐怕不小,找一找有沒有什麽暗門。”石頭也很興奮,和陶洮在房間裏這摸摸那敲敲。“說不定裏麵還有什麽寶貝…”


    “你們倆動作輕些!”嚴衝看著陶洮在牆上一通亂敲,不由出聲提醒。“這牆上應該是被人布下了陣法!不然不可能什麽都感應不到…”


    話音未落,二人一通胡敲亂砸不知觸動了哪裏,房間一角無聲打開了一扇門。惡臭混著兇戾之氣撲麵而來,嚴衝的靈覺感應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裏麵衝出…


    “臥槽?這是…鬼母?!”不止是靈覺,三人肉眼都能看見一個半透明虛影。石頭哆嗦了一下,嚇得躲到陶洮身後。“陶前輩!大佬你快劈死她!”


    嚴衝顧不上問他鬼母是什麽東西,直接衝上,手中靈武一擺,在靈覺加持下叉住虛影,狠狠把她撞迴那個房間。進了門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差點讓他嘔吐出來。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地麵上到處是一些黑褐色的汙垢,散發著熏人惡臭。房間角落裏躺著一具腹部微微隆起的幹屍,屋內還有幾具殘缺屍體。嚴衝模模糊糊看到,有一些屍骨上麵留有牙印,有一些則已經腐爛風幹了,整間屋子的牆壁做了隔音,有些地方像是被人撕破,下麵露出的牆體竟是金屬的。


    “放我出去!出去!”半透明虛影朝著嚴衝怒吼,聲音仿佛是好幾個人一起發出的呐喊,嘈雜尖銳,嚴衝甚至聽出了一個尖利的童音。“報...仇!放我...出去!”


    房間裏的慘狀,讓嚴衝握著靈武的手微微顫抖。他不敢想象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眼前這個怨魂,又是怎麽形成的。


    “嘔...快殺了她!這是鬼母!嘔...”陶洮和石頭緊跟著進來,看到眼前場景皆是神色大變。石頭捂著口鼻,悶聲悶氣朝著嚴衝說道。“她竟然還吞了...吞了自己的孩子,萬一逃出去,以她的怨氣...嘔,是要殺人的...”


    正當此時,外麵有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照耀在這棟廢棄的樓頂。房間裏的虛影瞬間消失不見,留下三人在這煉獄一般的房間裏。


    “鬼母是什麽?”嚴衝坐在樓頂,怔怔的看著升起的太陽。“你又是如何知道...她吞了自己的孩子?”


    “被人折磨致死,或者死前遭受了極大恐懼的孕婦,得不到祭拜安撫,怨氣不散就會化成鬼母。那些夢遊的人應是被她誘來,想讓別人放她出去…”石頭躺在旁邊喘著粗氣,他出了房間就吐得一塌糊塗,這會還沒緩過來。“你聽見她的聲音有幾種,就說明她吞了幾個人,你方才...是不是聽見她的尖叫裏有...”


    “我很想知道...她一個孕婦,是如何淪落到這種,需要吃人的地步?”嚴衝垂著眼瞼,聲音冷漠。“有個人...聽說他是函夏最強者。他曾跟我說過,我的靈覺極其強橫,當世少有...但是為何,我感應不到那個房間?”


    “你想做什麽?”石頭霍然坐起身來,眼神恐懼的看著他。“你別想太多!鬼母都是機緣巧合才會出現的!咱們能做的...就是盡快滅掉她!不然會出大亂子的!”


    “我想知道她要向誰複仇,是誰將她關在那裏,又是誰匯聚了這破敗之地的陰氣...做出這種非人之事。”嚴衝迎著太陽,咬牙切齒的說道。“該死的,不是鬼母!”


    “你...你要放她出來行兇?!”


    “放她行兇?不…”嚴衝看著身旁幹屍,語氣平靜眼神冷冽。“我要給活活餓死的她,還有肚子裏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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