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洞中,隻有洞口縫隙中照進來微弱的光芒。


    整個山洞口被一塊圓形的巨石擋住,淒厲的風聲從石頭縫裏鑽進洞穴。


    蘇香香一個人呆在漆黑的山洞裏,雙手貼在洞口的巨石上,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也沒法撼動半分。


    “修白!放我出去!”


    洞外,隻有皚皚白雪。


    蘇香香頹然地跌坐在地。


    她已經被困在這個洞穴中二十多天了。


    每日天黑時,修白都會帶迴來豐盛的食物和獸皮,還有一些漂亮小物件來哄蘇香香開心。


    蘇香香衣食無憂,完全不需要任何體力或者腦力運動,像一隻米蟲一樣,由修白豢養著。


    然而,在洞穴中僅僅幾十平方的活動範圍,麵對著分不清白夜的昏暗,蘇香香覺得自己很快就患上失心瘋。


    “修白,你今天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不然我真的要忍不住打人了!”蘇香香怨念地對著空氣呢喃道。


    她曾天真地以為,修白隻是因為雪山上偶爾的極端天氣,才臨時將她困在洞中保護。


    可外界的積雪越來越厚,氣溫仿佛沒有底線一般,不斷地降低,甚至在背風的洞穴中,她也必須要身著厚厚的獸皮。


    而修白迴來得越來越晚,送給她的禮物和晶石也越來越多,堆積在洞穴的角落,形成了一個小山。


    蘇香香甚至產生了一個恐怖的猜想。


    修白不會想要將她永遠地囚禁在這裏吧?


    “再忍一忍吧,我處理完族內事務,就帶你去海邊。”


    修白溫柔的笑顏浮現於眼前。


    蘇香香伸手揮了揮,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


    每次她提出離開,修白都以各種理由敷衍過去,愣是將她哄騙留在洞裏快一個月。


    蘇香香騰地一下站起身,握拳下定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出洞看看外麵的情況!


    她冷得將自己裹成一個球的,在黑暗的洞穴中忙忙碌碌地準備了起來。


    ……………………


    天色完全陷入了黑暗,洞穴中最後一絲光芒消失了許久。


    蘇香香安靜地坐在一片黑暗中,心底忐忑無比。


    隨著洞口巨石被推開的聲音,微弱的月光從洞口照了進來。


    修白一身風雪,略帶疲憊地走進了洞穴。


    “你迴來啦?我給你準備了晚飯!”


    迎麵而來的,是蘇香香陽光燦爛的笑臉。


    修白一手扶著巨石,看著蘇香香的笑意,怔楞了片刻。


    她已經很久沒有對他這樣笑了。


    蘇香香將幾道涼拌菜在地上擺好,沒有發火,也沒有哭鬧,像個等待了一整天的賢妻良母,乖順地等待著修白。


    修白啞然半晌,並未立即應答,而是轉身用巨石將洞口擋了個嚴實。


    蘇香香看著修白的背影,眉頭微微擰起,在他迴身的片刻,又恢複了溫柔的笑容。


    “我本來想給你做幾道熱菜的,但是洞口堵住了,煙氣排不出去,生火會有危險,我隻能湊合給你做幾道涼菜了。”


    修白放下手裏一包晶石和獸皮,眼底劃過一絲愧疚,大步走向蘇香香,向她張開雙臂。


    蘇香香並未抗拒,乖乖地投入到修白的懷裏。


    修白懷裏一暖,心底一熱,低沉著嗓音,輕輕撫摸著蘇香香的秀發。


    “對不起,香香,我……讓你討厭了吧……”


    昏暗的洞穴中,蘇香香可能看不清,但修白一雙狼眼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眼底分明藏著嫉妒的憤怒,極力地逢場作戲。


    蘇香香默了片刻,抬起頭來看著修白隱隱發亮的獸瞳。


    “先吃飯吧!嚐嚐我的手藝。”


    說著,蘇香香就起身,卻被修白稍一用力,拉迴了懷裏。


    “香香……”


    修白拖長了尾音,固執又溫柔地凝視著蘇香香的眼眸,將她全部的情緒道破。


    蘇香香縮在修白的懷裏,低頭吸了吸鼻子,又掙了掙手臂,長歎了一口氣。


    她瞞不過修白,隻好乖乖坦白。


    “你身為白狼族族長,我知道這麽做你有你的苦衷,但你總不能把我一直關在這裏,什麽也不告訴我吧?”


    修白認證地聆聽著每一個字,泛著藍光的眼底顯出愧疚之色。


    “抱歉,香香,每年雪山都會迎來三個月的暴雪季,雌性都會乖乖呆在洞中避寒,何況現在我族還不穩定,山下很多針對我們的流浪獸,我隻能暫時把你保護在這裏,但如果提前告訴你這些,你一定不會同意……”


    “你不會是從下山釀酒時起,就已經打算把我關起來了吧?”蘇香香難以置信。


    修白無言以對,垂下眸子默認。


    蘇香香微微顫抖著暗出了一口氣,努力抑製著想要打人的衝動,兩顆拳頭緊緊地攥起來。


    “修白,我是個人類,不像你們獸人,在黑暗當中,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沒法做,二十多天了,我每天麵對的隻有無盡的黑暗,這樣下去,我真的會受不了!”


    蘇香香曾經硬闖很多次,但修白與她的武力差距懸殊,既不會讓她受傷,又不會給她任何機會逃出洞穴。


    她知道,對付修白,硬的不行,還是得來軟的。


    黑暗中,蘇香香看不清修白的表情,隻是感覺到對方唿吸似乎變沉了許多,兩隻臂膀從腰後纏綿的收緊,給了她一個無法推開的擁抱。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香香……可我真的不能讓你離開,外麵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沙啞低沉的呢喃聲痛苦地響起,似乎蘇香香並不是唯一忍受煎熬的人。


    蘇香香跟修白在一起後,已經不是單純的人類雌性,而是背負著白狼族族母的身份。


    不論她是否願意承認,都得承擔族母所需要麵對的危險。


    白狼族遭到屠殺的血腥還曆曆在目,以蘇香香現在的身份,如果落到了那個人手裏,修白不敢想象……


    蘇香香強迫自己放鬆身子,任由修白將她揉進懷裏,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卻大睜著,看向空洞的黑暗,沒有一絲感情。


    “那……能讓我跟你一起出去嗎?我想去見見陽光,在黑暗中太久,我的……”


    視力會退化的……


    話還沒說完,修白一把打斷,“不行,香香,現在洞外太冷了,你是一個人類,一定受不了的!”


    蘇香香眼底最後一絲希望堙滅了,聲音低低的,沒有任何波動,“知道了,吃飯吧,我好不容易摸黑做的,別浪費了。”


    說著,蘇香香低著頭,兀自離開修白的懷抱,摸索著端來了一碗涼菜。


    是她用以前囤積的野菜做出來的。


    每天修白在離開之前,都會在洞口烹飪好一整天所需的食物,無需她親自動手。


    她費勁心力摸著黑做出一份愛心晚餐,自然是有所用心。


    “你每天在外奔波,辛苦了,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在這裏我沒什麽別的能為你做的,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吃吧。”


    蘇香香頗為主動地崴了一勺涼菜,連碗一起,送到了修白麵前。


    她很少有如此主動獻殷勤的時刻,修白卻並不買賬,一隻微涼的大手穩穩握住了纖細的手腕,將手中的勺子從唇邊拉開。


    蘇香香心底沒底,硬著頭皮問道,“怎麽了?難道你不喜歡嗎?”


    修白無奈地歎息一聲,手心握到蘇香香的手,稍加用力,勺子落在了菜碗裏麵。


    “這招已經用過一次了。”


    她曾經用天麻將他迷暈,悄無聲息地離開。


    那一次失去後,修白暗自發誓,再也不會讓它發生。


    今日修白進洞,看到蘇香香反常態度的一刹那,便掃過了洞中所有的物品。


    她像寶貝一樣囤積的天麻,果然少了幾株。


    修白輕輕攬過蘇香香,感到她後腰的僵硬,伸手奪過了她手裏的碗,拾起勺子。


    “天麻對身體無害,但會促進睡眠,吃一點吧,今晚好好睡一覺,別再胡思亂想了,我明天天黑之前會迴來陪你的,乖。”


    蘇香香腸子都悔青了。


    她這個徒弟雖然餓不死師傅,但是會親手把師傅逼瘋。


    經曆過數天恐怖的黑暗,蘇香香試圖逃離的幾招都不成功,渾身顫抖著,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修白!你是有一百個心眼兒吧?老娘跟你在一起,早晚被算計得褲衩子都不剩,你給我滾開!我絕不要跟你在一起!”


    一記重拳,帶著冷風,朝修白直直揮過去。


    修白在黑暗中看得真切,卻不躲閃,閉起眼睛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眼眶登時就青了一圈。


    “以我的實力,能不能在外邊活下來,難道你還不清楚嗎?誰需要你的保護?現在、立刻、馬上讓我離開!!!”


    連續二十多天的暗無天日,讓蘇香香一下子爆發了委屈的情緒,也不管看不看得清,對著修白一頓拳打腳踢。


    砰砰砰的重擊打在修白身上,雖然不至於受傷,但卻吃了不少苦頭,疼得悶哼出聲。


    修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蘇香香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底堵得要命,索性轉身撲到洞口的巨石,蹲下身子,十指死死抓住邊緣,費力地推著。


    巨石紋絲不動,蘇香香仍舊深陷一片黑暗和寂靜之中。


    無數個夜晚的噩夢湧入腦海,蘇香香失了智似的,憋著一口氣,十指扣在不平的石頭麵上,滲出了鮮血。


    “蘇香香!”一道慍怒的吼聲從背後炸響。


    蘇香香從未見過修白這副模樣,被吼得肩膀一顫。


    下一秒,蘇香香被用力扯過,雙手被十指相扣,緊緊捏住。


    “別這樣……”


    修白對上蘇香香紅紅的雙眼,軟了語氣,將她受傷的指頭放在唇邊,輕輕吹氣。


    “真的對不起,香香……”


    蘇香香奮力掙紮著,卻怎麽也逃不出小小幾十平米的囚籠。


    一整夜,任由蘇香香如何怒罵攻擊,迴應她的隻有一聲聲的對不起。


    還有無盡黑暗的桎梏,讓她無力得近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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