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記得他登基為帝的那日,我曾同你說要將北淵打下,日後同你皇嬸遊完天下,便在那守著?”


    “記得,我還問皇叔,皇嬸是誰,隻是那時,皇叔卻笑而不語。”


    “你現在知道了,她便是你父皇的諫命使,那時不說是因為還不能說,可我卻不知道原來他早就知曉,一直都在防著我,若是知道打下北淵的代價是痛失所愛,戰友遭受無妄之災,我定不會出征。”


    寧王遙想起那次的戰事,耳邊仿佛又傳來了昔日戰友的聲音,心中的傷痛悲憤不受控製的侵襲他的身心,後牙槽幾乎快要咬碎,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閉上了眼。


    ……


    “王爺,朝庭的人都在做些什麽,糧草遲遲不送來,兄弟們又如何有力氣舉刀殺敵?!”楚慕憤然道。


    “我已派人去信給皇兄,他定已派人運來,且再等等。”寧王堅信道。


    “王爺!再等,兄弟們都要餓死了,王爺,莫不是陛下他——”


    “休得胡言!許是他們在路上出了什麽事。”


    這時,負責運糧的官員正好到了,他跪在地上拱手對王爺道:“王爺,下官無用,運糧時遭到伏擊,隻保下一半,下官已去信同陛下再增添。”


    “你放屁!在這之後的地方,皆已被我們蕩平,怎會有伏擊?!”楚慕一把抓住那官員的衣領,提了起來,直瞪著他道。


    那官員咽了下口水,整個人抖動著,眼神閃躲地喊道:“楚慕!我奉陛下之命,千裏迢迢,快馬加鞭的,還差點死在敵人之手,給王爺帶來糧草,你竟如此待我?迴去我定要向陛下參你一本!”


    “快馬加鞭?哈!你這馬莫不是瘸腿少蹄?!不然為何竟用了三月餘才到?!”


    那官員不知該如何辯解,索性扭頭過去,怎料卻被楚慕捏著臉頰轉了迴來。


    “說啊!你今日說不出個所以,我便代所有兄弟將你丟鍋裏煮去,抵上那一半不見了的糧!”


    “你——!哼!早知如此吃力不討好!我便連那一半都不護下,任你們餓死得了!”


    “你說什麽?!若不是我們在這拚死,你們這些人怎能在城內高枕,你現在竟說這樣的風涼話?!找死!”楚慕抽出腰側的大刀,抵在了那官員的脖上。


    “夠了!”寧王伸手拉住他的手,那官員的腦袋才得以保住。


    “王爺!他明顯在編詞欺騙,我現在殺了他,待打贏此仗,迴去自向陛下領罪!”


    寧王叫來了人,將那官員帶出去後,便同楚慕道:“殺他泄忿有何用,目前最重要的是讓兄弟們填飽肚子,速戰速決。”


    楚慕冷靜下來,便領命安排去了。


    然而,不知為何,本來好好的,就差一點便能攻下北淵時,他們的戰馬卻病了,無奈之下,不得不延緩戰事。


    那日晚,楚慕抓了那官員,將他丟在了寧王麵前,氣得踹了一腳:“王爺,我早就說這人有問題!他半夜鬼鬼祟祟的去了馬廐那裏,往飼料下藥,這是我親目所見的!”


    他又招了招手,接著便有人抬來飼料,又將一包藥粉呈上:“王爺,這是在他帳裏搜出的。”


    寧王打開聞了聞,接著捏緊了那包藥,忍著怒火,死盯著那官員問道:“給本王一個解釋。”


    那官員不敢看他,也不說一句,然後一副就義似的神情,猛地起身,拔出一旁的大刀抹了脖子。


    楚慕瞪大了眼,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人,拱手問道:“王爺,屬下覺得此事不簡單,他定是被人授意的,可要徹查?”


    “自是要查,不過先暫時按下,將他帶來的人全都嚴加看管,糧草未到,此時更不可讓兄弟們寒了心。”


    楚慕說得不錯,此人定是得了授意,授此意的人會是……


    寧王心中隱隱有個方向,卻是不肯相信,甚至暗罵自己怎會有這般荒謬的想法,屬實不該。


    過了一個月,楚慕又來說糧草的事情。


    寧王看著他臉上瘦得分明的棱角,不由得攥緊了手,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一直以來,他在擴大大秦疆土的事上,不遺餘力,甘願作大秦最鋒利的刀刃,和他的戰友兄弟們築成大秦最堅固的城牆,可為何——


    皇兄要如此待他?


    北淵的士兵得了喘息的時間,休養過後,再度來襲,這次,寧王手下的士兵在餓得發暈的情況下,仍然在他的一聲令下,無怨上場,拚死抵抗,再次將敵方擊退。


    然,此次死去了大半將領,這其中,便有他一直以來,出生入死多年的楚慕。


    那一次,何其慘烈,活下來的士兵護他返迴,軍營裏,受了傷的他被人扶坐在床。


    他正要問楚將軍時,一身血跡的楚慕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他何曾見過楚慕如此狼狽的時候,顧不上身上的傷,他快步走去扶住,卻被帶得同倒在地上。


    那一刻,楚慕身上冒出了數枝箭頭,嘴上也溢出了血,寧王手抖著將他抱起,悲痛道:“你忍著些,軍醫這就來了。”


    “王爺……軍醫來了也救不了我﹑我這刺蝟,王爺你……咳……”楚慕眼神開始潰散,卻仍死死地握住寧王的手,“你聽我說,我同其他兄弟商量好了……我們……我們死後,若糧草仍然未到,我們甘……甘願作糧,給王爺和兄弟們充饑……”


    寧王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額上的青筋突起,哭吼道:“不!這等禽獸之事,我絕不會做!楚慕你給我撐著!”


    “王爺……你要活著。”


    最後一字說完,楚慕的手便無力垂下,寧王痛哭,直到楚慕的兒子,同樣眼睛紅腫,一臉悲痛地出現在他的麵前,堅強地道:“王爺好生養傷,將父親交與屬下吧。”


    寧王看著楚慕已經全無血色的臉,緩緩道:“楚凡,就讓本王代他照看你,今日起,你便是副將。”


    又過了三日,眼看朝庭仍然未有消息,楚凡咬了咬牙,眼眸充紅,蓄滿了淚水,將他父親的屍身給抱了出來,又命夥夫生火燒鍋。


    寧至得知,急忙衝出,抬手給楚凡甩去一巴掌,將楚慕的屍身搶了過來,喊道:“你怎可做此等禽獸之事?!”


    楚凡手握成拳,直挺身子道:“那日父親臨終前同王爺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王爺,我內心雖是掙紮不願,可眼下兄弟們都要撐不下去了!”


    “可你有想過,一旦吃了,日後想起,你和他們將會終生自責?”


    楚凡聽完,緊閉雙眼,兩行淚珠倏然滑出,良久說不出話,之後,他又睜眼定定地看著寧王。


    “王爺,父親要你活著,父親遺願,楚凡定要完成,若王爺不願吃,那楚凡便割己肉給王爺。”


    說完,楚凡竟拔出了刀,就要下手時,有士兵指著外麵大喊——


    “有糧草了!有糧草了!”


    這次,一車沒落,甚至還多了一批士兵,物資。


    之後,終於填飽肚子的寧王軍,帶著心中的恨,一個個如同兇獸利刃,在戰場上廝殺,成功打下了北淵。


    打了勝仗的寧王,臉上卻不見歡容,他率先策馬,趕到盛京,質問陛下為何要如何做。


    那時的老皇帝卻是一臉驚愕,不明他說的是什麽。


    寧王便將事情道出,老皇帝憤怒道要將此事嚴查,以慰在天的英靈。


    寧王見他神色不似有假,便也信了是奸臣從中作梗。


    最後,此事交由蘇雲啟去辦,很快,好幾個官員便被抓了出來,他們異口同聲道,寧王於陛下而言,是內患,他們隻不過是為陛下分憂罷了。


    寧王聽得,哀慽一笑,道:“笑話。因你們這荒謬的笑話,害得他們枉死,如今,你們也該賠命了。”


    老皇帝聽得他此話,便手一揮,眼都不帶眨的將那些人賜死並誅了他們九族。


    寧王憶述到這,轉頭問秦天澤:“你可知道,最後那批糧草物資是何人送來的嗎?不是你那該死的父皇。”


    秦天澤沉默不語,他當然知道,卻沒想過那場仗竟是如此。


    “莫非是衛將軍?”林燕芝開口道。


    寧王轉看向她,輕笑了一聲:“在雁州,本王便知你,不是空有相貌之人。”他上下掃視了一番,輕歎道,“可惜了。”


    林燕芝繼續道:“所以,寧王你才會還未得旨意,就趕去了南懷,助衛將軍。”


    寧王垂眸,輕輕地搖頭:“北淵之戰,因為他趕來施以援手,本王才得勝而歸,可本王卻……卻是未能趕上,最後隻保下他的全屍,此事,也是本王的憾事,若本王不是固執要找瑤兒,費了時日,早些過去增援,說不定,衛將軍現還活著。”


    親眼看著那些“奸臣”斬首後,他本想去找瑤兒,可楚凡他們尚年輕,不太知道如何整服北淵的人,他便先過去處理了,待他再次迴到宮裏,懷著對未來的欣喜期待,要同他皇兄求旨賜婚,娶霍雪瑤為妻時,卻被告知——


    她已被賜金筆府第,雲遊去了。


    他直道不可能,明明他倆已約好,待他迴來,便成親,又怎可能獨自雲遊?


    他不信,便糾纏著他皇兄,央他找瑤兒來,當麵問清。


    老皇帝一臉陰霾,直罵他沉浸兒女私情。


    他不明白皇兄為何如此生氣,即便他們對他隱瞞了兩人的相悅之情,可他如今也已然坐穩帝位,瑤兒亦不再是諫命使,自己也從未從她那打探過皇兄以及宮中的事。


    直到他走遍半個大秦,不得不放棄,趕去南懷後,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何。


    南懷之亂結束,卓鬆奉老皇帝的旨意,前來給衛將軍追封,辦後事,那時他還有感皇兄是一位好皇帝。


    不料,那一晚,楚凡拿來了厚厚的一封信,說是在門外發現的。


    他拆開一看,不敢置信的讀完後才知,自己大錯特錯,什麽好皇帝?!


    那不過是個披著人皮,禽獸不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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