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打了他一下:「幹什麽呀,這又沒別人。」


    「嘶——哎喲,我的好夫人,你可不知道,老張可是林燕芝的遠房親戚,你這麽大聲小心被他聽去了。」


    「呿——他就一小管事,還會摸到我這院子來不成?不怕我把他的狗腿給打斷?再說了,你這麽怕,把他辭了不就好了。」


    田老爺揉了揉眉心:「暫時留著吧,你沒看到,我剛讓老張滾蛋時,她那眼神,比這天還讓人發冷!怪不得連錢誌都燒不死她……」他突然哆嗦了一下,然後搓起自己的雙臂。


    田夫人沒眼看他,聽他說起天氣,便又靠了過去:「這天是愈發地冷了,今年的狐裘還沒買呢。」


    「你去年買的不還有幾件未穿過嗎,我的好夫人,你都知了,咱們現在得省著點花。」


    「哼!都怪你,答應她幹嘛,錢一箱箱的送了過去不說,若是被太子知道了,想不掉腦袋都難!」


    田老爺一臉期盼地看著她,一手摟緊了她的肩膀,另一手摸著她的肚子:「允影姑娘說了,隻要我一日不落,把這月的丹藥給吃完,咱倆就能有孩子了。」


    他把頭靠在了她的肩頭上,忽然捏著嗓子,學嬰兒「哇哇」了幾聲。


    田夫人垂眸看著他這幼稚的行為,眼眸裏泛了點水光,她吸了吸鼻子,笑道推了推他的頭:「難聽死了。」


    她也摸向自己的肚子,溫柔地說:「算了,去年的狐裘今年還時興著,不買就不買吧。不過,以後若是有孩子,你可不能苦了他。」


    她又伸手輕輕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必須的,苦了我也不能苦了你娘倆,你看——」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枝簪子。


    那是她之前看上的,不過那時剛好得知了他給寧王送銀子後,便忍住沒買。


    眼眶微紅的她取過那簪子,輕輕敲了敲他的頭頂:「油嘴滑舌。」


    「夫人你說,這孩子將來會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是男是女?若是男孩……他日寧王登位,我也算是有一點功勞,給他求個仕途想必也是可以的,若是女孩,那就求個良婿什麽的……」


    「你就這麽篤定寧王能成功?」


    田老爺聲音壓得更低:「陛下在位這麽多年,都是寧王去打的仗,從未親征過。至於他的那兩個兒子,太子雖好,但也就一直在東宮裏紙上談兵,二皇子則……聽說太子來雁州的這段日子,他少了個人管束,天天都在玩樂,連朝會都不怎去,簡直就不成樣子,你說,這要是打起來,皇帝這一家子能打得過經驗老道的寧王嗎?」


    「好像是這麽迴事。」田夫人點了點頭,又聳了聳肩,「管他以後誰來當這個皇帝,你現在做事得小心些,別被太子發現了。」


    「放心好了,之前太子失蹤,寧王派人來協助搜救時,我早就同他們接頭,把這次該給的銀子給了他們。」


    「那就行。」


    老陳熟門熟路地打開了房門:「大人,小心腳下,他最近都不知在搗鼓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燕芝撿起地上的木屑,又看了眼一旁一根根豎立著的木棍,會心一笑。


    接著老陳便掏出鑰匙,拿出了幾本冊子遞給了林燕芝。


    她連忙翻開,眼都不眨地細細閱讀,一頁又一頁地翻過,直到最後一頁都沒有她想看到的,她深深吐了一氣,抿嘴不語,沉默了好一陣子。


    「大人?若是這上麵沒記載,那大人您要找的那位會不會是壓根就沒來?」


    林燕芝緩緩合上名冊,歎了一口氣:「沒來也沒音訊,他到底被帶去哪了……」


    甩了甩,她對老陳淺然一笑,拱手道:「今日勞煩你了,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見老陳搖了搖頭,她便找了塊布,將名冊同銀杏給她的話本一同塞了進去,向他告辭。


    接著,她又晃迴了大街上,買了些糕點後便迴去,從廚房尋了些東西,又牽著無咎出來一路往城外奔去。


    看著前麵那小村落,林燕芝的心不自覺揪住,她閉眼吸了口氣後,牽著無咎慢慢往前。


    直到看到了被大火燒過後,成了一片漆黑的頹垣敗瓦,她才停下了腳步,從無咎那取下一個包袱,掏出裏麵的糕點和蠟燭,擺放好後,對著前方鞠躬。


    「大娘,你說的事情——」她雙肩一鬆,淺笑著,「辦到了。籠罩著雁州的烏雲已經散去,陳太守他們皆已喪命,就剩張通判不知去向,但你放心,他定然難逃天網。對了,還有錢誌,殿下會……」.bμtν


    咣當——


    嗯?


    什麽聲音?


    林燕芝愣怔片刻,想了想,迴身抽了出在廚房帶出的菜刀,護在身前,一步步往音源處走去。


    她走到那扇曾將她堵在裏麵的門前,一腳踩了上去,她疑惑地環顧四周,全是已看不清原貌的物什。


    咣當——


    又是一聲響。


    林燕芝耳尖動了動,順著往裏再走近了些。


    忽然左邊傳出了一聲刺耳的吼叫聲,她下意識轉頭看去,便被嚇得目瞪口呆,一時忘了唿吸。


    那﹑那是……


    人?!


    一個隻剩幾縷頭發,全身布滿燒傷過後可怕的傷痕,甚至還流著濃血的人。


    他是這大火的存活者?


    如此想著,她便又壯起膽子往他那走前了些,想著將他帶迴城裏醫治。


    ——不對!


    他雙手被綁,腳上也戴著官府的腳鐐,他的腳邊則放了一個倒扣著的碗。


    「你是誰,為何會被關在了此處?」林燕芝生硬地問了聲。


    那人聽到,一動不動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了頭,不顧身上的巨痛,從地上爬起,撲去林燕芝那。


    林燕芝一時沒反應過來,杵在了原地。


    那人的臉同林燕芝的就隻差半臂的距離時,突然又停下了,他不甘心地迴頭瞧著拴住自己的鏈子,用力拉扯了幾下無果,便又扭頭對林燕芝不斷地咧起他那缺了下唇的嘴,一頓鬼吼。


    林燕芝看著他那模樣,聽他那磨耳的聲音,心中不禁發毛,胃也抽了一下。


    「你到底是何人?」


    迴應她的,依舊是帶著滿腔恨意的吼叫。


    林燕芝咽了下口水,想了想,找了根樹枝拋給他,又在那碗裏倒了點水:「你可是說不了話?那你用寫的吧,即便是犯下了什麽重罪,也不該受如此的私刑。」


    她說完這話,那人似聽到什麽笑話似的,當即發出了難聽的笑聲,甚至還笑倒在了,隻是他這一笑扯到了身上的傷,便又抱住自己蜷縮著打滾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緩過勁後,死死地盯住了林燕芝,拿起那根樹枝,在地上抖著手,一筆一劃慢慢地寫了二個字。


    去死。


    林燕芝看著心中來氣,一腳踩在那兩字上,輾了輾。


    「你這人怎麽這樣,既如此,你便繼續在這待著吧。」


    那人一聽,又要撲上,這迴林燕芝反應及時,躲了過去,那人見狀又鬼叫了起來。


    林燕芝受不了,皺眉捂住了耳朵:「你……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何人?」


    那人似乎終於意識到,他再不識趣便真的隻能繼續待在這過著非人的生活。


    於是,他又趕忙抓起樹枝,落下一撇,忽又停了手,頓了頓,抬看了


    林燕芝一眼,才又繼續寫。


    林燕芝抱臂看著他寫完,待她看到地上出現「陳太守同夥」時,眼裏透出嘰笑。


    她淡淡道:「即便是陳太守,我瞧見他如此的模樣,也定會帶他迴去交由殿下處置,可你——連自己是何人都不敢明示……」


    她定睛看著他:「我已經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如此,便告辭了。」


    那人忙「咦呀」了幾聲,飛快地寫下幾個字。


    我錯了,求求你。


    林燕芝鼻子一酸,死死地咬著牙盯住前麵那三個字,片刻,她才淡漠地道:「我就當你是真心知錯,如此,我便給你一個選擇。」


    說完,她後退到門框處,然後將手中的菜刀拋了過去,刀落在地時,她同時走了出去,迴到了那些祭品前,呆呆地看看燭光。


    那人看到地上的菜刀,頹喪著將它撿起。


    這便是給他的選擇,是要繼續如此度日最後落個不知,還是一個痛快。


    那人忽然又笑了起來,歇斯底裏地笑著,這一次,他不管身子再痛,仍然一直笑個不停。


    半晌,一聲吼叫發出,接著便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林燕芝閉上了眼,喃喃道:「大娘……你的仇,也得報了。」


    在他寫下那一撇時,她便知道了,那個人是錢誌。


    對於他為何成了這副樣子,又為何會被關在此處,林燕芝選擇忽略它,不去深究。


    就當是天意。


    天意要他自嚐惡果,並在此處了結。


    她最後又深深地彎下了身子,收拾好後翻身上馬,一路奔迴了城。


    卻在城門處遇到了匆忙而來的秦天安。


    一時間,兩人停在門前,互望著。


    秦天安看著她那眼眸,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前段時間忙著處理山崩的後續事務,又顧著找她們,一時忘了被他丟在那的錢誌,直到小彩鳥一直同他說「火﹑火」時,他才猛然想起。


    「走吧。」林燕芝先開口道。


    秦天安愣了愣,見她頭上插著片落葉,便淺笑著要伸手給幫她拿下:「燕芝你頭上……」


    林燕芝似不經意地歪頭,自己伸手去將它扒拉下來,故作輕鬆道:「哎呀,怎麽會有這個,我這一路上不被笑話了良久?!快走吧,殿下在哪?我有事情要找他。」


    秦天安默默收迴了手,垂眸道了聲:「我這就帶林大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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