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鍋裏的麵煮到一半火就被關了。


    “你帶我去哪兒?”


    我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十分諂媚,他當然也聽見變動,和我對視時眼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溢出,要流到我的心髒去似的。


    “洗澡。”


    他說。


    我和他相視一笑,緊接著環著他脖子,把頭磕著他肩膀,不敢再看他了,再看他我就怕鼻血不爭氣的流出來了。


    我的心情有很明顯的轉動。這一點從我被他架空抱著,兩條在空中晃悠的腿就能感覺得到。


    所以迎來他的一句很親熱的問候,他的唇幾乎貼著我的耳蝸。


    熱氣全都順著耳朵傳到渾身上下每一處血脈。


    “和我一起洗澡就讓你這麽興奮?是不是想了很久了?”


    “……”


    我心頭被他問的一震,不過心裏現在是痛快又暢然的,剛剛那些壞情緒早就已經在他的吻中消散一大半。


    我和他這麽久才見上一麵,我不想把那些負麵消極情緒搬到和他單獨相處時。


    這世界上每天都有太多令人煩憂的煩心事,大多數人想要救贖,而他就是我的救贖。


    所以我才更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你猜呀~~”


    所以我們之間的對話變得又色又輕鬆。


    人之所以貪欲,或許正是因為這是能讓人最輕鬆最暢快、也是最容易達到的事情吧。


    已經到洗手間。


    背後掛著一張很長很長的毛巾,我的背就貼在上麵,不至於那麽涼。


    他在放水,先把一截涼水放出,頭很快轉過來和我四目相對。


    我也不躲,也不怯弱。自然而然抬手分開他麵前的發,指腹從他臉上劃過,一直順著輪廓到下巴。


    他身子突然一繃,猛的抓住我的手。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但很快我們兩個都意識到什麽。


    我毫不掩飾的展顏笑了。


    低頭看一眼後,趁著這個時機,後腦勺仰靠在背後牆上,鎖著他的目光問:“咱們兩個到底是誰想誰呀?嗯?”


    他把我的手收得更緊,還有我的腰。他的鼻子已經靠在我的鼻子上。


    唿吸已經更燙。


    “那你都在什麽時候想我?”


    我被他問得一愣。


    緊接著他做補充:“在夜間睡不著的時候?在被窩裏?在洗手間洗澡?還是說,像我現在這樣摸……”


    “那你呢?你剛剛說的這些,你占哪一個?”


    他死死盯著我,仿佛老師在盯著一個和他頂嘴,卻有自己見解的學生。


    大家互不相讓。


    兩人的眼中都閃著火光,好像隨時會迸發。


    “每一個!”


    “你……唔~~看不出來呀王浩,你居然對我這麽……


    這麽貪婪!”


    “那你呢?”


    “呃~~我也是每一個,唉,我的耳朵~~”


    ……


    兩碗遲到的麵,最後我還是在房間吃的。


    我們倆都有點春風得意的意思,一個個臉上的笑容就沒散過。他吃的很快,埋著頭嗦了幾次,碗裏的麵和湯全都見了底。


    我還開玩笑說:“這就是傳聞中的二師兄吃東西嗎?以前也沒見你這麽狼吞虎咽,你餓了多久了?”


    問到最後,他一隻手撐在我旁邊,整個人又靠近。


    我的動作驀然一僵,麵也吃不了了。


    目瞪口呆的問他幹什麽?


    “我餓不餓你不知道?剛剛還沒告訴你?”


    “……”


    我的心咯噔一跳。


    於是輕咳了咳,把臉轉到另外一邊去。先把這尷尬繞過去再說。


    我又埋頭吃麵。


    就算大家再怎麽餓也得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吧,不然哪有力氣?


    正想到這兒我整個人被他從後麵環著腰,重新轉過來。


    “資本家,你這壓榨也沒個形兒,起碼得讓我把麵吃完…”


    他咧開嘴笑得很燦爛。這一刻,我的心突然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瞬間恍然大悟。


    這人是故意看我笑話的,是故意讓我說這些話的。


    “王浩~~”


    “好了,好好吃麵,不打擾你。有個正事兒跟你說。”


    我一點兒一點兒咽著心裏的氣火,但還是狠狠瞪了他兩眼。


    用腳踢了踢他大腿:“你幹的好事兒,差點就噎住了!”


    他嗤鼻一笑。


    “你還笑?”


    他的手在我發鬢輕輕的揉,埋頭又抬頭:“好了,不開玩笑了。


    小梅,其實我想問問你……”


    說到這兒他又中斷。


    這就讓我有點難猜了。想問我什麽呢?我知道他現在自身情況並不太好。說實話,他能把李小開姐姐在醫院所有的一切費用以及他自己的開銷,廠裏的開銷周轉起來就已經不錯了。


    但我知道他這個人,非必要的壓力他不會往外說。所以可能情況比我想象的更糟糕。


    本來我對他們行業又不懂,這些年我都是在老家照顧孩子,種地養豬。很多東西說不出道道來,反而怕影響他。


    要不直接問他吧?


    或者……他這次突然迴來,是不是想和我談分開的事兒?


    確實不好兼顧,相比其他方麵,他搭在我身上的錢自然是說不上台麵,但細算也是一筆了。


    人在窮途末路時,這筆上不得台麵的錢能幫人支撐好長好長一段時間,甚至可以讓人在這一段時間迅速成長、反思,然後重新振作。


    有時候資金鏈或許就差這麽一點點,隻要一填上情況就能得到轉機。


    要真是因為錢,我可以讓他緩過來之前都不用給我了。和他在一起,並不一定非要索取。我也能陪他熬過低穀。


    “王浩,你是不是……”


    “你心裏會不會覺得不平衡?”


    我們兩個幾乎同時開口,說的是不一樣的。我還沒說出來,但他問的和我剛剛想的不同。


    我會不會覺得不平衡?


    我心頭輕輕跳了跳,眼睛也跟著眨了一下。


    快速凝神。


    “你指哪方麵?”


    是我和李小開姐姐?


    還是……其他方麵。


    他輕撫我的臉,神色跟剛剛開玩笑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同,看不出喜憂,卻沒有剛剛那麽輕鬆。


    他在認真的問我。


    “他們都去城裏了,這兩個月,我對你的關心確實很不夠。我原本,我原本想的是這次迴來你可能會發脾氣什麽的,沒想到,現在的你好像又變了一些。


    當然有可能是我…”


    “是你把我想的太自私了?”


    “沒有。”他的手滑落下來抓住我一隻手,再和我對視,這次帶了一點笑,但也不至於燦爛的程度:“不是自私。非要說的話,應該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吧。你有你的態度,你可以和別人不一樣。你有資格保全自己,咱們是對等的關係,所以談不上什麽自不自私。


    我是怕這樣會讓你難過。”


    我的心……在被他這樣說了之後,好像又被重新敷上一層效果特別明顯的良藥。


    他說的沒毛病。


    我確實感受到自己的變化。可以說和他剛開始那一段時間,在我發現他確實不錯的那段時間,甚至第一次主動打電話,聽到李小開姐姐接了他的電話。


    我在不知道李小開姐姐病重時,我是想爭的,我想把他爭過來。


    我不是什麽大好人。


    我在看到很明顯的利益以及對我有優勢的東西時,我也想要,我也想奪,我想搶過來。


    我不甘願就這麽躺平。


    如果能給我和孩子一個更好的環境和機會,我不可能放棄。


    但我發現李小開姐姐病重。


    我看見王浩在我和她之間努力做出來的平衡。


    我看到他對家庭和張健的不同之處。看到他作為一個丈夫的責任感。


    後來張健借高利貸,我們的婚姻捆綁的關係帶來的生活壓力和攜帶迫害。


    再到陳珊為了答謝他們夫妻那一場宴會時,我親眼目睹了那個女人。我看到她對我笑,我看到她明明身體弱,卻有一種從內而外的溫和力量。


    那一刻我明白,和有些人處事兒,並不需要爭奪,也不需要刀光劍影。


    說白了就是同流氓就用流氓的方式。


    同懂得平衡的人,就用同樣溫和的方式。


    在這種相處的環境下,我不覺得把他爭出來會讓我們的生活有多大的改動,而且我也不覺得婚姻有多麽好,讓人非要不可。


    就保持現在的狀態挺好的。隻求各自相安無事。


    進一步退一步都會擾亂現在的平衡。我們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承受得起。


    我們不要把時間放在內鬥上。


    他現在還關心我心裏會難過,聽他這麽說我就已經覺得值了。


    如果他不提,這個事兒都被我壓在心底,早就記不起了。


    所以再被他關心的提起時,有心動也有委屈。但更釋然了。


    “有一點點吧。”我說:“如果你剛剛不說的話,可能都會被我忘了。”


    小平和李小開去貴陽發展,而我作為他的……一個女人,卻還要守在鎮上。


    這事兒換個人或許早就已經炸了。


    早就問憑什麽了?


    但我的重心不在這兒,我的重心在於穩,而不是爭。


    他和李小開家裏的關係好,並不影響我和他以後的關係。反倒是關係好能把局麵穩下來,如果以後我們能走到一塊,能得到認可和祝福的機率就越大。


    再者,無論是李小開還是小平,在我們生命中他們都算得上是我們彼此一個重要的人。


    我沒什麽必要見不得他們好。


    隻有他們好了,隻有他們能把自己的生活穩下來,最起碼以後他們兩個不會向我們伸手,不會跟我們借。


    這不是挺好的嗎?漫長的時光中,總有人的機會比我們好,有人的命運比我們好。如果非要每個人都去做比較,日子怎麽過?


    如果老天爺賜予我們的那點智商和情商,最後都要利用在身邊的人身上,那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你搞我,我也搞你。


    誰能活得下來呢?


    我不想那樣。


    “傻子。”


    他讓我靠在他肩上,我能聽到他歎氣。


    “幹嘛呀,你希望我給你找事兒啊?”


    他啜了一聲笑。


    “在床上找事可以,別的地方,不要找事。情況允許,我會想辦法的。”


    他說的我心裏一沉。


    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情況允許,他會想辦法彌補我?


    還是情況允許,他會像對待李小開和小平一樣,帶我和孩子離開這兒,去別的更好的地方發展?


    我坐好,埋頭把碗裏剩下的麵吃光,他心領意會的把碗接過去,人沒挪位置,長手一伸就放在房間的櫃子上。


    我麵對著他而坐。


    “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啊?情況允許,你會想辦法什麽?”


    “想辦法讓你開心一點。”


    他說。


    “……哦~~”


    這個人。


    搞成這樣我也不太好問了。反正都行吧,現在也確實不太適合提那些。人有時候做什麽決定不都是看荷包的情況和當下的局勢嗎?要是不影響正常生活,拿點錢就能搞定的事兒,誰還需要磨腦子,還需要置自己於為難的地步?


    “做豆腐這個事兒,你是怎麽想起頭的?”


    我眼睛輕挑,說到這個,那我就能和他侃侃而談了。


    其實差不多他都能推得出來。但他還認真聽我講了一遍,一直點頭,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得意門生了。


    我最後問他:“怎麽樣?你是不是覺得這個法子也不錯?”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擦著。


    “是不錯,但是……”


    “但是什麽?”


    “如果下次還有相關的決定,你可以先問問我。關於租房協議之類的,又或者是生意布局,我可以給你把把關。”


    我嘶了一聲,頭輕輕一偏:“也對哦。不過你放心,以後還會有機會的,如果我能把它做大做強,我一定找你幫我把關!哈哈哈~~”


    他也笑,本來我就是句玩笑話,他笑完卻說:“那,你是有什麽想做大做強的想法嗎?”


    他把我問住了。


    “我今天嚐過你做的豆腐,味道確實不錯。能這麽快賣完迴家,是有一些本事的。


    可以想一想把事業的版圖拓開。”


    他說的我心裏有點熱熱的,就好像人對夢想熱血沸騰的那種渴求和期待。


    我……有時候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在鎮上,我的豆腐銷量最好,也最快。老顧客還多。


    我甚至還聽到有人問:“這是李家的豆腐嗎?聽說姓李的那一家做得最好吃。”


    也就是這種肯定讓我滋生想把它做大的想法。


    但還沒門路,沒那麽多積蓄。得一步一步慢慢的來。


    我雙眼放光的看著他,把手從他掌心中掙脫出來,用力反抓著他,心情激動的問:“你,你也覺得我可以嗎?”


    “你當然可以,實體經濟從來都是市場中占比最重的那一類,尤其是食品,你如果真有這個心,等過段時間我的……”


    我正聽得津津有味,一道電話鈴聲劃破空氣,孜孜不倦的響著。


    他勾唇,摸手機看一眼,緊接著神色就變了,捏了捏我的手說:“接個電話。”


    我歪頭,心欠欠的看著他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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