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了,薑太傅便不饒彎子了,「本太傅懷疑這些馬匹根本沒有生病,所謂生病,不過是你謊報軍務謀私謀利之舉。裴大人若是問心無愧,便讓本太傅與幾位禦史大人去看看馬匹。」


    「否則,便說明你裴大人心中有鬼,以權謀私。」


    也就說,無論如何都要去看馬匹,否則決不罷休。


    這無賴態度把鄭汝孝給氣著了,「太傅大人難道不知擾亂軍務是何罪名嗎?若人人都似你這般,還有何體統可言?」


    先是插手禦林軍的大帽子,接著是擾亂軍務的罪名,一個比一個嚴重,看來郭老爺子說得沒錯,裴衍果然有問題。


    眼波一閃,薑太傅立刻擺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馬匹明明沒病,裴衍卻謊報軍情,欺君罔上。本太傅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有責任有義務將此事查清楚。」


    「若馬匹的確有病,裴大人受了委屈,本太傅願意一力承擔擾亂軍務之罪。若裴大人還要阻攔,本太傅便要與你到禦前分辨一二了。」


    總之,他今天就要裴衍現出原形。就算不能丟官罷職,也要讓他灰頭土臉,顏麵掃地。


    「如此……」裴衍淡淡道,「那就如幾位大人所願。」


    這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吧?


    幸好他早有準備帶了禦史同行。


    你裴衍也有今天!


    該!


    「郭老爺子,好好給這些馬匹看看,看仔細一些,別冤枉了裴大人。」


    站在馬廄前,薑太傅表麵很淡然,內心卻很興奮,隻等結果出來,重重參裴衍一本,好把議和正使的位置搶過來自己坐。


    郭老爺子何嚐不是如此想呢?


    薑太傅的嫡母不孕,薑家便納了郭老爺子的親妹子為良妾,郭氏女進府之後,一舉得男,生下的便是如今的薑太傅。


    但郭老爺子一家當時並未因妹妹育嗣有功而飛黃騰達,反而被薑家大婦打壓得喘不過氣來。


    直等到四十年之後,薑太傅的父親、嫡母相繼過世,薑太傅成了一家之主,上頭再無人壓製,才正大光明替生母請了封號,提拔郭家。


    郭老爺子是薑太傅嫡嫡親的娘舅,這幾年有太傅外甥撐腰,郭家當真是雞犬升天。在盛京城,誰不賣郭老爺子一個麵子呢?


    可裴衍不賣。


    不僅不賣,還把郭老爺子的臉麵丟在地上踩。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才短短小半個月,就讓他郭廣陸抓到裴衍的小辮子了。


    這迴新仇舊恨一起算,必要裴衍這猖狂小子好看!


    挽起袖子,郭老爺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那得意模樣,仿佛哪家去捉奸的仆婦。


    他郭廣陸醫馬數十年,有病沒病,他一看便知。


    朝馬廄旁一站,打眼一掃,看到那馬吭哧吭哧喘著氣,流著鼻涕,郭老爺子臉上的神情就不對了。


    像見鬼了一樣,他趕緊用手去摸。


    這一摸更是嚇了個哆嗦,整個人都不好了。


    意外,一定是意外。


    郭老爺子不敢相信馬匹真的有病,立馬去看下一匹馬。


    看了一匹又一匹,連看了幾匹之後,心涼了。


    郭老爺子幾乎是挪迴去的,來的時候心裏有多囂張,迴去的時候就有多淒涼。


    「如何?病馬幾匹?」裴衍負手站著,目光淡淡,但郭老爺子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那目光給壓死。


    臉色通紅,額上汗水嘩啦啦淌,郭老爺子聲音艱澀,說話時簡直像病馬一般吭哧吭哧的,「初、初步估計,不下五匹。」


    他根本不敢看薑太傅那張黑如鍋底的臉。


    舅甥聯手,丟了這麽大的一個臉,實在無顏見人。


    鄭汝孝笑眯眯望向薑太傅,「如此,便有勞太傅大人上折子自辯了。」


    「說起來,擾亂公務之罪名不算大,可事涉和談,再小的事都不是小事。幾位禦史是狷介耿直之人,見到如此不平之事,是不是該有所表示啊?否則豈不是對不起幾位素日直言諍諫的美名?」


    一貫伶牙俐齒的禦史們此時像被拔了舌頭的雞,一個個冷汗直流,唯唯應諾。


    薑太傅像吃了一口屎,吐又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如鯁在喉,憋得眼發紅,麵發紫。


    「本太傅敢作敢當,自會到禦前自辯,但裴衍治馬消極怠惰,本太傅亦看在眼裏。」


    薑太傅到底臉皮厚,被如此打臉還不忘反咬一口。


    經他提醒,郭老爺子立刻反應了過來,「裴大人,我知道百和堂是你母族產業,你想照拂乃人之常情。但事關國事,你竟然把醫馬的重任交給一個對醫術一竅不懂的小姑娘,想以此來踩我郭某人的顏麵,公報私仇,拿國事當兒戲,實在令郭某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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