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張馬醫為首的幾位馬醫都挺羞愧的,紛紛上前來致歉,「……我們鼠目寸光,以蠡測海,妄自揣測,多謝您大人大量,不予計較。」


    昨晚把明曦開方熬出來的藥灌下去之後,那幾匹病馬果然開始好轉,的確是立竿見影,效果顯著。


    她救了這些馬,救了他們的命。同時也他們上了一課,讓他們謹記醫者謙誠之心,謹記「恃己所長,訾毀諸醫,」乃醫之大忌。


    他們竟然因為明曦小姐年紀小,就心生輕視,實在羞慚。


    想到昨天在裴衍麵前誇下的海口,更覺啪啪打臉,無顏見人。


    裴衍亦是如此。


    一早親自去接明曦,小姑娘早已穿戴洗漱完畢,見了人,他還未開口,她就主動說來了。


    小姑娘目若洞燭,一派清朗,絲毫沒有計較他昨天的失禮之舉。


    他道歉的時候,說自己莽撞,請她不要計較,小姑娘笑了笑,說,「好,我會的。」


    這話,分明是昨天他安撫她時的那句。


    本以為是她胡鬧,自己哄著她,不想胡鬧的竟然是自己。


    想到自己成了胡攪蠻纏的人,而她是那個大人大量不與自己計較、寬和包容、耐心哄自己之人,裴衍汗然之極。


    而張馬醫的兒子小張馬醫看明曦時,眼中的欽佩仰慕已經掩蓋不住了。


    「明曦小姐,那三匹剛剛發病的馬能用您昨天開的方子嗎?」


    「那些還未發病的馬,要用什麽藥來預防呢?」


    「最先發病的那幾匹馬服了藥雖有好轉,但是否可以輔以其他辦法讓它們更快康複呢?」


    少年人求知若渴,主動跟在明曦身後,一邊聆聽她的解說,一邊飛速記下明曦說的關鍵點,還不停點頭應是,時而驚訝、時而讚歎、時而拍手稱好。


    他一雙眼睛都落在明曦身上,神情虔誠認真,耳朵尖卻紅紅的。有時候明曦迴轉頭跟她說話,他笑容裏便多了幾分羞澀慌亂,等明曦把臉轉迴去,他又不由自主地追隨。


    明曦也很有耐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時候小張馬醫迴答得好,她還會給以鼓勵的笑容,眼睛彎彎亮亮,很溫柔的樣子。


    原來鄭汝孝說她受歡迎竟然是真的嗎?


    那在百和堂的時候,那些人也是這樣圍著她,她也是這樣對著他們笑的嗎?


    裴衍抿了抿唇,提步跟了上去。


    他們是在談正事,還有鄭汝孝與其他三位馬醫跟著,眾目睽睽之下,小張馬醫不可能對明曦做什麽。


    想是這麽想,但裴衍依然覺得兩人靠得太近,這樣很不妥。


    隨著他走上前來,其他人自然而然地退開。


    就算小張馬醫有再多的問題,也隻能讓開一步,讓裴衍跟明曦走在一起。


    夏日晨曦中霧靄淡淡,打濕了小姑娘額前的碎發,她肌膚如玉,泛著瑩潤的光。一雙眸子卻十分璀璨,嘴角的笑容也非常淡然、從容。


    大家圍在她身邊,七嘴八舌問著什麽,她絲毫不見急躁,悠然不迫,不疾不徐。


    眼中閃過一抹驚豔,裴衍第一次發現,原來女孩子認真的麵容是這麽好看。


    把所有馬巡視一遍,根據病情不同,分別開了不同的方子。正打算抓藥熬製,忽然有人來報,薑太傅來了。


    來得可真快。


    裴衍眯了眯眼睛,淡淡道,「請太傅大人到議事廳說話。」


    這次與瓦剌人議和,全權由裴衍與薑太傅負責,裴衍為正使,薑太傅為副使。


    堂堂太傅屈居裴衍這個晚輩之下,薑太傅心裏能高興才怪。


    昨天,裴衍匯報馬匹生病的時候,薑太傅就在皇帝麵前各種內涵。說裴衍太狂傲,不懂禮賢下士,若郭老爺子出任馬醫顧問,絕不至於出現這麽大的紕漏。


    還搶先一步推薦郭廣陸,這樣等裴衍把郭廣陸請來,醫好了病馬,他薑太傅就是頭一個舉薦的功臣。


    眼見事情沒有按照他們的預想發展,天大的功勞要飛走,薑太傅便著急了,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早料到他們會來,裴衍倒不著急,先和氣地跟薑太傅寒暄,「不知太傅大人與諸位過來所為何事?」


    除了薑太傅之外,還有郭廣陸老爺子並四、五個禦史,顯然有備而來。


    「自然是為了馬匹生病的事!」薑太傅不客氣道,「有人拿此次議和當兒戲,謊報馬匹病情,欺君罔上,用國之大事為親眷謀私。本太傅身為議和副使,怎能置若罔聞?」


    「所以?」裴衍抬眸,冷冷道,「太傅大人要插手禦林軍事務?」


    這個罪名不小,薑太傅可不敢認,一聲冷哼,薑太傅不恥道,「休要給本太傅扣罪名,我對禦林軍不感興趣,但這次馬球比賽事關重大,本太傅絕不允許有人用馬匹謀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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