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影子算不上鬼,頂多是靈魂的殘影,太陽的陽氣加上孩子們的陽氣讀書的浩然之氣無時無刻不在磨滅他們的靈智。鬼我碰到多了,他們我還真是第一次碰見,他們大約有200多個,每個影子都殘全不全,斷手斷腳,沒有頭的,他們是誰,為什麽會被埋在學校的地下呢?我想不明白很多問題,誰這麽殘忍的殺害了他們。


    今天早上沒有太陽,被濃厚的烏雲遮住了太陽的光輝和熱度,失魂落魄的迴到家,爺爺和爸爸早起晨練,看到我的樣子都嚇了一跳,下陰曹的時候都沒這樣“哎呦哎呦,這還是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馬天聽嗎,還沒立秋呢就讓霜給打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然後斷斷續續的講了我昨晚見到的一切。聽完我的講述,爺爺和爸爸都沉默了,爸爸點了顆煙“唉,都是可憐的人啊,爸,咱們管不管?”“既然咱們家碰到了,肯定就得管到底,我這就聯係民俗部的孫部長,光咱們一家的力量肯定不夠,還得聯係天宮廟道的姑和興隆寺的和尚。”


    爺爺給孫部長打了電話,這方麵必須得有官家的人出麵才能安撫人心,要不人家以為你搞封建迷信,再給你抓起來。好在孫部長也是玄學愛好者,他昨天也去了現場,還查詢了地方誌,確定那是一處什麽地方。1931年9月18日,九一八事件爆發以後,小日子過得不咋地的國家占領了東北,滔天的罪行在黑土地上進行,鮮血染紅了皚皚白雪,這個縣城也未能幸免,有抗聯戰士受傷,有村民背迴家中醫治修養,在一次給抗聯戰士送藥送糧的時候被鬼子偵查兵抓住,鬼子讓他交待抗聯的根據地,他把鬼子一個小隊帶到了一處險地,有抗聯的隊伍早就在那伏擊,在全殲了鬼子小隊以後,他也被小隊長用軍刀砍下了頭,據說他的頭還看著鬼子笑。惱羞成怒的鬼子聯隊發動了大清洗,一個村子二百餘人但凡和他有一丁點關係的都被鬼子抓了過去,於是,在當年還是荒野的地方多了二百餘條殘魂。


    黃土終究藏不住惡行,真相早晚大白天下,於是今天就有報紙和新聞大肆報道了這段故事。領導們非常重視,在經過幾天收殮遺骸,又把遺骸葬在西邊的烈士陵園內,超度法會就開始了。這場法會邀請了天宮廟的主持素塵師太、隆興寺的方丈合慧禪師加上我爸爸集結了道家、佛家的超度法會就成了。我爺爺跟我說“唉,要是你奶奶還活著,以她大巫的本事,把這些幽魂送到地府還不就是伸伸手的事兒。”“爺爺,我奶奶本領那麽大啊。”我穿著青色道袍,手裏拿著一根冰棍,抱著小狐狸聽爺爺講過去的事。“你爺爺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你奶奶,你奶奶啊,可是巫,還是大巫,治病救人、超度鬼魂就沒有她不行的。唉,可惜啊,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啊。”


    孫部長站在陵園內,先是講了一下這些骸骨的由來,譴責了一下小日子過得不咋滴的國家的暴行,又展望了一下明天會更好,最後點著了度魂香,代表超度正式開始。我們分為三個方陣,一個方陣十幾人,分坐在三個方位,正好成天地人三才陣。都念自己本門的超度咒我念的是《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太上三生解冤妙經》、《太上道君說解冤拔罪妙經》,素塵師太和合慧禪師念得《法華經》、《金剛經》和《地藏菩薩本願經》。不時有陌生人來祭奠一束白花,哀悼幾分鍾,香燭貢品和花圈就一直沒有斷過。


    一個年輕人推著一把輪椅後麵跟著十幾個人,走到孫部長身前“您好,孫部長。我想問問您有沒有遇害者的名單。”孫部長拿出來一個名冊“這是我們統計鳳翔村的人員名單,不過時間過得太久了,有一部分實在是無法考證。”年輕人接過名單挨個找他太奶奶想要的名字“李良才、李良才。”突然他大喊道“太奶奶,我看到太爺爺的名字了。”原本一臉木訥,雙手抱著一雙褪色了的繡花鞋的老人在聽到李良才三個字後眼睛裏閃出了一絲光亮。“李良才在哪呢?在哪呢?快給我看看。”年輕人指著名冊上的字“太奶奶你看,李良才,鳳翔村人,1933年被害於縣城東郊野地,現東方小學操場。”“我終於找著你了,你個沒良心的,一下走了這麽多年,你個天殺的。”老人把名冊緊緊抱在懷裏,哭了好一會才在家人的勸說下平複過來。年輕人推著老奶奶到了土堆旁邊,輕輕的撫摸著剛立起的土堆“好啊,當年你就說過娶我的時候要把全鳳翔村的人都叫來,結果我懷了老大以後你倒是和村裏人都下去了,現在你是熱鬧了,我還在這世上一個人遭罪。我給自己繡的嫁衣啊就剩下這一雙鞋了,孫兒啊,把鞋給我穿上,興許過幾天啊,你太爺爺就來接我了。”老人眼含熱淚的把懷裏的鞋遞給了旁邊的年輕人,年輕人接過鞋,跪在他太奶奶的身前,眼淚一滴一滴的流進土裏。


    把一切看在眼裏的爺爺,長歎一聲,拿出地府鬼門的碎片,在陵園內的正西方用腳步畫起了陣法“一腳踏進黃泉路,黃泉路上死人多。兩腳踏進望鄉台,望鄉台上迴不來;四腳踏進惡狗嶺,惡狗咬我我不驚;五腳踏進金雞山,撒把五穀金雞散;六腳踏進野鬼村,兩旁熱鬧我不看;七腳踏進迷魂殿,喝了井水不妄言;終於進了酆都城,從此投胎做新人。”走了七步,畫了七步,一個簡易版的鬼門就成了,念到哪就可以直接進哪,當然這是得到地府允許的,這些魂魄都太脆弱了,禁不起前幾關的折騰。


    念經一直到了太陽落山,二百多幽魂終於穩定了下來,不再是影影綽綽的樣子,在隻靠陰眼的情況下可以看清他們的容貌了。最大的不過四十幾歲,最年輕的才十多歲,我能看見他們走進鬼門之前都向我們鞠了一躬,突然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幽魂離開了隊伍,來到一直待在這的老太太麵前,認真的看著老奶奶的麵龐,伸出虛無的手想要摸摸她的頭發,可是手掌卻直接從身體裏穿了過去,老奶奶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睜著眼睛看著前方,這一刻,他們都從眼中看到了彼此“良才,良才,你是要來帶我走嗎,我都準備好了。”說著努力抬起了腿,腳上穿著明顯小了一點的繡鞋。那個男人淚流滿麵,張嘴說了什麽,誰也聽不到,隻剩下他一個了,鬼門也搖搖欲墜“擱這演特麽的什麽苦情戲,趕緊特麽的下去,在不下去鬼門都支撐不住了。”我爺爺一腳把那個鬼給踢到鬼門裏,嘴裏罵罵咧咧的“老太太,那個叫李良才的讓我告訴你,好好活著比什麽都強,等你下去以後好把咱麽國家這些年的發展給他好好講講,從現在開始啊,多多的看新聞,記住嘍,然後再下去給他講,記著了嗎?記住了就趕緊下山吧迴家吧,山裏寒氣大,別在感冒嘍。”然後又衝我們喊“都特麽看什麽看,都特麽送走了,趕緊收拾東西迴家。晚上八點,孫部長在萬和定了幾桌素齋,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記住了啊,晚8點。”說完拍拍屁股就下山了。


    那晚的飯局我沒有去,那二百多幽魂一直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我不知道什麽仇什麽怨才可以讓人去殺人,這還是我看到的,這土地之下不知道還有多少未挖掘出來的白骨還有那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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