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書翎換好衣裙後,自然也是梳洗了一番的。


    長發挽了一個發髻,玉簪花釵,發髻後扣了一串珠玉流蘇,垂在背後。


    小臉略施粉黛,臉色修的極為紅潤。


    一身嫩色交領長裙,纖腰用玉帶束著,今日未穿大袖衫,身姿顯得越發纖細柔弱。


    春柳和夏竹一左一右扶著薑書翎從內室走了出來。


    膝蓋的疼痛讓她行走緩慢,走路的姿態更是異於平常。


    蕭祁禮望著她,隻覺得她逞強。


    可她並未開口求他。


    薑書翎抬眸看了眼蕭祁禮,臉上帶著幾分希冀,湊到了蕭祁禮的麵前。


    “殿下,妾好了,我們迴去吧。”薑書翎說著,低著頭等著蕭祁禮先行。


    春柳和夏竹還在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薑書翎,從她咬牙皺眉的神情不難看出她雙腿疼痛難忍。


    可她就是一聲不吭。


    逞強。


    蕭祁禮凝眸大步一邁,往外走去。


    薑書翎覺得蕭祁禮是故意走那麽快的。


    既然這樣,那她裝一下,不過分吧?


    “殿下…”薑書翎腳步一快,想追上蕭祁禮的步伐,隻是還沒有走出偏殿的門,就虛虛一摔。


    好在有春柳和夏竹拉著,才沒讓薑書翎摔在地上。


    薑書翎疼的直冒冷汗,眼底更是瞬間就聚滿了淚水。


    蕭祁禮迴過頭來,就見少女軟著雙腿,抿著唇雙眸凝著淚水望著她。


    她的眼眸還是哭過的潮紅模樣,雖不腫脹卻紅的妖冶。


    蕭祁禮眼前劃過方才薑書翎落淚的模樣,像掉小珍珠般,一顆一顆的掉的讓人心疼。


    他真想,撚一撚她潮紅的眼角。


    蕭祁禮往迴走來。


    “求孤,孤抱你。”他神色冷漠,語氣又居高臨下。


    薑書翎抬眸,望著逆著晨午光而來的蕭祁禮。


    “殿下金尊玉貴,妾怎麽能麻煩殿下…”薑書翎怯懦的縮了縮脖子。


    蕭祁禮是太子,讓他抱著可真是太好了。


    可表麵,薑書翎搖了搖頭,斷不可能同意他這樣的做法。


    她又往後縮了一步,後退的步子累及膝蓋讓她又是輕皺了皺眉。


    她眸中清澈,都是無辜色澤。


    明明痛楚難忍,還非要逞強。


    蕭祁禮沒再說話,直接拉過薑書翎的手臂,稍微往下躬身,就把薑書翎抱了起來。


    “殿下…”薑書翎低唿了一聲,被猛然抱起離開地麵,本能的抱住了蕭祁禮的脖子。


    感受到脖子貼著手臂的觸感,還有耳邊的嬌吟,蕭祁禮睨了眼懷裏的薑書翎。


    “孤怎麽覺得薑側妃是在欲拒還迎?”


    他落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幾分。


    “妾沒有。”


    薑書翎搖了搖頭,臉卻紅了。


    “沒有?”


    沒有為何摟他脖子摟的這麽快?


    “妾有些害怕…”薑書翎聲音低低的說著,勾著蕭祁禮的雙手雖鬆了幾分勁兒,小臉卻越是羞澀便越是想埋起來,越來越湊近了蕭祁禮的脖頸之間。


    她的唿吸很輕,可打在脖頸之間還是酥酥麻麻的泛著癢意。


    蕭祁禮眼眸暗了幾分,目光沉沉落在薑書翎隻露出的側臉上,白嫩細膩,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迴東宮。”


    他聲音也跟著沉了幾分,被他抱在懷裏的薑書翎紅著臉頰,眸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蕭祁禮抱著薑書翎一路,直到出了坤寧宮,坐上了迴東宮的馬車。


    坤寧宮內,皇後坐於高座,鑲嵌著寶石的純金護甲戴在手指,正捏著從偏殿拾來薑書翎抄寫的女四書。


    “你去找人通知蘇氏,告訴她,太子為了薑書翎頂撞本宮,叫她狠狠心,不然本宮不留無用之人。”她溫聲吩咐,目光卻依舊在欣賞手上抄寫下來的女四書。


    “是。”


    長長的甬道內,馬車緩慢而行。


    太子殿下抱著薑書翎從坤寧宮的離開消息隨著迴東宮的馬車,傳了出來。


    傳迴了東宮,自然也傳到了宮外時刻關注太子殿下的皇親貴族。


    忠義侯府內,這是薑舒婷嫁入侯府的第七日,這七日裏,她過的比前世在東宮時還要憋屈。


    她隻覺得,這一切和她預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忠義侯燕迴程明明是和薑書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為何重來一世,會突然多了一個表妹?


    家裏的表妹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為何會有一個表妹?


    為何侯爺會在新婚夜對她說,他心中隻愛表妹?


    這不對勁,這一點都不對。


    她自以為嫁給了幸福,可這和她所想的幸福天差地別。


    她派人日夜打探東宮的消息,因著前世在東宮,知道東宮出來采買的婆子丫鬟一些私密事,便利用了幾分。


    她生怕薑書翎比她過的好,生怕薑書翎那邊生了讓她意外的意外。


    直到她一連幾日,收到薑書翎的消息都是薑側妃入了後宮沒再迴來的消息時,她心中終於平衡了不少。


    薑書翎在後宮那麽長時間,怕是要死在後宮了。


    可是,今日迴來的丫鬟,說什麽?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薑舒婷死死的盯著打探消息迴來的丫鬟,眼底透著不可置信和怨毒的光。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薑側妃在坤寧宮受罰,後被太子殿下抱著……”


    “不可能!”薑舒婷出聲打斷了丫鬟。


    她猛地起身抓著丫鬟的胳膊,使勁的搖晃著。


    “你胡說!這不可能!”


    “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他怎麽可能會抱著薑書翎迴東宮?”


    “你再胡說,我就撕爛你的嘴!”


    薑舒婷惡狠狠的說完,丫鬟立馬跪在了地上。


    薑舒婷捏著拳頭,很是混亂。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為什麽會這樣?


    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她要迴門,她要迴家問一問母親,她要和母親好好商量。


    薑舒婷的瘋狂,並沒人在意。


    而薑書翎受蕭祁禮的愛護送迴華音殿,卻在東宮掀起了巨浪波濤。


    太子殿下素來不近女色,他何時會做這種憐香惜玉的事情了?


    蘇側妃想到方才傳來的消息,死死的捏著帕子,心口難受的厲害。


    這兩日,他曾去過昭德殿,想送一送吃食關心太子殿下,可都被拒了迴來。


    要麽,是殿下不在。


    要麽,是殿下不見。


    明明,這幾日薑書翎不在,殿下都沒有絲毫在意。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殿下會親自去坤寧宮接她迴來?


    “主子,殿下方才為薑側妃請了太醫,想來是薑側妃受了傷,主子不妨過去看看?”說不定還能見到殿下呢。


    蘇嘉梅貼身丫鬟秀丫提議著。


    “是嗎?那我這個做姐姐的確實該去看看才是。”蘇嘉梅努力的扯出了一抹笑容。


    即便心裏再苦再痛再恨,她身為太子側妃絕對不能丟了份。


    她帶著幾樣補品和傷藥,前往華音殿探望薑書翎。


    華音殿內,薑書翎被蕭祁禮送了迴來。


    他吩咐樊玉去請太醫,沒等太醫過來下定論便就急匆匆迴了他的昭德殿處理朝政。


    太醫檢查一番,並未有大問題。


    “薑側妃不必擔憂,這幾日少走動,老臣開些藥,按時擦上,很快就能痊愈。”


    “多謝太醫。”春柳送走太醫後,冬梅和秋桂都紅了眼圍住了薑書翎。


    “奴婢都快擔心死了,若不是聽主子的吩咐,不敢胡亂去求殿下,奴婢現在都跪在昭德殿門口了。”


    秋桂掉著眼淚,抱住了一旁的夏竹。


    冬梅在一旁輕輕的笑著,眼底也有淚花。


    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麽長時間沒有看到主子在身邊了。


    “這不是沒事嗎?”薑書翎伸手,摸了摸秋桂的眼淚。


    “咱們主子這麽厲害,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春柳送走太醫迴來後,拍了拍秋桂的肩膀,還是不得不感歎主子的算計。


    主子被皇後娘娘宣召之後就做了打算,吩咐她們不要著急不要聲張,若是十五之後還沒有她的消息,再去找太子殿下求救。


    沒成想,十五這一日,太子殿下竟然就帶著主子迴來了。


    而且,還是從馬車抱著迴到華音殿的!


    當時外麵,可好多宮人都看到了。


    春柳覺著,主子嫁到東宮之後,就越來越沉穩聰慧了。


    她們這些陪著主子長大的丫鬟,都看不清主子的一絲想法了。


    “去準備準備,我要沐浴。”薑書翎剛吩咐下去,就聽說蘇側妃來了。


    蘇側妃地位與她平起平坐,她上門,薑書翎不好不見。


    “讓她進來吧。”薑書翎坐在軟榻上,衣裙故意掀了起來,神色間染著屈楚痛色。


    還未真正的承寵之前,蕭祁禮的心不可能偏向她。


    她要以柔弱示人,讓敵人看不清她,更摸不清她的實力,最好能讓敵人麵對她時掉以輕心。


    蘇嘉梅一進屋,便就聞到一股縈繞在鼻間的藥味。


    再往裏走兩步,便就看到薑書翎半躺在軟榻上,雙腿置於榻上。


    她沒穿外袍,下裙和褻褲被拉高,露出了修長白淨的雙腿,膝蓋上是刺目的淤腫,青紫的發黑。


    蘇嘉梅見此,眼中都是意外。


    怎麽瞧著這麽嚴重?


    皇後娘娘以往懲罰她時,都未曾下手這般狠。


    這若是落下個病根,日後行走都怕是會醜態百出。


    難怪殿下要抱著她迴來,這怕是自己都走不了路了。


    蘇嘉梅見她這番慘狀,心中酸楚稍微釋然了一絲。


    “好妹妹,怎麽會成這樣?”蘇嘉梅快步過來,臉上泛著意外和心疼。


    薑書翎抬眼,悶悶的掃了眼蘇嘉梅。


    “我以為姐姐是知道的。”


    薑書翎這話,含義太多。


    一時間,聽到這話的蘇嘉梅愣在原地,不知作何應對。


    薑書翎這意思是,這傷是因為她?


    難不成是皇後娘娘說了什麽?


    想到這裏,蘇嘉梅心中頓時一震。


    皇後派人找她說了些話,又在薑書翎麵前說了什麽嗎?


    若真是這樣…


    蘇嘉梅眼底掠過一絲狠厲和決絕。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無論你做沒做過都會有嫌疑。


    她不能給自己留敵人。


    麵上卻依舊是維持著笑意,湊近了薑書翎柔聲道:“薑妹妹,姐姐真的不知你在受罰,若是知你這樣,姐姐定然會去找殿下為你求情的。”


    這一解釋推脫了她不知道薑書翎在坤寧宮的情況,所以並未去尋蕭祁禮解救她。


    “可姐姐明明和我一起去的坤寧宮。”薑書翎垂頭,一臉悲傷。


    蘇嘉梅掃了眼薑書翎這模樣,麵上都是無措。


    平日裏她麵對的,都是林良媛那種嗆著來的暴脾氣,麵對薑書翎這樣委屈巴巴柔弱嬌軟的性子,她還真不知道如何應付了。


    要說哄著她,她也拉不下臉來。


    而且看到薑書翎膝蓋變成這樣,她心中是有幾分慶幸的。


    若是薑書翎因此落下病根,日後她的寵愛會變少不說,連太子妃的位置都會與薑書翎無緣。


    畢竟,大夏朝不可能接受一個殘疾的太子妃。


    可麵上,蘇嘉梅並未表現出來,隻是欲言又止,就是沒有說話。


    “姐姐是來看我的傷嗎?”薑書翎見狀,病懨懨的問了句。


    “是,我還給你帶了一些藥油和滋補的藥材,你可別嫌棄,就當是我沒有好好關注到薑妹妹受罰的補償。”


    “那就多謝姐姐了。”


    薑書翎聲音暖了幾分,又與蘇嘉梅說了幾句話,蘇嘉梅這才勸著薑書翎安心養傷離開了華音殿。


    離開華音殿後,她溫和的臉色一收,眉宇間皆是疲憊。


    皇後娘娘派人威脅了她,她尚且能推托推托。


    可若是皇後娘娘真的與薑書翎說了什麽挑撥離間…


    那二人注定為敵,她便不能優柔寡斷了。


    “秀丫,你去把薑側妃雙膝受損一事悄悄的告訴林良媛的宮人,再順道提一嘴皇後娘娘對薑側妃的意思。”蘇嘉梅吩咐時,特意咬重了悄悄二字。


    秀丫應了一聲是,緩緩退下。


    蘇嘉梅走時,天已經快黑了。


    薑書翎從東宮迴來,見了太醫,又見了蘇嘉梅,還未好好休息過。


    等蘇嘉梅一走,薑書翎就迫不及待的要沐浴。


    在坤寧宮不比在華音殿,在皇後娘娘的地盤上沐浴洗漱都沒有那麽方便。


    如今一迴來,自然是要好好清爽的洗洗。


    薑書翎泡在裝滿熱水的浴桶裏,趴著邊緣淺淺的寐著,春柳和夏竹在一旁輕輕的舀水替薑書翎按摩著肩背和手臂。


    夏竹最愛的,便是替薑書翎按摩了。


    主子的身子軟軟的,按摩起來一點都不累人。


    平日裏她拿別人練手的時候,總覺得按摩的手酸酸的。


    大抵過了有小半個時辰後。


    “主子,您該起來了。”春柳在一旁適時的出聲。


    “嗯。”薑書翎輕聲應了一句,從浴桶裏出來。


    “奴婢已經傳膳了,等主子擦完身子更衣便能吃了。”


    薑書翎被幾個丫鬟伺候出浴,又擦了養護肌膚的養顏膏,這才清爽的穿上準備好的抹胸長裙及地外袍,前往膳廳。


    她晚膳用的素來就早,今日更是比往日都要早一些。


    蕭祁禮的昭德殿內。


    “殿下,天色不早了,您今夜可要去看一看薑側妃?”樊玉提醒著蕭祁禮。


    蕭祁禮抬眼掃了眼天色,眼中有絲絲倦色。


    聽到樊玉提到薑書翎,便順著問了一句。


    “她的腿傷,太醫怎麽說?”


    樊玉見蕭祁禮主動關心,恨不得誇大詞其講一講薑書翎多可憐。


    可到底他是蕭祁禮的人,沒收人好處僅僅憑借子嗣一事還不足以讓他多嘴說什麽。


    “太醫說薑側妃需好好養著,按時用藥,不會落下病根的。”


    “她會按時用藥?”蕭祁禮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樊玉眼眸一亮,太子殿下需要一個台階!


    “殿下不如去看看,上次薑側妃燙傷不就沒有好好擦藥嗎?”樊玉提議。


    蕭祁禮睨了眼樊玉。


    樊玉什麽心思,他昭然可見。


    他放下手中的政務,起身整了整衣襟。


    “孤去華音殿用晚膳。”


    “好嘞!”樊玉笑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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