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了湖光市的計較與盤算,踏上返程之旅。


    在了解到團隊準備商業轉型的打算後,樂遙適當地點破了一下風光霽月,要為自己在團隊博弈中留下更多的分量感。麵對陳簡的追詢,樂遙沒辦法把所有消息都托盤而出,僅能表示還在接觸之中。


    慕江流頗有不滿,覺得樂遙太拿捏了。樂遙一攤手耍著無賴表示自己能力有限、資源有限。陳簡倒是聽懂了,笑罵了一句人小鬼大。


    來得突然,走得匆忙。淩秀像是一個專職的司機,她沒問樂遙在湖光市的動向,也不討論他與團隊成員的接觸情況,似乎一切她都心知肚明似的,淩婕也一言不發坐在後排車位上,貌似乖巧。


    好不容易等車駛上了高速,淩婕才認命似地長吸了一口氣並深深歎出。她知道還會繼續在青岸呆兩個月,她已經想明白了,如果自己不去爭取的話,即便能夠躲避開一些過去的紛紛擾擾,但不可迴避的與家人、與自我的割裂感將會一直延續下去。


    沒有人可以提供保護,身處於漩渦之中誰都沒有多少無辜。淩婕心底發了狠,再不會隨便接受那些肆意安排了,兩個月裏,她要爭取的對自己的掌控力度。


    ——


    大概沉默的氣氛有點尷尬,行程過半的時候,樂遙忽然興致起來了問:“你們姐妹倆是玩的迪士尼在逃公主呢還是抵押人質呢,總不能昭君出塞和親吧?”


    淩秀還沒來得及反應思考他的這句話的意思,車後排淩婕就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是真的在笑,並且笑得有點張狂地從咯咯咯咯變成了哈哈哈哈。


    淩秀氣得怒吼:“你個混蛋胡說八道什麽?”


    她將喇叭按了足有一兩分鍾,好掩飾淩婕在車後座肆意桀驁地哈哈大笑,一直到笑聲漸消,她也才放了在方向盤上手掌的力氣。


    爾後,她趁著還能壓抑自己的怒火的時候,加速把車開到了高速服務區停下。


    她下了車,繞過車頭拉開樂遙這邊的車門:“信不信我直接在半路上丟你下車?你信不信我撓你一臉抓痕?”


    淩婕咬了咬嘴唇,她在心裏為樂遙搖旗呐喊著,指望他反唇相譏,最好矛盾升級,然後不歡而散最好。如此她進可以和樂遙一起對抗姐姐,退可以和姐姐一起碾壓樂遙,反正三個人誰都別想好。當然,現在還不著急表態,在這場風波之中她被淪為棋子,不止是姐姐,還有父親,都沒拿她當個什麽有價值意義的東西,先是為了試探慕江流,然後為了試探樂遙,淩婕覺得她像是一個隨手而用的工具。


    樂遙未見動怒,微微扯著嘴角深唿吸。他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在出發以後未到之前,顯然是存心為之。金庸先生《連城訣》裏主角的師父有鐵索橫江之稱號,讓人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正是樂遙卡住這個時機拿捏著。


    “你好大膽子敢挑撥是非,我告訴你,別太當自己算個什麽東西,就算是在青岸市,有的是人看你不爽。以為天高皇帝遠就敢挾兵自重?以為抱上了熙城實業大腿就奇貨可居?還是你覺得背靠老板的大樹能庇護你?你的籌碼還沒資格上牌桌。”淩秀就差沒有一指頭插進對方的腦門子裏了,真是膽大妄為,一介青岸信鴿也敢借著淩家內事向自己挑釁。


    如果為了掣肘,淩婕是可以和樂遙保持同一立場,要看看家姐對自己有沒有真的在乎過,但不至於明目張膽。


    “行了,樂遙別胡說八道了,剛才我聽著都覺得你是在搞笑的嘛,是不是嫌棄我呆在你家不耐煩了?”


    淩秀知道熙城實業的資源不足為奇,這又不是什麽秘密,當初還是大老板讓自己拜會的旨意。和陳悉鵬或者說陳信軍那得是一錘子買賣,但和陳悉鵬及辛鯉之間那才是長遠的算計。淩婕的這句話讓樂遙覺得還能待價而沽,很有可能辛鯉跟淩婕接觸過了嘛。


    他說:“我真覺得不值得啊,我是說我為此一直維持的精神狀態。總不能拿我當是你淩家的私兵用吧,你覺得呢?”


    嗬……討價還價?


    淩婕又說:“那也是啊,要不要給你食宿費呢,或者再交一筆保護費?免得真拿我當寄人籬下沒有爹媽沒有家似的。”


    姑娘言辭犀利了,樂遙充分感興趣起來:“談錢多俗氣啊,傷感情了不是?況且怎麽能說是寄人籬下呢,多少我倆總歸是有推廣全民閱讀的革.命友情嘛。”


    淩婕眼睛一亮:“對了對了,全民閱讀還有待進一步推廣,你要多給我一些培養的機會哈。”


    淩秀麵色鐵青,她已經知道樂遙的目的了,借題發揮,同時也讓淩婕跟著借題發揮,能抓得住機會誰不願意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呢,這倒是將了自己一軍。究竟誰給他出的餿主意?


    要是在啟程之前,樂遙就算借題發揮其實也占不住優勢,因為在湖光市,自己可以考慮切斷與樂遙的合作甚至逼斷他的退路,至少淩婕沒有發言權。要是在到達之後,大不了用金錢交易或者人情認籌也行,在青岸主場樂遙的任何發揮都會背上以勢壓人的嫌疑,會被團隊所不齒。


    淩秀冷靜了下來,這個套路倒是有點聞幸的風格。她迴想著從前麵對聞幸時候自己的反應,倒是真的拿樂遙當作團隊執策人來麵對了。


    “那聽你這話的意思,少不得我是要給你對接或者安排點事情做?”


    “六姐這叫什麽話,你是培養淩婕,是為了你家妹妹,怎麽是安排事情給我做?但怎麽說在青岸我還是要看著她一點的不是?比如之前小老板突然拜訪,我連個消息都沒收到,還要幫著淩婕落實受害者的身份認定呢。”


    確定了,是聞幸的風格,好賴不沾,鐵鎖橫江,尤其是關於受害者身份認定,讓淩秀心裏格外鬱結胸悶。她之前做的一切周旋,就是為了讓淩婕不能落下傷害者的口實,即便她動手在先。而說到慕江流突訪,淩秀是承認自己有點不地道的。


    淩婕心中快意,受害者,傷害者,一個月前湖光市流言蜚語漫天,雖然自己躲避青岸未曾正麵麵對,但想也知道,關係好的那些同學居然一個兩個都沒找自己聯係確認過,對自己的形象是怎麽樣的詆毀。


    而姐姐淩秀呢?她做過了什麽,她隻是拿著這些在布局著爭取利益,爭取麵對慕家兩隻狐狸時候的道德優勢。連帶著淩父淩母也會覺得這是值得交換的,傷害者與受害者的角色轉讓她的自尊廉價得如同一張尿不濕。


    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既不當得高貴也不當得頹廢,她沒有對不起父母和姐姐,也沒有對不起自己,如果真的有所虧欠,她甚至會覺得對不起慕江流。她嗤然一笑,羅生門的故事裏,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真相的持有者,每一個人都會自以為正義。


    淩秀認真地看著淩婕問道:“你埋怨我嗎?埋怨爸媽嗎?”


    淩婕連唿吸都緩沉了,麵無表情好半晌後忽然展顏一笑:“怎麽會,之前有些不理解,但也知道是我自己的錯,現在更是不知道有什麽理由去遷罪家人。我應該更加成熟一點。”


    成熟一詞的說出,讓淩婕宛如心底的精致的玻璃瓶子碎裂了,瓶子裏珍藏的小時光的幸福感幻滅,碎片的玻璃渣子磨礪到了嬌軟的心尖尖上,將心尖尖磨得光滑無棱,不會流血,甚至不會疼。什麽都不會,毫無情緒,毫無知覺。


    淩婕雙眼睜著的時候,左手虛握捂住了左邊眼睛,外界的景象全部從右眼傳輸入大腦,而左眼不再發揮作用,不會感知任何顏色,而是完全空了,沒有存在地空了。


    與之相對,淩秀用右手捂住了右邊的眼睛,右眼連黑暗都不能感知。


    樂遙奇怪地看著她倆,未解其意,倒是不自由地彈起了手指,盤算著等下開口要找淩婕對接哪些協定。是直接拿策劃組說的那一套,還是拿陳簡說的那一套,抑或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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