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似是而非的調訪後,又對信息進行過二次整理,如此才算交了差。


    真的隻是應付交差,大好的假期時光原本就該沒事偷著樂的,再不濟躺家裏睡懶覺還能有白日好夢。要是睡醒了再舔一杯酸奶那感覺就更好了。


    什麽仇什麽怨,自己要被支配到湖光市來。


    人很難說服自己去相信誰的,樂遙不懷疑慕江流的初心,畢竟他的立場擺在那裏,作為小老板,也斷然不會無目的地要破壞團隊的結構性。就是借題發揮的味道太濃了,讓人頗為不爽,從針對淩婕到針對自己,分明是調虎離山套路的重複使用,難不成他真以為如此就能摸清楚自己在青岸市的家底?


    算了算了,免得又被指責陷入陰謀論。但凡小老板能再克製些,樂遙覺得木秀於林也不至於如此舉棋不定。


    樂遙最後依舊保留了對慕江流的信任,或者說是表麵信任。


    他再約了慕江流,就在新華書店樓上的咖啡座,讓慕江流出錢請喝咖啡。原本他指望著對方能先開口的,但一直到服務員給再續杯的時候,慕江流還在顧左右而言他。


    樂遙頗有失望地表態:“看來我這趟湖光之旅很輕鬆啊。”


    慕江流有些意動,但動了動嘴唇又抿上了,再開口則問道:“你和策劃組的四人見過麵了,對他們……狀態的話,大概會形成怎麽個看法。嗯,有沒有讓你覺得不值得?”


    樂遙嗤之以鼻,甚至有點生氣:“為什麽要我覺得不值得,難道不是要跟你說不值得才更讓我開心嗎?你們都一個德行,故作神秘,要不就是從大老板身上繼承下來的氣質。我猜團隊出現內訌的根源首先應該是有人不樂意你吧。”


    慕江流咬了下後槽牙,鼓著雙眼壓抑不住怒火:“不樂意我那不是應該的嗎?難道我還真當自己是小老板?都怕木秀於林成了慕家的私軍,好幾次將我排除在外,要將我邊緣化,虧得一個個還自認是哥哥姐姐的。從鍾仰錄出走到引薦你進來,不就是為了奚落我的麽?我能怎麽辦,我也不能束手就擒就任由你們踢我出局吧。”


    慕江流說得義憤填膺,分貝都加大了好幾重,惹來旁人側目。


    樂遙並不同情,作為團隊信鴿還要去共情小老板難道不是犯賤?但也不會幸災樂禍,作為鯰魚效應的當事者,無非是一個惡心人的角色,能有什麽資格?


    但是樂遙可以覺得不值得,他彈了一遍手指:“那你確實該覺得不值得,木秀於林現在居然想的不是怎麽做事,而是安排怎麽做人,搞笑不啦。”


    慕江流冷哼一聲:“那還得怪我們家老慕,上次就跟你說過內部競爭力的機製了。”


    “所以你是怎麽想的?團隊也好,私軍也行,領導者姓慕就是刻在團隊的基因。你別覺得委屈,委屈的話淩婕說說也就罷了,但看你的意思,你想給團隊樹立一個靶子?那個什麽鍾仰錄是吧。”


    慕江流一口咖啡差點噴樂遙滿臉,他看著對方都呆了起來。雖然沒有完全被說中,但大差不差也就是被摸到了痕跡,幾乎就被猜中了心思。他當然不能相信這是樂遙自己琢磨出來的,那麽幕後到底是誰在為他做的分析和策應?


    這迴連手指都懶得彈動了,樂遙直截了當表態說:“你別這麽看我,也不要瞎猜測。我們可是說好盡量迴避陰謀論甚至破除陰謀論的,要不是這一點取得共識,咱倆陣營很難保持一致。”


    慕江流點點頭:“好,這就值得了。你先跟我走,帶你見一個關鍵人物。”


    關鍵人物?原來還有藏在暗處的呢。


    慕江流帶著樂遙打車來到湖光市精神康複醫院,樂遙覺得指不定小老板就是在惡心人,或者小老板真的就腦迴路有點問題,不過這地方真的是藏人的關鍵之所啊。


    精神康複醫院大約還是上個世紀的建築風格,牆壁上的漏洞修補很多,很奇怪湖光市的城建日新月異,居然沒有對這裏改造過。慕江流解釋說湖光市有心要保留一批老建築,同時熟悉的場地環境能夠為醫院的患者心理上帶去安全感雲雲。


    跟著慕江流的腳步,穿過長長的走廊,窗外的葡萄藤虯結著彎彎繞繞,架在掉漆的水泥長廊上遮起綠蔭,陽光稀薄地穿過葉子間的縫隙,懶散地打在窗欞上。整個走廊散發出懷念的氛圍。


    見到陳簡,一身筆挺素白的醫生大褂,口袋裏掛著鋼筆,領口輕微張開著。盤著的仕女發髻貴雅端莊,有垂落的發綹肆意慵懶,眉彎下眼神疏冷而澄澈。


    從容地摘下口罩後,恍然是打開玉匣驀然珠光寶氣。


    精致的瓊鼻張揚著不可侵犯的傲意,而朱潤的雙唇卻背離地在表現著勾引,最妙的是秀美的下巴恰到好處地調停了輕傲與勾引,使整張臉彌生出自然親和的遐想之感。


    製服誘惑。樂遙心底啪啪啪啪地炸出四個字,擲地有聲。


    慕江流得意地笑了一聲,是誰初見了簡姐姐的玉顏都會驚為天人,而等了解到簡姐姐的學識後又會自慚三分。甚至沒人會對簡姐姐敢有非分之想,除非衣冠禽獸。


    簡姐姐的美好簡直是上帝對人類的饋贈,是讓人不經抵製地向往。可惜……該死,不是可惜,應該是萬幸。慕江流捶了一下心口,製服胡思亂想的心念和心猿意馬的誘惑。


    訓練有素啊,樂遙吞咽了一下口水後隨之反應過來。


    如果不是慕江流的笑可能樂遙還會繼續沉浸,這些精神科醫生果然擅長於給人暗示和催眠,利用環境帶來的影響,布置出某種刻意營造的心理向往。好在來湖光市之前,自己收到過要製服誘惑的提醒。


    陳簡看著樂遙,這位早有耳聞的青岸信鴿,小小年紀不乏思維,倒是值得培養的對象。尤其是剛才一下的晃神後又立即地清醒,不得不說有些人的眼光比自己要好得多。


    她轉過身將窗簾拉上,隔絕了窗外葡萄架的清新和日光的淡暖,科室裏隻有熒白的日光燈在照亮,格調瞬間冰冷了下來。帶上黑框眼鏡後顯得理性而漠然,美人依舊,但隔絕了多餘的遐想。


    慕江流早習慣了陳簡的變幻風格,就沒再少見多怪了,他向樂遙大概介紹了一下陳簡的身份背景。嚴格來說,陳簡不算是木秀於林的人,但是與慕英侯是有合作的,並幫助團隊帶過新人。後來醉心於學術,逐漸淡化了與團隊之間活動的痕跡,但是和慕江流還一直有聯係,算是。


    樂遙感歎:“原來陳老師是團隊的聯合創始人,我這一趟湖光之旅不虛此行啊。”


    陳簡笑得明媚璀璨,表示自己也就是團隊組建的萌芽狀態時有過參與,哪裏談得上聯合創始。


    她說:“你也跟著江流喊我簡姐吧,我就當自己還年輕呢,哈哈……”


    慕江流也終於向樂遙交底,針砭著木秀於林眼前形勢與困局,言辭裏充滿了對團隊成員憊懶心態的挑剔,同時也解釋著自己的操作思路和程序正義性,承認對淩婕的慫恿就是他自己,然後甩鍋說這些都是陳簡提出來的革新,自己負責執行。


    言歸正題,陳簡接話闡述木秀於林背後的條件限製,關於資源整合、商業轉型、不良交割、派係站隊四重問題的交錯,稍有不慎就是危及存亡之秋了。


    樂遙認真聽著,同時心底評價著這二位。難怪得是在精神病院碰頭呢,什麽樣的人得適應什麽樣的圈子和思維,這兩位的策劃與操作端是讓人覺得沒頭腦和不高興,原來渾水好摸魚。那效果還真是立竿見影,打草驚蛇後跑出來各路牛鬼蛇神。


    慕江流吧嗒吧嗒地交替把玩著手中黑白棋子:“攘外必先安內,自打鍾仰錄出走,就有人按耐不住心思。老慕也難壓製他們了,交代全民閱讀任務就一個個都陽奉陰違著,全在算計著自己的蠅頭小利。有時候都恨不得破後而立算了。”


    陳簡搖搖手指:“江流你對團隊還是抱著自視甚高的姿態,當作是你慕家的私有財產了。我必須提醒你,木秀於林要走商業化正軌經營,你慕家必須是、也隻能是合夥人身份參與,否則團隊轉型毫無意義。”


    慕江流喪氣地將黑白棋子壓在手底。


    陳簡接著說:“況且文昌路的把柄還留在那裏,那幫教輔書商的路子野著呢,不清算好隨時都會被借機生事反咬一口的。”


    慕江流點點頭,難得地對樂遙說了一聲:“要謝謝你了。”


    樂遙心知他說這句話的緣由。從傳遞教學活動開始,韓四哥在青岸市的動作就有越界嫌疑,傳遞教學活動被他操縱利用,裹挾著他的私人目的聯結了文昌路的教輔書商,意圖翻找當初慕家在文昌路招商布局時候的痕跡或把柄。樂遙好歹拚著糟踐一身名譽,成了卡牌販子才破了局。


    現下木秀於林或者說是慕家又急於交割與當初那一批教輔書商的關係,為團隊的商業化轉型做好清障洗白的準備。但同時也有人開始留意到這一塊,比如提前出手挖走了鍾仰錄,讓大老板慕英侯霎時間也措不及防,氣得差點沒用上些盤外招數,但終究還是被製衡了。


    來湖光之前,樂遙尚未知道鍾仰錄其人,在老板辦公室才了解到可能是與淩秀頗有牽連。此時與陳簡和慕江流交流之後,倒是猜測得出大概了。


    想來原先就是木秀於林團隊的靈魂人物,不由得有幾分神往。


    樂遙也向對麵二位交底道:“書社圈才剛起步,指望能打通壁壘介入到教輔書商的局還有段距離,不過都在文昌路,早晚要裹挾和綁架上的。眼下還隻是一步步蠶食傳教會的班底,而且傳教會裏還有其他團隊活動的影子,也不知道什麽成分和目的。唉……說起來我都覺得蠻遺憾。”


    陳簡若有所思:“書社圈未來是不是也會接續傳遞教學的活動?”


    樂遙單眨了一下眼睛,歪了歪腦袋:“到底是書社圈蠶食傳教會,還是傳教會滲透書社圈?誰說得清,我估摸著還有人在另作安排。除了木秀於林……還有人跟我提過風光霽月呢。”


    陳、慕二人不由彼此相對視了一眼,微微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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