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他擋在了她麵前。


    就當是為了幼崽,他心想。


    可誰曾想,她醒後又一副翻臉不認人的樣子,客氣疏離,生怕他沾染她。


    明明是她主動求歡。


    明明是他被迫結契。


    到頭來,做出這幅樣子,又是給誰看?


    想到大巫醫要他教她施展靈脈,他本能就想拒絕,可又看她並沒有開口,又一次唾棄自己心軟。


    種種情緒纏繞,讓他心煩意亂,這夢睡的並不安穩。


    他甚至又夢到那一夜。


    她親吻他的眼角,咬住他的唇,觸摸的感覺霸道又纏綿。


    他突然驚醒,大汗淋淋。


    秋意晚風順著門外吹進來,仿佛一盆冷水澆灌全身,讓他遍體生寒。


    他垂下頭,迎著夜色看向手臂上被撕裂的圖騰。


    疤痕難消,翻出的血肉長好後一片模糊,這圖騰,他在那奴隸身上完整見過。


    為了他,寧願得罪帝江氏,說明她並非無心,隻不過當他是個消遣。


    ……


    第二天。


    木芸芸早早就醒了。


    枯竭的靈脈過了一夜重新充盈起來,讓她感覺神清氣爽。


    “主人。”


    帝羲倚在床上守著,見她起身,趕緊湊了過來。


    “岐氏的人來了,就在外頭候著。”


    “岐月?”


    帝羲點頭,悄悄道:“主人,我不喜歡那魚,渾身上下一股子魚腥味,臭死了。”


    還有一句帝羲沒說,那條魚身上有主人的味道,這味道他在木白身上聞到過。


    從第一次見麵他就本能的討厭他。


    木芸芸敲他腦袋:“下次不準在背後議論人,聽到沒有?”


    輕飄飄的力道並不疼,可少年滿臉委屈:“主人說過的,讓我凡事坦誠相待,別人我也不會說。”


    木芸芸看到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一下軟了:“好了,冤枉你了,別委屈了。”


    “沒委屈。”帝羲用腦袋蹭蹭木芸芸的手:“阿母說,凡事論跡不論心,即便我討厭他,也知道他有恩於我,對他並不會失了禮數。”


    他又道:


    “薑水岐氏是上古鮫人一脈,數年傳承下來,對修習靈力頗有心得,非尋常氏族可比,僅這一條,來日報恩,即便我豁出性命也是值得的。”


    “不準瞎說。”


    少年乖乖閉嘴,一下子老實了。


    木芸芸有點犯難,說實話,她是想參透靈脈,可她和岐月的關係......


    “要不要一起?”


    “不可。”帝羲正色道:“氏族靈脈傳承,皆有獨門妙法,輕易不對外示人,岐氏這樣相助,我們也不要失了規矩才好。”


    “還是你考慮周道。”她根本沒想過這些:“也確實,行事有規矩,做事有法度,氏族才能長治久安,綿延不惜,真沒想到小羲你這樣聰明,做事縝密又周全。”


    被誇了。


    少年有點不好意思。


    這些誇獎的話素來都是雌性哄幼崽的,他已經長大了,是不需要哄的。


    “吃食早就備好了,主人吃好後不要耽誤,我在家裏等你。”


    “好。”


    ……


    對修習之道木芸芸其實還是很好奇的。


    等階高低代表力量血條。


    這靈脈就是技能和藍量。


    她一個二階廢物脆皮雞,一戳就死,能指望的就是趕緊升級技能了。


    其實她還是挺期待的。


    可這份期待在見到岐月那一刻瞬間蕩然無存。


    “好了?”


    岐月一襲龍綃暗紋衣袍,長身玉立,負手於背,見她過來,斜睨了她一眼,語氣生疏淡默,聽不出喜怒。


    木芸芸渾身繃緊,挪了一步:“讓大人久等了。”


    “無妨,走吧。”


    去哪兒?


    木芸芸想問又不敢問,隻能老實跟著。


    兩人一路無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一片密林中停了下來。


    木芸芸瞅了瞅係統地圖。


    發現兩人正處在元洲無妄林。


    和歸雨林不同,這個鬼地方沒有種族,綿延一片全是猛獸棲息地。


    岐月也沒帶她進去,隻在外圍便停了下來。


    他沒看她,隻是看向密林深處被樹影籠罩的一片雜草。


    “你在這調動下靈脈試試。”


    “調動靈脈?”


    她除了看到幾株亮晶晶的草藥,其他啥感覺沒有,這怎麽調動?


    “用靈台感受,調動山中火靈,催動它們。”


    岐月抬手一點,落在她額心:“此為靈台,心神之所,靈脈遍布周身,納氣歸根,行一小周天會落於下焦,慢慢凝結成丹。”


    木芸芸驚訝:“你是說和那些高紋獸一樣結丹?”


    “沒錯,天地萬物,皆蘊藏靈氣,化為已用,便是結丹。”他又道:“你剛覺醒靈脈,尚未結丹,強行催動靈氣便會很快枯竭。”


    “你的意思是說,這內丹就相當於一個酒囊水袋,存的水越多越不會渴死,反之,沒有這酒囊水袋,就必須靠老天降雨解渴,是不是這樣。”


    岐月:“......”


    他斜睨她一眼:“通俗來說,是如此。”


    原來是這樣!


    木芸芸明白了。


    這內丹,就相當於藍量,每使出一個技能法力就必須要有藍,藍越多,技能越持久,大招也越猛。


    “試試用靈台去感悟天地間蘊藏的靈氣,催動它們。”


    “怎麽去感悟?”


    “用心。”


    “這也太......”太扯了!


    似乎是看她不理解,岐月想了想,換了一套說辭。


    “現在吹的是什麽風?”


    問這個做什麽?


    木芸芸伸出手,靜靜的感受山風從指縫劃過:“是北風。”


    “像剛才那樣,去試試感受靈氣。”


    剛才那樣?


    木芸芸閉上眼,感受到山風輕撫臉頰,感受到鷹鳥鳴啼,感受到野獸窸窸窣窣的踩過草地。


    彷佛周遭一切觸感聽覺慢慢放大,慢慢放大。


    突然,一束光躍然腦海。


    是草藥!


    她竟然在閉上眼的時候看到了草藥!


    不,也不能叫草藥,僅僅有草藥的輪廓,她看到的是籠罩在草藥周圍閃爍的光。


    難道這就是靈氣!


    她不敢分神,緊接著,無數閃耀的光點越聚越多,五彩繁星點點,宛如一片銀河。


    這就是蘊藏在山中的五行靈氣!


    她內心震撼,看著漂浮在空中的靈氣,木芸芸想伸手觸碰,卻發現它們竟然像有意識一般,輕鬆躲過。


    這是怎麽迴事。


    “竟然感悟到靈氣,便試著以自身靈脈為引。”


    引氣入體......


    木芸芸恍然大悟。


    就是說,靈脈相當於抽水管,要把水抽進來?


    可,這要怎麽抽呢?


    “納氣歸根,心神合一。”


    心神合一......


    木芸芸感受到靈氣在指尖翻滾跳躍,她又沉下心,去感受四肢百骸間以靈氣滋養的經脈。


    循環往複。


    周而複始。


    她靜靜感受靈脈流淌在自己周身,好像和天地融為一體,這種感覺太奇妙,讓她全身都暖洋洋的,彷佛躺在草地上沐浴陽光。


    可漸漸的,木芸芸發現不對勁起來。


    這份暖意並沒有持續多久,就突然開始暴漲,這巨變來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她想睜開眼,可眼皮沉重,就是抬不起來,反而因為她的抵抗,引氣入體的速度驟然加快!


    怎麽會這樣!


    她大驚失色。


    隻感覺渾身靈脈脹痛,骨頭彷佛都要被撚碎了一般。


    快!


    快停下來!


    吸夠了,真吸夠了!


    別往我身體裏麵鑽了!


    她想大聲求救,可她根本沒辦法。


    岐月第一時間感受到山中靈氣躁動,靈氣洶湧澎湃如滔天滾浪,蜂擁而至,穿過山林草木,襲向外圍。


    他蹙眉。


    難道是獸潮。


    可下一刻,這個想法戛然而止。


    因為他發現,這一股澎湃如巨浪的靈氣,正瘋狂鑽進木芸芸的身體。


    糟了!


    這瘋子!


    他死死咬牙,趕緊護住她命門,可這些,麵對滾滾而來的山海之力,彷佛蚍蜉撼樹,不堪一擊。


    要是再這樣下去,肯定必死無疑!


    “行一小周天,凝結成丹,快!”


    快個毛!


    木芸芸真的慌了,她根本聽不懂他意思,什麽凝結成丹,她現在要痛死了!


    “實在吸收不了,不如試試施展出來。”


    放水!


    這個木芸芸聽的懂。


    可下一秒,她發現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這一股靈氣太多太強,急灌而入她根本不可能逆流直上。


    她疼的冷汗都要出來了。


    再這樣下去,身子不會爆了吧。


    想到身體炸成殘肢碎塊,木芸芸簡直要嚇暈過去。


    不能急。


    千萬不能急。


    她強行安慰自己,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既然不能讓靈氣出去,那不如讓靈氣循環,這樣至少不會那麽痛。


    木芸芸死死咬牙,拉著一股又一股澎湃的靈氣瘋狂在自己四肢百骸中遊動,這洗刷經脈的痛楚太大,可她顧不了許多,隻能拚一把。


    漸漸的,她發現隻要過遍全身經脈,靈氣就會在小腹下凝結成一個亮晶晶的晶核。


    她大喜。


    原來這就是行一小周天。


    她速度越來越快,經脈撕裂的痛在麻木中渾然忘我。


    而扶住她的岐月,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有片刻的失神。


    因為他發現,木芸芸竟然要結丹了。


    這怎麽可能!


    獸人覺醒靈脈後,至少要過上數載,才可慢慢匯聚靈氣,凝結成丹。


    要是沒有氏族傳承,全靠自己摸索,怕是到死也不能頓悟其中妙法。


    而木芸芸不僅頓悟了,還準備拿走整個無妄林的靈氣。


    當然。


    這些,還不足以讓他震驚。


    氏族中天賦異稟者不類凡己,天才更是如過江之鯽,隻多不少。


    他驚訝的是木芸芸的內海。


    要知道,就像她自己說的,把內丹比喻成酒囊水袋,內海就是儲水的容量,內海不是內丹,內海是與生俱來,隨著晉級,才可以擴充一點點。


    能把整個無妄林的靈氣全部歸己所用,真要凝結成丹,那她的內海根本難以想象。


    這絕對不是一個區區雪鼬一族可以做到的。


    岐月神色複雜,而反觀木芸芸,卻感覺一分肆意的暢快。


    丹田出,拇指大的小內丹正在閃閃發亮,她漸漸找到了身體的控製權,渾身也越來越輕鬆。


    她試著用內丹裏凝結成的靈氣和這一片滔天巨浪對轟!


    精純的靈氣驟然從內丹中釋放出來,彷佛一把破江之斧頭,直接橫過江海!


    有戲!


    木芸芸心中一喜,這次,準備把內丹裏全部靈氣灌入,直接釋放出去,把它們衝老遠!


    “砰!”


    一股浩瀚的靈氣從木芸芸身邊迸發出來,這種無差別攻擊讓岐月根本反應不過來,完全憑借本能躲開。


    樹影震顫,猛獸嘶鳴。


    這巨大的動靜直接把百米內外全部掀翻。


    沙土塵漫滾滾。


    一片寂靜中,木芸芸睜開雙眼。


    成了!


    她眼睛一亮,高興的去看岐月,卻發現岐月在樹梢上站著,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纏繞在樹梢上的尾鰭。


    “大人,你怎麽好好的化形了。”


    還別說。


    岐月的尾巴實在太過驚豔。


    白鱗在日光照耀下閃耀琉光,魚尾脫垂,鰭上如薄紗一般,幾乎透明。


    岐月翩然落下,端的是謫仙之資,不露出一點狼狽。


    “大人,我真的結丹了。”果然,和帝羲說的一樣,上古氏族,果然有傳承妙法,她真是撿了一個大便宜了。


    “多虧大人提點,不然今日怕是要命喪於此了,大人?”


    木芸芸奇怪的看著他,發現岐月並沒有看她,隻是看像百米外的一片草地。


    原來茂密的草地被靈氣一轟直接炸了一個大坑。


    坑裏麵還有一些挖洞的竹鼠,嚇的瘋狂往外跑。


    岐月眉宇越皺越深。


    這不是火係靈脈。


    周圍燒焦的痕跡不是太多,可這靈力,分明是糅雜在一起,才會產生這樣大的變象。


    “你是雙靈脈?”他問。


    木芸芸老實道:“不是。”


    不可能。


    這分明是雙靈脈才會產生的震動。


    “我覺醒的是五行靈脈。”


    冷不防的,木芸芸直接砸了一個驚錘。


    “果真?”


    岐月端持的容貌第一次顯露出一分驚駭。


    木芸芸不解:“怎麽了,是不好嗎?”


    “很好。”好半響,岐月心裏才平靜下來:“這件事,知道的人有多少?”


    “族裏人都知道。”畢竟她覺醒靈脈的時候還沒出歸雨林呢。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岐月內心複雜,他突然想到幼崽。


    上古鮫人血脈精純,唯有和上古正統血脈結合,方可懷上幼崽。


    可這數萬年滄海桑田,即便是上古氏族,說是本家子弟,血脈卻並不一定精純。


    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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