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最後還是被狐白趕出來了。


    雖然他幫不上什麽忙,但讓他在旁邊站著觀摩觀摩也行。最開始的狐白是這樣想的。而她幻想中的畫麵也很美好——當她扭頭時不小心窺見兄長的麵貌,然後兩人再視線交匯著相視一笑,那也很賞心悅目啊!


    但等狐白往後撤的時候撞到了楊清幾次,她就不這麽想了!一點忙都幫不上也就算了,他竟然還在這邊擋路!


    礙手礙腳!


    被這姑娘瞪了幾眼之後,楊清終於識趣地退了出去。而在他離開之後,狐白也對他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


    “阿兄在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於是楊清就忍不住感歎了,要是他察言觀色的本領也跟狐白一樣強,那就更好了。


    雖然是個廚房,但說實話不過就隻是一個小空間而已。從書桌到廚房之間,連一扇都沒有。因此楊清僅僅是坐在這裏,就能看見女孩子炒菜時一臉認真的神情。偶爾狐白會轉頭過來,然後朝他笑一下。


    ……楊清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好吃懶做地像個廢物,尤其給他做飯的還是個小女孩。


    真太無恥了!


    壓榨童工!


    判死刑!


    楊清無聊地歎了口氣,正好書桌上擺放著他給她買的作業本,於是他便將本子拿起來隨意翻兩下,想看看她今天在家都學習了些什麽。


    本子的前兩頁是單寫的拚音字母,後麵就是聲母韻母。還有繁體和簡體的對照。以及幾頁她抄寫的語文課本上的文字。


    上學歌都出來了。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麽背上小書包。”


    楊清忍不住悄悄彎起了唇角。


    但等他再翻過一頁之後,後麵的文字內容就變了。比如這頁上麵就寫著:


    “如何使用電飯鍋?1.插上電源。2.大米洗淨。3.加水。4.……”


    後麵還有很多她記得筆記,比如用電的注意事項,電磁爐的使用方法,燉魚湯的步驟,深夜可以吃什麽,晚飯可以吃什麽,肉的種類,小青菜的種類……


    各種幼稚的愚蠢的問題。


    她密密麻麻地記了好多頁。


    她的這些問題如果對一個真人問出來的話,對方估摸著會以為你是在找茬,然後憤怒地把把你趕出去。


    但她問的對象是搜索引擎。


    因此不管再如何愚蠢,對方也會毫無保留地一步一步地教給她。


    怎麽說呢?


    楊清現在就挺感動的。


    ……怎麽辦?他現在連防溺水宣言都不忍心讓她抄了。


    “阿白。”楊清叫她了。


    “……嗯?”正在炒菜的狐白迴頭應了一聲。


    楊清就問她:“你的誓言應該有用吧?”


    那肯定!


    對於她一個讀過書受過禮儀教導的漢朝子民來說,她認真許下的誓言一諾千金重。


    於是狐白的表情變得肅穆了。


    她關了火,舉起兩個指頭放在自己耳邊,認真嚴肅地說道:“我若違誓……”


    停停停!


    楊清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要說的有關於生生死死的話。


    他開口說道:“你就對著高祖發誓,發誓你再也不隨意下河了。要是違背了,高祖就會對你痛心疾首。你可不能讓你的高祖失望!”


    狐白:“……”


    然後楊清就眼睜睜地看著狐白臉上肅穆的表情變得疑惑。她歪頭一下,似乎是萬分不解。下一秒楊清就感覺她要拿鍋鏟打人了!


    不是!


    兄長為什麽老是要把高祖搬出來!


    高祖很忙的知道嗎?他日理萬機呢!好吧,雖然高祖已經光榮地去見了泰山府君,那他也很忙啊!他哪有閑心管他一個跟他隔了好幾百年的普通子民的誓言?他又不是閑得慌!


    如果楊清能有讀心術知道狐白的心理活動,大概也會悄悄地低聲反駁——


    那能怎麽辦?


    對她重要的就那麽幾個人。


    總不能讓她對著她阿父發誓吧。老爹已經西去,為了發個誓而把老爹扯出來那真的是太冒犯了。


    相比之下還是高祖好。


    畢竟高祖也算是狐白的精神寄托。


    當然如果拿楊清自己來發誓的話那也行,不過他還是覺得在狐白心裏,在他和高祖之間,應該還是高祖重要一點。為了這個誓言的效果,那還是委屈高祖吧。


    狐白:“……”


    見狐白沉默,楊清還以為是她不肯僭越了高祖。於是便退而求其次,“實在不行你拿我的名義發誓,你發誓隻要你再隨意下河,我就……”


    反正他一個唯物主義戰士從不相信那些話。把他拿出來讓狐白發一下誓也行。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狐白就大聲地打斷了他,“我以高祖的名義起誓!我以後再也不隨意下河了!”


    “真棒!”


    “……”誇獎沒有!狐白不開心地瞪了兄長一眼,繼續迴廚房去炒菜了。她故意把鍋鏟弄得很大聲!


    他好討厭!


    他那樣認真地把她叫出來發誓,結果就是為了下不下河這種事!


    楊清湊過去哄她。


    鍋裏的肉絲已經被炒得差不多了,狐白正要把它盛出來。


    “好香呀!”楊清說。


    “沒高祖香。”


    “……”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不應該笑的,但是楊清真的忍不住。他邊笑邊說:“高祖如果聽見你這話……”


    “他聽不見。”裝盤好的青椒肉絲被遞給了他,“拿出去。”


    “好!”


    然後狐白又轉頭朝他補了一句,“出去就別過來了。在這礙手礙腳,淨耽誤我幹活了。”


    楊清沒在意。


    他端著盤子走出去,把它放到桌上後便忍不住先拿筷子偷吃了一點。接著他就轉頭對阿白很誇張地喊道:“真的很香!阿白你怎麽這麽厲害!”


    “就你話多!”她還在生氣呢。


    “可是真的很好吃呀!”


    “……”


    狐白懶得理他。她要起鍋燒油煎魚。


    魚下鍋後便是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


    過了一會,女孩子飛快地扭頭悄悄往兄長那邊瞧了一眼,見他沒再望她之後,她便迅速收迴目光,然後低頭輕輕勾了一下唇角。


    這魚下鍋劈裏啪啦的聲音真好聽。狐白在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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