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天黑得早,不到吃晚飯的時間,書房裏已燃起了油燈。


    沈燕青和李秀珠像久別的故人,手拉著手,坐在坐榻上小聲敘話,兩人似乎很親密,並沒有出現郭東想象中的尷尬場麵。


    有婢子過來稟報,姑爺迴來了。


    李秀珠立刻起身,說道:“燕青,嬸兒得走了。”


    沈燕青也跟著起身,責怪道:“嬸兒又何必見外,吃過晚飯再走不遲。”


    “嬸兒是個婦道人家,還是個寡婦,不好在外麵逗留太久。”


    李秀珠歎了一口氣,再次拉起沈燕青的手,又道:“投銀子的事兒,跟你說,就算是跟郭東有了交待,日後,這種拋頭露麵的事兒,還要指著郭東幫忙打理,嬸兒走了。”


    李秀珠堅持要走,沈燕青也不強留,送出門外,兩人相互福了禮,李秀珠便徑直離去。


    門廊下,光線很暗,但借著窗戶裏透出的微光,倒也不用摸黑走路,李秀珠不急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段兒,前麵顯出個人影,看身形,便知是郭東。


    郭東心裏有事兒,並沒有主意來人是誰,直到兩人快要擦肩而過之時,才認出是李秀珠,剛一拱手,李秀珠已湊到近前,順手扯過郭東的一隻手,並把那隻手放在胸襟交領處,從布料下探進去。


    郭東立刻感知到不同尋常的弧度和曲線,熟悉的綿軟和熱度,腦子頓時‘嗡’地一聲,袍裾下麵立刻有了異動,腳下一滯,心虛地左右迴顧,見此地光線黯淡,李秀珠又在靠牆的一側,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吳嬸兒..”


    饒是如此,郭東亦是心驚肉跳,小聲驚唿起來。


    “你的手好涼,嬸兒幫你捂捂...”李秀珠顫聲道,聲音像在耳語。


    郭東促聲道:“太危險了,若是讓人知道,對你、我都不好。”


    “郭東,銀子的事,嬸兒跟燕青已交待清白,你得出海一趟,後日,嬸兒在龍口等你。”


    這算什麽,一個約定?


    郭東愕然,卻見李秀珠鬆了手,已經施然離去。


    迴到書房,沈燕青一見郭東,便告訴他一件大事。


    消息是尤素卿傳來的,稱劉二在洪澤湖大敗衛所軍,他先用買來的火銃狙殺了兩個千戶,趁官軍軍心不穩,殺了個迴馬槍,一舉將衛所軍擊潰,還占據了盱眙縣城,殺了縣令,盱眙城內的豪門大戶也被他洗劫一空。


    劉二用的火銃,經過改造,射程較衛所軍所的火銃遠出一百多步,正是郭東經由尤素卿秘密賣出的那一批。


    “夫君,你好厲害!”


    沈燕青依偎過來,頭放在郭東肩上,又道:“衛所軍大敗,想來那顧灼延已無暇東顧,梅鎮之危已解。”


    郭東頓時略飄,腰杆挺得更直了,隻是沈燕青粗重的唿吸,弄得脖頸和耳朵直癢癢。


    郭東昂然道:“夫君一早說過,就算他顧灼延帶人前來,我有槍騎隊在手,豈會懼他。”


    沈燕青摩挲一陣,才把郭東放開,又道:“爹要你出海、南下寧波一趟,買些米糧迴來。”


    郭東悶聲不語,心道,還真讓李秀珠說著了,沈繼之竟然要郭東出海。


    “還不是你在石廟收留了那麽多流民給鬧的,沈家儲備的米糧,撐不到年尾,你得盡早出海。”


    沈燕青橫了郭東一眼,似乎對郭東給流民造房子有些不滿。


    她接著說道:“正好,吳嬸兒的二十萬兩銀子也在舟山鳥島上存著,你一道取迴來。”


    “吳嬸兒這人...她的話,青兒也信?”郭東皺眉道。


    沈燕青卻不以為然,“過去的事休要再提,人家有銀子,分你一半,剩下的還要投給你,你還要怎樣?”


    郭東心虛地想著,若是你見到剛才外麵的一幕,就不會這麽說了。


    這會兒想起來,郭東還心有餘悸,李秀珠頗有些心機,對她那樣的女人,郭東不可能沒有戒備之心。


    “夫君..”


    沈燕青嘴裏叫這夫君,用的卻是教訓的口氣,“吳嬸兒不過是個寡婦,就讓你怕成這樣?”


    “我不是怕她,我是說她這人太有心機...”


    沈燕青不容郭東說下去,截了話頭,又道:“就算她有些心機,又當如何?想賺銀子,她一個女人,又不能拋頭露麵,總得賴上一個男人,不巧的是,她找上了你。”


    郭東聽到這裏,心更虛了,偷眼瞧著沈燕青,見她眼裏顯出不屑的神情,對郭東頗有些鄙視。


    “我也是女人,自然比夫君更知吳嬸兒的心思,後日你便出海,她會跟著去,她一個女人,還能殺了你不成?”


    沈燕青所言,並非沒有道理,畢竟現在是大明,女人並沒有獨立的地位,世道不允許她們拋頭露麵,一個女人哪怕再有心計或才情,總要依附在男人身上,才能實現,李秀珠委身海上飛是如此,輪到郭東,亦是如此。


    吃完晚飯,郭東說先去臥房,還給了沈燕青一個眼神。


    沈燕青卻小聲道:“去書房,書房裏生著炭火。”


    郭東納悶兒,兩人在一起傾訴衷腸,跟書房裏的炭火有什麽關係?


    沈燕青現在是女主人的身份,飯後,自然有些瑣碎的事要處理,安排下人做事,她也樂在其中,郭東便一個人先去了書房,閑著也是閑著,便拿起羽毛筆,又畫開了。


    他還是決定要做水泥,甚至玻璃,橫豎技術都是是現成的,規模上不來,也得做,因為有需求。


    比如,二道溝上的小水壩,用的是傳統的石灰加米漿做粘合劑,強度還是不夠,常常要修修補補,本就有限的產能,因此又受到幹擾,讓郭東不勝其煩。


    還有玻璃,郭東需要試管、燒杯、量筒等各種玻璃器皿,籌備一個實驗室,有了實驗室,他便可帶著方書,在實驗室裏製備各種化學試劑。


    此外,還可用玻璃,製造顯微鏡,還有航海用的望遠鏡,等等,都是非常實用的東西。


    在郭東看來,整個前工業時代,就是一個不斷發現新化學物質的時代,正是由於新物質的發現,或者物質新的性能的發現,才推動了技術進步和社會發展。


    現有的石廟產出,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比如,僅用紅磷做火柴,其實算不上安全,要想做出安全火柴,得有次氯酸鉀,二氧化錳這類的氧化劑。


    還有火藥,黑火|藥殘渣太多,會弄髒槍管,威力也不夠,引信也不能一直用紅磷,紅磷燃燒,會產生大量白煙,極易暴露目標,還影響人的身體健康,等等。


    化學試劑,必須在實驗室裏先製備出來,然後再遵行小試、中試、最終投產、這樣的工業生產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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