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寅時和孫長弓帶著眾人趕來時,官兵和鄭家的家兵已經跪倒一大片,沈燕青讓人把地上的火銃、大刀、長矛都收攏了。


    清點了人數,裘仁德傷及內髒,最終沒挺過來,一命嗚唿,加上葛四寶和幾個小兵,一共死了六個人,其他逃的逃,降的降,這迴官軍敗得很徹底。


    郭東因屁股上有傷,沈燕青讓他先迴西屋,找付先生包紮傷口,自己留下來善後。


    沈燕青見他走路的姿勢很怪異,以為是他屁股上有傷的原因,也沒多想,郭東卻暗自叫苦,被人扶上馬,顧不上屁股上的傷口,打馬往西屋奔去。


    ......此刻,在三十多裏之外的海州,午飯過後,天已經轉陰了,沉悶的空氣裏,隱隱透出一絲不安。


    鄭思聰應知州大人之約,大踏步走進了左文燦的署房,左文燦端坐在書案後麵、正等著他。


    一進門,鄭思聰便抱拳道:“左大人。”


    “鄭捕頭,快請坐。”


    左文燦打著招唿,起身親自為鄭思聰沏茶,又道:“鄭捕頭整日在外奔波,為海州百姓緝拿罪犯,功莫大焉。”


    “大人客氣。”


    鄭思聰有些受寵若驚,心道,今日左大人這是抽了什麽風,竟然為他親自沏茶?


    “下官區區勞頓,何足掛齒。大人為海州日夜操勞,殫精竭力,海州百姓無不拍手稱讚,堪為下官楷模,”


    左文燦把茶杯遞給鄭思聰,笑著擺擺手,坐迴原位,看著鄭思聰。


    這人身強力壯,一身的煞氣,天生就是個做捕頭的,他貌似恭敬,但從他的眼神裏,左文燦也能看出幾分倨傲的神色。


    一般人都習慣稱他鄭捕頭,卻不知他的正式官職是海州巡檢,是個有品秩的小官,從九品。左文燦是從五品,也無權剝奪他的官職。


    “思聰啊..”


    左文燦歎了一口氣,又道:“何老金的案子頗有些棘手,梅鎮來了幾個老頭、老太婆整日擊鼓伸冤,還有那些小童,在海州大街小巷唱著關於鄭家的歌謠,這些你都是知道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本官甚是憂慮啊。”


    鄭思聰恍然,原來左大人是為這事兒憂慮,故作猶豫道:“大人,有句話下官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


    “下官立主見那些所謂的苦主驅逐出海州城,怎奈判官謝大人...”


    鄭思聰看了一眼左文燦,又道:“隻需大人一句話,下官保證大人再也不會聽到那些詆毀鄭家的歌謠。”


    “不妥不妥,如此興師動眾,事情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左文燦連連擺手,他看著鄭思聰,放緩了語調,“此事宜疏不宜堵,本官想先委屈一下捕頭,捕頭不妨暫時迴家休息一段時間...”


    “大人...”鄭思聰失聲叫道。


    他做夢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臉上頓時顯出憤然之色。左文燦看在眼裏,好言道:“這隻是暫時的,捕頭可先把手頭上的案子交給副鋪頭林清,但本官有言在先,此案一了,捕頭應盡快返衙署當值。”


    按律法,鄭思聰確實需要迴避,問題是州府幾時曾認真執行過?按規矩,左大人要他把手上的案子交給副捕頭林清,才是不合時宜的。


    平素鄭家沒少上下打點銀子,尤其是知州大人,動輒幾百、上千兩銀子往家裏送,為的不就是像今天這種情狀之下,大人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麽?


    鄭思聰想了想,左大人如此處理,大概是聽說鄭家糧倉被幾個該死的獵戶給燒了的那件事,便道:“那些糧食,大人隻需寬限下官三日,鄭家定能足量繳納,絕不讓大人為難。”


    “來不及了,本官已讓謝大人接手了,捕頭隻管在家安心休養幾日。”


    鄭世聰不由心生怨恨,眼底閃過一絲冷厲之色,冷道:“鄭家這幾年對衙署可是盡心盡責,府衙上下心知肚明,屬下相信大人定能為鄭家主持公道。”


    左文燦瞧著鄭思聰,心道,夫子所言不差,即使隻是對那幾樁命案小施懲戒,鄭捕頭恐怕也不會輕易就範,搞不好,還可能反咬一口,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左文燦端起茶杯,吹了一口,又放下,說道:“鄭捕頭,此事已經和諸位大人商定,你且退下吧。”


    鄭世聰悻悻地走出衙署,迴到捕房,找來捕快何乙,交待道:“你帶上兩個得力之人,跟我走。”


    鄭思聰一行四個,出了衙署,打馬直奔城中的那家倚紅樓。


    一開始他就知道誰沈家在背後搗鬼,包括鄭家那次莫名其妙的大火,如今沈家竟敢動到他的頭上來,還真是小瞧了他們。


    倚紅樓是沈家在海州的產業,那個尤素卿就是沈家的人,別人不知道,鄭思聰怎會不知道。


    既然大家撕破了臉,那就幹個不死不休,先把倚紅樓弄個天翻地覆再說,這也叫禮尚往來。


    到了倚紅樓,鄭世聰翻身下馬,吩咐道:“給我狠狠地砸,然後隨便玩兒,以後天天如此,出了事兒,我擔著。”


    幾個捕快轟然應諾,獰笑著衝進倚紅樓,劈裏啪啦地砸了起來,門口小廝一看不妙,鄭捕頭這是帶著人來找麻煩,立刻上前阻攔,卻被鄭思聰劈頭一巴掌,然後一腳踹翻,隻好一溜煙兒跑到後院報信去了。


    鄭思聰上了二樓雅間,挑了當頭的一間,門‘咣當’一聲被踹開,屋裏頓時傳來一聲尖叫。


    說起來,屋裏的嬌娘跟他還是相好的,不過,今日鄭思聰顯然不是來憐香惜玉的。


    鄭世聰進得門來,不由分說,掄起蒲扇般的大手,左右抽了嬌娘兩記耳光,嬌娘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板上,鮮血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


    鄭世聰臉上顯出邪惡怪戾的笑容,把人從地板上撈起來,拋向楠木香榻,吼道;“今日,老子就讓你知道什麽叫欲仙欲死。”


    嬌娘也不知鄭捕頭受到了什麽刺*激,竟讓他如此的暴虐和張狂,變得跟畜生一般,反抗是徒勞的,她隻能大聲求助,一時間淒厲的喊叫聲,響徹了整個倚紅樓。


    片刻之後,鄭思聰推門而出,還不忘交待一句,明日再來。


    屋外,天色黯淡,北風冷冽。


    鄭思聰翻身上了馬,剛在倚紅樓,那種‘我是你的主宰’暴虐的征服感,著實讓人痛快,可冷風一吹,鄭思聰就冷靜多了,心下尋思起來。


    既然沈家能在州城對付他,那他在梅鎮的兄長鄭世道豈不是更危險?


    這麽一想,鄭世聰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畢竟那裏才是鄭家的根基,反正知州大人已經停了他的職,正好迴一趟梅鎮。


    鄭思聰拐進了一個小巷,巷子太窄,馬速提不起來,鄭世聰提著馬韁,緩緩而行,‘得得’的馬蹄聲在幽深的巷子裏,傳出好遠。


    快到巷子的出口,鄭思聰長舒一口氣,正欲打馬快行,這時候,背後一記悶棍,卻將他打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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