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有風,郭東出門看了天色,天上雲層壓得很低,郭東心情不太好,不過還是去爬山了。


    蘇洛兒去了海州,讓郭東心裏感覺空落落的,其實自從不再去倚紅樓下棋,他和蘇洛兒也就見過兩次麵。


    這就像郭東現在,沈繼之不讓離開沈家堡,其實就算讓郭東離開,眼下郭東忙於鐵爐子的事,他也沒時間,但是讓不讓和能不能是兩迴事,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居家過日子,就該娶蘇洛兒這樣溫柔體貼的女子做媳婦兒,隻可惜她是個青樓女子。


    沈燕青呢,一心維護的是沈家,脾氣還不好,固然生得天姿國色,哪又怎麽樣?人家要的是上門女婿,又讓郭東感到很憋屈。


    要不,幹脆就做個上門女婿,橫豎命都是沈燕青救的,還救了兩次。


    沈燕青那麽漂亮,上門女婿也是夫妻啊,沈家銀子又多,自己又不吃虧,上了門正好躺平,不正是郭東前世一直想要的麽?


    但郭東又說不服不了自己,郭東變沈東,像什麽話....


    算了,不去想這些煩心事兒,郭東有時會選擇逃避,這也是前世的習慣,逃避並不能改變現實的不如意,但至少能讓他心裏好過點兒。


    水車試驗成功,接下來就是化鐵爐了,坩堝是關鍵。


    甘薪已經讓人在淮安買來石墨,把石墨和黏土碾成粉,加水攪合在一起,利用黏土的粘性,做成粘稠的泥漿,然後塑造成型,經過焙燒,便可製成坩堝。


    石墨需要研磨成極細的顆粒,最好能到微米級,郭東依稀記得,前世工業化研磨,用的是一種叫球磨機的機器,經過球磨機研磨,粉塵顆粒可細至納米級,以當世的技術,自然不可能做到。


    郭東有個樸素的觀點,這個世界的技術如此落後,原因就在於很多東西研磨得不夠細,比如,把石墨研磨得足夠細,加上水就變成墨水了;再比如,把鐵鏽研磨得足夠細,和成泥,用火一燒,就變成人工磁鐵了,有了人工磁鐵,弄個發電機出來,還不是小菜一碟?


    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栗子,不勝枚舉。


    甘薪的人鑄造是一把好手,但太過粗放,郭東擔心他們缺少耐心,打算讓方書來做研磨,方書識字,腦子也好使,能聽懂郭東的要求,可以慢慢培養,讓他成為郭東的一個小幫手。


    郭東沒有球磨機,隻能拿藥鋪裏的藥碾子,研磨石墨別無竅門兒,放進去一頓碾就是,需要的是耐心。


    郭東爬山迴來,找到方書,自己先動手示範,說明自己的要求,兩人正在忙乎,沈燕青騎著大青馬來找他,她來是要教郭東使刀。


    “這事不能急,切記慢工出細活。”


    郭東交待方書一聲,跟著沈燕青,前往石廟後麵一處空地,空地上有幾顆老槐樹,沈燕青牽著馬,腰間有把刀,馬鞍上還有把刀。


    沈燕青把大青馬拴在一棵樹上,取下馬鞍上的那把刀遞給郭東,開口道:“起初不要貪多,今日就一個字,刺。”


    “我先示範,你在一旁看仔細。”


    沈燕青抽出長刀,緩緩吐一口氣,兩腿呈弓步,起手緩若遊雲,突然身形扭轉,瞬間長刀劃過一道弧線,突然手腕一抖,‘撲’地一聲破空,瞬間長刀的刀尖指向郭東的咽喉。


    郭東驚叫一聲,倉皇地想往後躲,但刀尖就在眼前寸許的位置,若是實戰,肯定是一刀斃命了。


    沈燕青又用慢動作演示一遍,把招式拆開來一點一點地講解,動作很緩慢,郭東就在側後拿著刀跟著比劃,他也總結了,招式很簡單,就是一挑一刺,但速度要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沈燕青今日著的是青色的綢布便裝,短衣襟,下麵是直筒褲,褲腳塞進皂靴裏,看起來像燈籠褲,著這種便裝騎馬亦是十分便利。


    綢布有輕又薄,風一吹,貼得緊緊的,胸前山高水低的都看得清白,那一聲喝‘刺’,更是驚得兩隻兔子直撲騰,撩人得很,郭東眼睛都看直了,腦子有些亂。


    “你來。”沈燕青停下來,示意郭東來一遍。


    郭東記性不錯,雖然要領郭東沒聽清,但招式卻是記住了,耍起來徒有其形,卻無其神,自然迎來沈燕青一通嗬斥。


    沈燕青有些不耐煩,徑直走到郭東身後,伸手握住郭東的手腕,糾正動作,這樣一來,難免就會有身體的觸碰,郭東立刻就像觸了電,渾身上下酥酥麻麻的,一時間郭東的腦子更亂了,全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你幹什麽呢?”


    沈燕青一聲怒斥,抬手就是一個腦瓜崩,郭東這才驚覺他的一隻腳正好踩在沈燕青的腳上。


    人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屁啊,跟這樣的美女武術教練學習刀法,郭東感覺真得好累,累,並快樂著。


    就這麽著,這一招‘刺’,郭東跟沈燕青學了一個時辰,總算有了些模樣。


    “今日就到這裏,以後幾日我要外出,你自個先練著,莫要偷奸耍滑。”


    “大小姐也要外出?”郭東問道。


    “你當沈家憑什麽吃飯?”


    沈燕青把長刀掛在腰間,抻了抻衣衫,翻身上了馬,正欲催馬離去,郭東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小姐,你爹曾下令,不讓我隨便離開沈家堡,可有其事?”


    “我就知道你會胡思亂想。”


    沈燕青索性又下了馬,找到一塊石頭坐了下來,招唿郭東也坐下。


    沈燕青歎了一口氣,才道:“我也不知道,那天卿姨跟我爹為了你的事吵過一架,之後我爹叫來雷叔,吩咐他派兩個人在石廟守著,我猜我爹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郭東正想開口,沈燕青卻是一擺手,周圍頓時一片沉寂,過了好一會兒,沈燕青下了決心,開口向郭東說起了陳亮,沈家的‘前上門女婿’,特別提到海上飛,因為沈繼之認為陳亮之死,乃是海上飛下的手。


    因為陳亮的死,沈家堡一度傳出沈燕青克夫的謠言,沈燕青的這檔子事兒,誰會沒事找不自在,來告訴郭東,隻能由沈燕青來說,說出來,心結就打開了。


    此話一出,沈燕青心裏果然輕鬆了許多,與此同時,又多了些忐忑,因為她不知道郭東會怎麽想,不由看向郭東。


    郭東心道,為什麽你們都藏著掖著,不早說啊。


    他毫不意外,因為他一早就認為沈燕青二十未嫁,背後肯定有故事,那些沈燕青命硬克夫的謠言,更是不值一提,畢竟郭東有一顆‘科學頭腦’。


    沈燕青見郭東並無異樣,一顆懸著的心像石頭落了地。


    “卿姨說你是個神異少年,將來有一日,你一定能頂天立地,創出一片天來,其實我....是同意的。”


    沈燕青看著郭東,眼光閃閃,問道:“郭東,你能嗎?”


    這是靈魂拷問,郭東也常常問自己,尤其是水車試車成功之後。


    “我能。”


    郭東顯得有些興奮,又道:“待我把鐵爐子建起來,我們一起尋寶,尋到寶,就能開創一個新世界。”


    “你怕是不知這世上的險惡,就你那身板...”


    沈燕青起初眉頭一展,看似挺高興,站起身來,卻又是個冷臉,“你要用心把刀法練好,日後即便手中無刀,但也出手便是招,對付幾個毛孩子,有何難哉?”


    郭東苦笑,因為他聽出沈燕青在挖苦他,那天雷武幾個毛孩子可不就把他打個半死麽?


    沈燕青再次翻身上馬,郭東*突然來了興致,問道:“若是大小姐去海州,可否幫我捎些辣椒迴來?”


    “辣椒,什麽辣椒?”沈燕青蹙眉問道。


    沈燕青竟然不知道辣椒為何物?但郭東確信辣椒此時已傳入大明,郭東正琢磨著,卻聽沈燕青問道:“你是說番椒?”


    郭東恍然,大概此時辣椒並非叫辣椒,但辣椒是不是番椒,郭東也不知。


    “海州也未必有番椒,而且我也不是去海州,不過沈府卻有一些那番椒,改天讓劉嬸兒送些來,那東西味極辛辣,你要它做什麽?”


    “我嘴饞了,想做一道最拿手的酸菜魚,待到第一鍋鐵水出來,你也一道來吃個飯。”


    沈燕青聞言,瞧了郭東一陣,終是道:“此事本不該瞞著你,那個跟吳運升勾結的童大,你可還記得,沈家得到消息,他投靠了海上飛,我此次和雷叔一起外出,正是要去會一會那個海上飛。”


    郭東愕然,沈燕青這是要出去打仗?


    而他卻幫不上什麽忙,而且似乎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童大不必說,海上飛是何人,郭東剛聽那個付先生說起過,給他的印象,海上飛就是個此人不吐骨頭的悍匪,也不知沈燕青此番出去,勝算幾何?


    沈燕青匆匆打馬而去,但這事兒又著實讓郭東鬱悶了一迴,眼下他隻能盡快把鐵爐子弄起來,迴到石廟找方書,卻發現方書不在,一問才得知,雷武嫌方書今日沒及時送水給他喝,找上門來,一腳把正在研磨的方書踹翻在地,方書身體很弱,躺在地上竟是起不來了,方立春聞訊趕來,正請大夫為他醫治。


    這個雷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石廟再不能留他。


    郭東一打聽,雷武去了二道溝小水壩,郭東好言寬慰了方書幾句,便怒氣衝衝地趕往小水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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