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周雨躺在病床上,被突然打開的門嚇了一跳,下一秒病房裏衝進來一個陌生的婦人。


    一同進來的還有自己的女兒——夏憐,她的頭發不知為何亂糟糟的,特別是右臉上還有一個鮮紅的掌印。


    “小憐?你這是怎麽了?”


    還沒等夏憐迴話,婦人皺著眉頭往病房裏掃了一眼,“你和這死丫頭是什麽關係?”


    周雨愣了一下,但還是迴答,“我是她的媽媽。”


    聽到這話,婦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一股猙獰,朝著病房外大聲喊道,“大家快來評評理啊!這家子人把我家女兒欺負成什麽樣了!”


    她進門的動靜本就大,吸引了不少醫護人員的注意,被這嗓子一喊,這一層能走動的基本全出來了。


    而身邊的尹珍則是特別著急,生怕把事情搞大了,隻是拉著婦人的手臂希望趕緊走人。


    同時看向夏憐的眼神數不清的複雜。


    而婦人卻一副要吵架的樣子,扯著嗓子在病房裏大肆噴髒,各種有的沒的全部說了一遍。


    將尹珍包裝成一個受夏憐欺負多年的受害者形象,而罪魁禍首就是這間病房裏的夏憐。


    “你胡說!我的女兒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周雨有些著急,說出的話也都動了些氣力,卻不料惹得喉嚨一陣咳嗽。


    “我胡說?你看看她把我女兒都打成什麽樣了!”說著,婦人拉過尹珍,將腦袋上的繃帶展示給眾人。


    周雨不知該如何反駁,隻覺得心裏越發難受,她相信自己女兒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聽話懂事永遠都是夏憐的代名詞,可眼前她卻實在爭辯不過別人。


    好在這層的吃瓜群眾都比較了解夏憐,都聽說過這間病房的病人有一個很孝順懂事的女兒。


    “那孩子我認識,天天跑醫院給媽媽送飯,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啊。”


    “是啊,她不太可能做出欺負同學這種事情吧?是不是中間有什麽誤會?”


    “但另一個的姑娘腦袋確實被砸了。”


    大家的討論聲漸漸朝中間有什麽誤會談去,覺得其中一定有什麽當事人還沒說出來的細節。


    隨著圍著的人越來越多,幫忙說話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周雨也很感動的看向他們,覺得一定是自己女兒有什麽隱情沒有說出來。


    當所有的目光聚集到夏憐時,她正趴在周雨的病床旁,隻是看向母親的眼神有歉意,有複雜。


    醫院裏本就事情多,這副類似醫鬧的情景也早已想好怎麽處理,醫護人員提前打了報警電話,站在病房外幫忙控製現場。


    直到警察來到病房的前一刻起,這個女孩哽咽著,跪坐在地上說出了埋藏在心裏三年的話語:


    “受欺負的人,一直都是我啊……”


    話落,全場安靜。


    尤其是尹珍更是表情慘白,當看到警察進來的時候,也明白了自己的事情再也瞞不下去。


    婦人不再叫囂,因為自家女兒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從原本的醫鬧事件轉變為校園欺淩事件,事情的轉變之快讓警察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還是將有關人員都帶了迴去。


    在他們的追問之下,大家才知道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究竟經曆了些什麽。


    數不清的傷口與疤痕,淤青也消散了也會添新的,無數的言語攻擊辱罵,被剪成碎片的頭發。


    而她則是一個人默默扛了下來。


    直到周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整個人被氣得昏過去,她從未想過女兒在學校的生活竟是這般人間地獄。


    在她眼前的笑容也全都是強顏歡笑。


    周雨的病情本就嚴重,在這一番急火攻心之下,身子愈發虛弱。


    那些欺負過夏憐的人很快就遭了報應,而夏憐在最後的半個月裏也未曾去過一次學校。


    整天在醫院裏陪著媽媽,看著媽媽日漸消瘦的臉頰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在中考結束的後一天。


    周雨永遠的離開了人世間,也永遠的離開了夏憐。


    或許是已經麻木了,夏憐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自從將事情告訴所有人之後,身體就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媽媽的病,是不是也是因為我的原因才會愈發嚴重?


    周雨的葬禮沒有多少人來,大家似乎都記不得世界上曾經存在過一位溫柔的母親。


    醫生曾經告訴過她,媽媽的病已經是迴天乏術了,與夏憐沒有任何關係,讓她不要感到自責。


    可當撫摸著媽媽已經冰冷的臉蛋,夏憐的心也跟著碎掉了,碎成了一滴一滴的淚珠,化作兩條淚痕掛在臉頰。


    “媽媽……”


    她無聲地哭泣,越哭越覺得難受,明明一天前都還在喊著自己的名字。


    直到最後,母親下葬,夏憐停止了哭泣,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哭泣。


    自那天之後,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機,臉上不曾再露出過任何情緒,那雙清澈的眼眸也變得空洞無神。


    仿佛一片死潭。


    在旁人眼裏如同一個不會做表情的瓷娃娃。


    夏憐將自己悶在房間裏,近乎瘋狂地汲取著房間裏僅剩的母親味道,像一個失去所有的瘋子,在房間裏過著如同老鼠一般的生活。


    直到最後,或許是太久未與人接觸,連說話都變得有些遲鈍。


    所思所想的,無非是那一天。


    如果沒有將事情說出去,媽媽的病是不是就不會惡化,也不會死掉了?


    我做錯了?


    我給媽媽添了麻煩,所以這是對我的懲罰?


    可為什麽死的是媽媽,不是我?


    隻覺得腦袋一陣疼痛,夏憐在床上蜷縮成一隻蝦,感到胃裏一陣痙攣,一陣陣惡心感不斷從喉嚨裏湧出。


    下一秒,她爬起身跑到廁所,嘔吐物伴隨著張嘴一並吐了出來,胃裏如同火燒一般疼痛。


    廁所很小,嘔吐物甚至還能濺到自己的腳,吐完之後夏憐捂著自己的肚子,強撐著站起身來。


    頭暈目眩之下,仿佛在這片不就不大的空間裏看到了另一個人影。


    “你是誰……?”


    她開口問道,卻沒人迴應。


    而且越看越覺得眼熟。


    突然想起來了,裏麵的人就是殺死了媽媽的人。


    夏憐喘著粗氣,用盡全身力氣向前方的人影一拳揮去。


    嘩啦嘩啦……


    拳頭血流如注。


    麵前的人影碎掉了,變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仔細看去,隻覺得裏麵的人影既熟悉又陌生。


    一步一步走近,夏憐逐漸看清了麵前的人是誰。


    鏡子碎成了好幾塊,在地上不斷倒映著夏憐的臉。


    裏麵的人就是殺了媽媽的人。


    看著麵前碎成好幾片的鏡子,夏憐怔住了。


    我殺死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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