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我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我媽家,無精打采地出了單元門,我似乎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的挫敗感,喜歡的姑娘得不到家人的認可,簡直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和我媽坦白過徐婧的事情,她得知徐婧父親的身體情況後,雖然有些不願意,但是也沒有像這一次決絕,而那時我對徐婧的感情也已經淡了,所以對於我媽的話並未在意。現在卻不一樣,我還和程辰在一起,麵對他們的指責,讓我很難接受。不過,我沒再與我媽爭辯些什麽,我知道辯駁半天也很難改變她的刻板印象,而且,她還總用心髒不舒服來嚇唬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裝的,總之讓我很是頭疼。


    一想起是陳辰跑到我家找我媽“告狀”,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掏出手機撥通了陳辰的電話,她立刻就接聽了。


    “喂,陳辰,你什麽意思呀!”電話一接通,我便沒好氣地質問她。


    “怎麽了?”陳辰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慢悠悠地說,“別著急,慢慢說。”


    “你幹嘛跑到我媽這兒來胡說八道?”


    “哦,你是說這件事兒呀?”她居然笑了笑,說,“今天我聽斜眼跟我說的,我以為咱爸媽知道呢,所以就過去問了問……怎麽?媽給你打電話了?”


    “你少跟我裝無辜!”我氣唿唿地說,“你明說吧,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們之間的事情,幹嘛要妨著我媽?”


    “你之前怎麽沒有跟他們說清楚呢?”陳辰不笑了,說,“而且,之前我問過你那麽多次,你為什麽不說實話呢?害得我們都以為是……徐婧迴來了呢,就連小石榴都想她了,可是,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實話實說呢?即使你又重新找了一個,也沒有人怪你呀,這是你應有的權利……”


    “既然你知道這是我應有的權利,你就別跟著瞎摻和了!”說罷,沒等陳辰再說什麽,我便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我打開車門,坐進車裏,摸了摸衣兜,這才想起來下午已經把煙抽完了,隻能忍耐著煙癮,決定去找老歪和賈婷婷訴訴苦。開車奔向“講禮貌吧”的時候,我的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因為正在路上行駛,便沒有看。直到我找地方停好車後,才拿出手機,消息是程辰發來的。


    程辰說:老歪哥怎麽搞的呀?他為什麽會和那個叫白靈的女人幹那事兒呀?婷婷哭的都不行了,要不是我今天迴宿舍了,也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你明天下班之後去問問老歪哥,把事情的原委問清楚,到底怎麽迴事兒?老歪哥簡直太離譜了,跟婷婷好著的時候,還跟那個女人不清不楚的,太過分了!


    我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程辰說的是什麽,便迴複她:這又是哪一出呀?之前老歪不是已經把白靈的事情解釋清楚了嗎?


    程辰給我發來一段語音:“我今天加班來著,剛到宿舍就看見婷婷趴在床上哭呢,宿舍裏隻有她一個人,我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抱住她,問她怎麽了,她哭哭啼啼地跟我說,老歪哥背叛了她……一下把我整糊塗了,她說老歪哥和那個叫白靈的女人發生關係了……我又嚇了一跳,趕緊問她怎麽迴事兒,她說白靈給她發了一段視頻,是老歪哥和白靈在一起幹那個的……婷婷還要給我看呢,我實在沒好意思看……”


    我迴複文字:小賈現在沒跟你在一起嗎?


    程辰說:“她去上廁所了,我就趕緊跟你說一聲,你要是今天有時間的話,一會兒就去找一趟老歪哥問問吧,我跟婷婷說了,現在視頻造假的太多了,沒準兒不是真的呢……哎,對了,今天她去找你了嗎?”


    我問:誰?


    程辰說:“還能有誰呀?當然是小其羽的媽媽了。”


    我說:我沒見到她呢。


    這不能算是一句謊話,畢竟此時我確實沒有見到陳辰。


    程辰說:“那好吧,你看看是今天去老歪哥那兒還是明天去,我先不跟你聊了,婷婷去廁所去半天了,我得去看看她。”


    這都是他媽的什麽狗屁事兒呀!老歪和白靈幹那事兒的時候怎麽能留下視頻證據呢?而且這個視頻怎麽能落到白靈手裏呢?丫他媽的也太不警惕了。我本來是想找老歪念叨念叨我的事情,但是沒想到他現在居然陷入了困境。這孫子,出了事兒都不告訴我,我一會兒見到他之後得好好審審丫挺的。


    北京的冬夜,無風的時候幹冷刺骨,一旦刮起了風,就像是無數利刃在空中胡亂飛行,露在外麵的皮膚會被輕易“劃傷”。今天晚上就是一個刮風的夜,寒冷的夜風如同武林高手拋出的暗器一樣,隻聞其聲,不見其形,肆意妄為地切割著我的臉。我低著頭,試圖用帽子去抵擋,但是也無濟於事。


    當我從寒冷的世界走進溫暖的酒吧後,仿佛明白了老歪為何沒有向我“求助”,因為此時陳辰正坐在吧台前,關切地與一臉懊悔的老歪聊著天。


    陳辰看到我後,率先說話了:“小北,咱們的事情過會兒再說吧,李貌遇到一些麻煩。”


    我看到陳辰,本想率先發一通脾氣,但是聽到她這麽說,我居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她邊上的吧椅上。


    老歪懊惱地抓著頭發,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眉頭緊蹙地衝我點了點頭。我憂愁地看著他,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丫到底怎麽迴事兒呀?怎麽出了這麽大的紕漏啊?”


    陳辰疑惑地看向我,低聲問:“你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事兒了?”


    我一愣,隻顧著擔心老歪,卻忘了在陳辰麵前掩飾自己已經知道了發生在老歪和賈婷婷之間的事情。我裝傻充愣,問老歪:“到底出什麽事兒了?我可是很少看見你這麽頹廢呀。”


    陳辰依然懷疑地看著我,不過她不再說話。老歪問我喝不喝酒。我擺擺手,說要開車,就不喝酒了。老歪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放到了陳辰麵前,陳辰謝過,端起杯子,和老歪輕輕碰了碰後,淺淺抿了一口。


    我這才想起來應該假模假式地問問賈婷婷怎麽不在:“哎,老歪,今天怎麽沒看見小賈呀?”


    老歪思緒紛亂,眼神憂鬱,輕歎一聲後,說:“她沒告訴你嗎?”


    我知道,老歪所說的“她”,並不是賈婷婷,而是程辰。我輕輕咳嗽一聲,盯著老歪,希望他能從我的眼中讀出什麽,然而老歪卻沒有看我,隻是端著酒杯,晃了晃,雙目無神地看著杯中掛壁的棕黃色液體。


    陳辰第三次疑惑地看向我,仍然沒有說什麽。我有些不安,急忙說:“小賈怎麽可能會跟我說什麽呀。”


    老歪放下酒杯,說:“我沒說婷婷,我是說……”他忽然意識到陳辰也在,便急忙改了口,“我是說……哦,我是說那個誰,白靈……”


    “她更不可能跟我說什麽了呀,”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說,“到底什麽事兒呀?怎麽還跟她有關係?”


    老歪試圖向陳辰解釋:“白靈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我和小北的同學。”


    陳辰微微點頭,說:“你跟小北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兒吧。”


    聽他們兩個人的對話,看來老歪已經跟陳辰說過了。我有些不解,不知道老歪為什麽要跟陳辰說。老歪心裏是清楚的,陳辰之前一直不待見他。雖然陳辰最近總是來老歪這裏,但是也不能讓老歪這麽快就和陳辰交心吧?


    老歪端起杯子,仰脖喝幹淨了杯中的酒,呲牙咧嘴一番後,重重地把杯子放到了吧台上,我和陳辰被嚇了一跳。陳辰長出一口氣,端起杯子,陪了一口,不過她並沒有全部喝下去,隻喝了一半。


    “你丫別一驚一乍的,有事兒說事兒,在這兒嚇唬人玩兒有意思嗎?”我不滿地說。


    陳辰低聲勸道:“李貌心裏不痛快,你就別埋怨他了。”


    我白了陳辰一眼,不客氣地說:“怎麽?我不埋怨他,難道要我埋怨你嗎?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我現在的生活怎麽妨礙到你了?”


    陳辰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一樣,緊咬著嘴唇,扭過頭去,不說話了。老歪敲了敲台麵,說:“小北,你跟陳辰好好說話,別一見麵就掐。”


    我聽到老歪向著陳辰,氣不打一處來,說:“你丫自己的屁股都沒擦幹淨,就別摻和我的事兒了行不行?”


    “你他媽的!”老歪瞪起眼,歪起嘴,說,“你丫今天吃了槍藥啦!怎麽逮誰跟誰來呀!”


    我癟癟嘴,說:“你丫給我也倒杯酒吧,我今天不迴去了,就住我媽這兒了。”


    老歪迴身拿過一個空杯子,陳辰攔住他,說:“李貌,別給他倒酒了,我還想讓他一會兒開車送我迴去呢。”


    “你不會自己打車走嗎?”我沒好氣地說,“老歪,給我倒酒!”


    “小北,我有話想要跟你說。”陳辰對我說,同時伸手製止老歪。


    老歪拿著酒瓶,看看我,又看看陳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我揮了揮手,說:“給我拿瓶礦泉水吧。”


    老歪把杯子放了迴去,給我拿了瓶水,放到了我的麵前。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說:“你丫別憋著了,有屁趕緊放出來讓我聞聞臭不臭!”


    老歪皺著眉,白靈的事情已經把他搞得很不開心了,現在我又這麽說話,更讓他氣憤。“你大爺的,你丫會不會好好說話?發脾氣給誰看呢!”


    “我他媽還憋著一肚子火呢。”我用餘光掃了一眼陳辰,語氣不善地說。


    “你他媽……”老歪努起嘴,就要發火。


    陳辰伸出雙手,交叉在一起,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說:“今天都賴我,我不應該去小北家,你們倆別吵了……李貌,你跟他說說吧,咱們一起聊聊,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於小北,今天也就是看在陳辰的麵子上,要不然我非得跟你丫翻扯!我他媽正有氣沒地兒撒呢……”


    “你不用給誰的麵子,誰的麵子在我這兒也不好使!”


    “陳辰,你聽聽他說的是他媽人話嗎!”老歪憤怒地拍著台麵,大聲說,引得酒吧裏的零散的客人都看向我們。


    “小北,對不起,我今天有些冒昧了,你別生氣,”陳辰居然低聲下氣地說跟我說話,這是我們離婚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景,“李貌,你也消消氣,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先想辦法解決吧,現在吵架沒有任何意義,咱們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和小北會想辦法幫你挽救的。”


    老歪“唿唿”地喘著氣,不再看我。我也不說話了,也不去看老歪。陳辰自顧自地喝了口酒,就這麽默默地看著我們。過了一會兒,她輕輕拽了拽我的胳膊,我負氣地甩了甩,陳辰溫柔地說:“小北,李貌,你們倆這麽多年的好哥們兒了,別因為幾句氣話就傷了和氣,來,互相握個手,就這麽算了吧。”


    我不想聽陳辰的話,但我也不想和老歪繼續別扭下去,正在猶豫的時候,老歪伸手撥弄我一下,然後做出握手言和的架勢。我隻能就坡下驢,伸出右手,用力地和他握了握。


    陳辰笑了,說:“這就對了嘛,握過手之後還是好朋友啊,別再說氣話了啊。”


    老歪說:“陳辰,今天要不是你,我非得……”


    陳辰趕緊打斷他,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給我麵子,就別說這些話了,剛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跟小北念叨念叨你的事兒吧……就別接著剛才的說了,從頭再講一遍吧,讓小北也聽聽。”


    老歪又伸手撥弄了我一下,冷冷地問:“嘿,你丫聽不聽我說?”


    “你說吧,我又不會堵上自己的耳朵。”


    “瞅你丫那操性,”說著,老歪笑了起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脾氣那麽倔!”


    “別廢話了,”看到他的笑容,我也釋懷了,瞬間就沒了脾氣,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了一下,說,“有話說有屁放,我聽著呢。”


    ……


    半個多月前的一個周六,也就是我媽把腳摔骨折的第二天,賈婷婷迴了一趟家,因為她已經近一個月沒迴家了。於是,那個晚上,老歪便和他的服務員一起守在酒吧。每逢冬季來臨,“講禮貌吧”的生意便會冷清,每個晚上的上座率都很低,即使今年裝修了一遍,也如往年一樣,畢竟這裏不是工體或者三裏屯那樣的繁華地帶。


    這天也是一樣,“講禮貌吧”裏隻有寥寥數桌客人。老歪站在吧台後麵,隨手拿起一個杯子擦拭著,發著呆,服務員坐在角落裏玩著手機。老歪擦了一會兒杯子,感到很無趣,便拿起手機刷起了小視頻。臨近十一點的時候,最後一桌客人也和他打著招唿離開了,他見沒了生意,便讓服務員也早點迴家,他再坐幾分鍾也就打烊了。


    服務員前腳離開,白靈後腳就推門進來了。那時老歪正拿著笤帚,挑挑揀揀地掃著地,他發覺有人進來了,便把笤帚隨手放在牆邊,換了一副笑臉,轉過身來,這才發現是白靈。


    白靈衝他笑了笑,坐到吧椅上,對老歪說:“李貌,照老樣子來一杯。”


    老歪走進吧台後麵,一邊給白靈準備酒一邊客套地說:“嘿,感覺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最近忙什麽呢?是不是都把老朋友忘了?”


    白靈笑不露齒,嬌滴滴地說:“你想我了?”


    老歪手抖了一下,趕忙尷尬地笑著說:“你看看,我隻是跟你客氣客氣,你就跟我逗。”


    “我沒跟你逗,我說真的呢——你想我沒有?”白靈笑得讓老歪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老歪就當她是在開玩笑,說:“那可不,我盼著你天天來才好了,大把大把地在我這兒消費我才美呢。”


    白靈嗔道:“臭德性,你別以為把錢還給我了,就不欠我人情了。”


    老歪一愣,不知道她什麽意思,剛才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白靈見他這個樣子,捂著嘴“撲哧”笑了,說:“逗你玩呢,你把錢還上了,咱們之間就沒有債務關係了。”


    老歪這才接著笑了出來:“我就說嘛,你也不是那種揪著我不放的人。”


    白靈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搖了搖,俏皮地說:“那可不一定哦。”


    老歪又愣了,說:“大姐,你別跟我開玩笑啊,我這人心重,別人說的話我可是都放在心上的。”


    白靈挑著眉毛,媚眼一拋,問:“是嗎?我跟你說過的話你都記在心裏了?”


    老歪有些不自在,說:“你今天這是怎麽了?一進門就跟我開玩笑,幸虧婷婷不在,要不然她又該吃醋了。”


    白靈幽幽地說:“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真的呢。”


    “逗,又逗,是不是?”老歪“嗬嗬”笑了兩聲,見白靈沒跟著他笑,便也不笑了,說,“大姐,別鬧行不行,我膽子小。”


    白靈這才哈哈大笑起來,說:“李貌啊李貌,你心虛什麽呀?”


    老歪陪著笑,說:“我心虛了嗎?我沒有心虛呀,哈哈哈……”


    白靈看著老歪手足無措的樣子,笑得越發開心,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滿眼幸福地說:“最近我認識了一個男人……”


    下麵的情節是迴憶中的迴憶。我發現,隻要是老歪講述與白靈有關的事情時,都是老歪迴憶中白靈在講述她自己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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