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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時,風雷激蕩,天降紅雪,仁率八百夜巡者,鏖戰十萬泛靈軍。一時高山震動,血流成河。仁兵少力竭,敗退西澤。龍山消散,霸天稱王。


    龍山決戰,至此而終。眾邦林立,由此而始。


    ——《暗紀元·五萬一千四百三十五年》


    “亂紛紛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龍山決戰,幾方勢力殺得天昏地暗之時,大黃正趴在狗窩,閉上眼睛假寐,嘴中哼著小調,神態安然。


    紅霜趴在大黃的身邊,好奇地打量著這條嗜睡如命的狗,心中琢磨:“他曾說過,暗夜之下,鬥爭也好,和解也好,目的都是為了活著。現在龍山的局勢,就印證了他的觀點。


    上一刻,泛靈盟和萬靈盟剛剛聯合起來對付夜巡者。下一刻,萬靈盟又轉身和夜巡者聯合起來對付泛靈盟。


    朋友可以變成敵人。生死敵人,又可以變成朋友。局勢變幻,實在看不懂。”


    看不懂啊看不懂,紅霜搖晃著她的小腦袋。


    大黃心中想的,則是其他事情。


    縱然尹仁足智多謀,可事情發展的方向還是偏離了他的構思。果真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料,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場瘟疫?


    嗬嗬,計算太多,又有何用?


    塵世紛紛擾擾,世間爾虞我詐,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紅霜也想學大黃安靜下來,可剛趴了一會兒,她就堅持不住了。她問:“大黃狗,你真的不擔心戰爭形勢嗎——不許說‘擔心有什麽用’!認認真真迴答我。”


    大黃搖著尾巴,說:“我擔心的啊,很擔心,非常擔心。


    隻是你的擔心寫在臉上,我的擔心寫在心裏。”


    紅霜不信這個答案,說:“你這是在敷衍我,再胡扯,我就咬死你。”


    大黃依舊不慌不忙,說:“這涉及到價值觀、狗生觀,不好明白。你既然想深入了解我,我就嚐試給你講一講。


    我不大關心身外的事情。於我而言,我追求的是內心的寧靜。在我的眼中,屬於我的世界,也就是我躺的這方小天地。身外的世界,我會關注,但不會耗費心力關心。


    或許,你可以稱其為天性淡泊,也可以看成是過度自我。


    又或許,就是所謂的狗生如夢罷了。


    當然,我之所以養成這樣的性格,或者說價值觀,最主要是由我成長經曆決定的。”


    紅霜按捺心中的焦躁,嚐試靜靜聽大黃講述。


    大黃睜開眼睛,看著夜空,露出懷念的神色,說:“我小的時候,也是一隻天真爛漫的狗。我也好動過,愛鬧過。但是,她死了後,我的童年,也就死了。活潑、熱情的我,也跟著死了。”


    終於勾起紅霜的好奇心了。紅霜問:“她是誰?”


    大黃眼中露出無盡溫柔,說:“她是點點。一隻狸花貓,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總是安安靜靜趴著,塵世紛擾,好像都與她無關。那時候,我可調皮了,最愛在她的身邊打滾玩鬧。我們倆,是河溝幫裏最要好的一對。


    但是,有一天,一個小姑娘看中了點點,把她抓去當寵物。點點掙紮著,吼叫著,脖子上還是被套上了鎖鏈。


    可惜,我隻是一隻無能的狗,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點點被抓走。”


    紅霜問:“後來呢?”


    “後來。”大黃眼中滿是落寞,說,“後來,我再見到點點時。她已經成了掛在城牆上的一具屍體。”


    紅霜輕輕問:“她是怎麽死的?”


    大黃答:“她是逃跑時,從城牆上往下跳,可脖子上鎖鏈的另一端套在了城牆的釘子上。她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掙紮半天後,被活活吊死在城牆上。”


    紅霜問:“那你應該恨死人族了吧?”


    大黃搖搖頭,說:“我看到人族小女孩哭得特別傷心。我知道,小女孩沒有壞心,她隻是喜歡點點而已。


    小女孩錯誤的愛是導致點點死亡的原因之一,但我不怪她。


    因為,那麽優秀的點點,不是、也不能是死在一個人族小女孩的手上。


    偉大的她,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她是因她信念而死,因她的驕傲而死。懂嗎?”


    這是在找一些高大的理由,強化這隻狸花貓死亡的意義,以達到慰藉內心的作用。


    紅霜似乎慢慢懂得大黃了。


    這隻狸花貓的死亡,給這條狗造成了巨大的心靈創傷,嚴重影響了他的性格和價值取向。所以,他就變成了一條如貓一般,嗜睡如命的狗,沉默寡言的狗,愛沉思的狗。他這是忘不了那隻狸花貓啊。


    紅霜憐憫地看著大黃,聽大黃繼續說:“從那以後,我就變成一條沉默、冷淡的狗。身邊夥伴的嘲弄,又加劇了我的沉默。


    沉默的我,學會沉思,慢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說完後,大黃不再言語了。


    紅霜安靜下來,陷入思考。好一會兒後,紅霜突然狠狠一口咬向大黃的毛茸茸耳朵,痛得大黃齜牙咧嘴。


    “紅霜,你發什麽神經啊?動不動咬狗的這習慣,得改。”


    紅霜鬆口後,氣唿唿地說:“差點被你騙了。你說那麽多,與現在的局勢有什麽關係?我問你的是戰爭的問題,你卻扯了半天你的童年往事。


    暗夜之中,又有幾個是幸福快樂的呢?就你那點破事,算個屁。”


    大黃一臉茫然,說:“關於局勢的問題,我沒跟你說過嗎?”


    紅霜咬牙切齒地說:“你什麽時候說過了?”


    大黃說:“我說過的呀,說我看到過一道光。”


    紅霜說:“別扯什麽光,那與現在的局勢有什麽關係?”


    大黃解釋到:“因為見過光,所以我知道暗夜將盡,天將破曉。你說‘局勢’,我告訴你,這就是最大的‘勢’。


    黑暗降臨時,大家無能為力。天將破曉時,沒有誰能夠阻擋。


    自然規律的事情,誰也改變了。


    即使龍山被攻陷又如何?這裏的夜巡者死盡又如何?


    天總是要亮的。


    天亮後的世界,依舊是人族主導的世界。我們這些暗夜世界裏的生物,要麽嚐試適應陽光,要麽就隨暗夜死去。


    這就是大勢。已經把幾百年幾千年以後的事情看清楚了,你還會在乎眼前的這點小破事兒?


    說得大一點,這是一場戰爭。說得小一點,也就是小孩子過家家般小事兒。在乎那麽多幹啥?


    所以,好好活著,就行。其他事兒,當個旁觀者看看就算了。”


    紅霜盯著大黃,嘲諷著說:“旁觀者?你還算旁觀者?”


    大黃閉上眼睛,神色淡然,說:“所謂旁觀者,不是說我做了什麽。而是在於我怎樣看這個世界。


    比如我,攪動起滔天巨浪,可依舊心處局外。


    而你,被海浪席卷而走,卻認為自己是局勢的引領者。


    一句話概括之:我有自知之明,而你專門瞎操心。”


    紅霜氣笑了,說:“你說我瞎操心?”


    大黃無奈搖搖狗尾巴,說:“得了,我就知道我白說這麽多話了。”


    紅霜罵到:“等邪虎攻下龍山,滅了夜巡者,領十萬大軍對付你這隻土狗的時候,我看你還能這樣淡定不!”


    大黃盯著紅霜,說:“你沒有原來可愛了。”


    紅霜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反應過來,擰著大黃的耳朵,說:“我在和你說正事呢!你瞎扯什麽。”


    大黃搖著狗尾巴,說:“我又不是傻狗。邪虎來了,我不會躲啊?你瞅瞅,邪虎給自己取的名字:霸天。他怎麽不叫‘日天’呢?沒文化,沒品味,才會取出這等名字。


    死在這頭蠢虎的手下,豈不是很冤?”


    紅霜瞪著圓圓的眼睛,氣鼓鼓地說到:“你隻關心你,那萬靈盟呢?嘯月還帶著一千多名戰士在前線作戰呢!”


    大黃笑道:“嘯月帶著一千多名戰士和十萬泛靈軍作戰?你信嗎?他又不是大角和老白。由大角和老白領兵,確有這種可能。


    但嘯月雞賊著呢。‘逃跑將軍’這個名號不是我送給他的,是他自己爭取來的。我估計他就是在一邊呐喊助威,真有危險,他跑得比我們倆還快。你放心,那一千多名戰士,沒什麽危險的。


    現在想起來,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們選舉嘯月做盟主,真是英明的決定。”


    紅霜一時語塞,忽然,她想起來一件事情,拋了一個媚眼給大黃,說:“你就別裝什麽淡泊名利了,你的‘五步計劃’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呢。”


    大黃蒙圈,問:“什麽計劃?”


    紅霜咯咯咯笑著說:“當時,你蠱惑我和你一起組建萬靈盟時說的。你說你的計劃分五步走,分別是:建立萬靈盟,壯大萬靈盟,孤立夜巡者,消滅夜巡者。”


    大黃迴想了一下,還真有這迴事。


    紅霜笑岔氣,繼續說:“你最後一步是要弑神,統一暗夜世界。哈哈哈。”


    大黃白了紅霜一眼,說:“笑點那麽低?你都知道,那不過是說來哄你的話,你笑個屁。”


    紅霜媚眼如絲,說:“也不全是屁話啊,我看你已經做到第四步了:消滅夜巡者——雖然不是被你消滅的。”


    聞言,大黃看了看天空,呢喃道:“我親自見證過,尹仁獲得了神的支持。神雖然不是萬能的,但也不是輕易能褻瀆的。


    有神給他撐腰,夜巡者想要死盡也沒那麽容易。


    局勢會如何發展,還未可知。”


    ……


    龍山腳下,大戰慘烈。


    尹仁一躍而起,跳入萬軍之中,大招“正道之光”四散射出,泛靈軍死傷一片。這些光束,大半都是集中射向霸天。幸得楚鴉及時出現,化著一道黑煙擋住了這些光芒,護著了霸天。


    紫金舉著一柄大錘,攜風雷之勢從天而降,對尹仁發動雷霆一擊。“正道之光”殺傷力雖大,但也耗盡了尹仁的靈力。


    “尹仁,受死!”


    在千鈞一發之際,鐵甲巨靈閃了過來,將尹仁抱在懷裏,用背硬接紫金這驚天一錘。


    “嘭!”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傳來,頓時煙塵四起,冰石橫飛。大地被生生砸出一個巨坑。


    強烈的衝擊波以勢不可當之勢擴散,將方圓幾百米的士兵衝飛上天。


    霸天的王座也沒有幸免,被衝擊波震得粉碎。王座上的霸天躲閃不急,被掀了狗吃屎,趴在碎渣中。


    這招“驚天一錘”是紫金在塗山學到的殺傷力最大的招數,也是他的必殺技。自從學會這一招後,死在他“驚天一錘”下的高手不是少數。


    可這一次,他感覺不大對勁。紫金收起大錘,飛到空中,神情凝重地看著巨坑。


    霸嶺灰頭土臉爬了起來,看著滿地煙塵,麵露喜色,心中想到:這麽大一個坑,還怕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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