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安心情也是很是沉重,可到底不願意再想。


    姝姐兒的心情倒是很不錯,雖然隻能躺在馬車的褥子上,但林玉安每日都會讓人把她抱了坐在馬車前麵,這種時候她總是特別開心。


    林玉安心情也漸漸的好了起來,原來新的風景真的能夠衝淡從前那些事情帶來的悲傷。


    林玉安打算帶著孩子們去胡地看看,這一路上還算太平,即便有些事端也不過是小打小鬧。


    紀姝的心境在看到外麵的山川和湖泊之後有了很大的改變。


    從剛開始的不愛說話,到如今已經願意摟著林玉安的脖子道:“娘親,我很喜歡這些山山水水。”


    她聽了,總覺得一路上的疲憊也隨之衝淡了。


    晟哥兒很很開心,他和母親妹妹依偎在一起,心情很是奇妙。


    走走停停,差不多用了快的時間,林玉安一行人到達了胡地。


    此時已經是十月裏了。


    胡天八月即飛雪,如今的胡地已經是一片雪白了。


    看著一望無際的雪白,孩子們都歡喜的笑出了聲,胡地的可汗知道是大周的靖南王妃,不由一驚。


    隨後就讓人去請了林玉安一行人去了可汗王族駐紮的地方,殺牛宰羊的設宴招待他們。


    魑風有些警惕的對林玉安道:“夫人,事事小心一點。”


    林玉安點頭,微不可察的用銀針試了試吃食。


    也隻是求個心安,她心裏清楚,倘若這胡地可汗對她們動了什麽心思,在這兒地界兒,他們是插翅難逃。


    有時候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還不如坦然一點,有些事情,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所謂福兮禍福所依,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晟哥兒倒是大方的出乎了林玉安的預料,他和胡地的八歲的左賢王很快就玩到了一塊。


    林玉安很欣慰,她希望孩子們開開心心的,無所顧忌,能夠在經曆的事情中學習到處世之道。


    她摒棄了傳統的教育方法,她不希望晟哥兒因為他父親的原因,被束縛。


    這也是她為何會帶著孩子們出來的一個原因之一。


    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她感覺很多事情已經不那麽重要了,人這一生,真是如蜉蝣一般,在這浩瀚世間,何必要拘泥在那一隅,為了所謂的權勢苦苦掙紮。


    胡地可汗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林玉安的身上。


    當初大周朝的四王爺叛亂,為禍朝綱,他們都是知道的,當時靖南王領兵前去,才有了當今的大周朝天下太平。


    靖南王與世長辭的消息傳來時,老可汗還歎息著,這樣一個卓然出群的人物,就這麽去流星般隕滅了,真是可惜。


    而對於這靖南王府的遺孀,他們也有所耳聞。


    “早就知道靖南王生前最敬重的就是他的王妃,對,用你們中原的話來說,是說的什麽……結,結……”


    “可汗,是結發妻子。”


    大閼氏笑著替可汗解圍道。


    “哦哦,對,就是結發妻子,聽說你們中原人講究第一個妻子……”


    大閼氏擔心可汗再出醜,笑著把話題岔開了。


    “聽聞小王爺如今已經受封了,您還能來我們胡地,這讓我們是從心底的高興。”


    大閼氏說著,對著可汗笑了笑。


    可汗如今也不過三十來歲,聽說現在封了左賢王的這個孩子是如今的這個大閼氏所出,前一個大閼氏病故之後,才有了現在這個大閼氏。


    林玉安抿著唇笑,“可汗和大閼氏的心地如這片草原一樣曠達,這也是中原人所敬仰的。能夠受到可汗和大閼氏的款待,我也很是榮幸。”


    聽她自稱“我”,可汗和大閼氏對視一眼,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笑容,看林玉安的眼神也比剛才更親近了幾分。


    “你放心,我也是很敬仰靖南王的這個人的,你既然來了我這地界兒,就放寬心,你在這兒一日,我們就一直奉您為上賓!”


    可汗生的和典型的草原男兒一樣,留著胡子,說話的聲音渾厚,聲音爽朗,就連大閼氏也透著一股颯爽英姿,讓人很有好感。


    遠離了京城的是是非非,林玉安感覺自己仿佛重生了一樣。


    如果可以,就讓她重生一次,用另一種姿態遇見那個少年吧。


    晚上,草原上升起火把,林玉安和魑風,晟哥兒一起和草原兒女一起圍著火堆跳舞。


    火上架著烤羊肉,滋滋的冒著油,油星子落在火上滋起一朵小火苗,羊肉上涮上胡椒,香氣逼人。


    天上有星星。


    這是林玉安第一次看到星子離自己這麽近,仿佛近在咫尺,抬手就能摸到。


    她忽然想起那句“危樓高百尺,隻手可摘星”。


    如果此時餘嘉在多好,她就能靠在他的肩膀上,對他說:“呐,我要那顆星星!”


    眼淚如同荷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的從臉頰上滾落。


    她忍不住蹲下身,抱膝哭了起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聽見大閼氏的聲音。


    “是想靖南王了吧。”


    林玉安微微抬頭,大閼氏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是沒辦法圓滿的,你給靖南王生下三個孩子,這已經是你們的緣分了,有時候追求的太多,隻會讓人心境閉塞,忘記自己身處何地,喪失了最初的心境。”


    林玉安抬頭看著漫天的星星,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最初的心境?


    她最初的心境是什麽?


    有種恍然的失落在心口漫延開,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早已經不複從前。


    是那些經曆的事情讓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嗎?


    她不得不承認,齊氏對她的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她變成如今模樣,很大的原因也在於齊氏對她的那些傷害。


    有些時候。這人就如同是一條路,被逼的越走越遠,再停下來時,身邊已經是全然不同的風景。


    這也是她為何要逃離京城的原因之一。


    “大閼氏,你從小就在這片草原上長大嗎?”


    林玉安轉過頭看著大閼氏。


    夜色下,她發現大閼氏的眼睛特別好看,明亮如星辰,她有種直覺,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


    大閼氏對著她展顏一笑,微微頷首:“是,我從小就生活在這片草原上,我跟著額吉一起學騎馬,我額吉說,草原上的姑娘就應該去格桑花一樣豔麗幹淨,我額吉會在夜晚的星空下同我說,我阿布年輕的時候,打獵如何的厲害,阿哈和額布也會擠在額吉的身邊,後來我嫁給了可汗,這樣的時光就沒有了,可我總覺得,那已經是上天的饋贈,我很感激,就像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那是上天的饋贈,你可以喜歡,卻不能去據為己有。”


    “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大閼氏點了點頭,她不過二十多歲的臉蛋在夜色裏幹淨極了。


    林玉安從來沒有過這樣清靜的時候。


    她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很羨慕大閼氏小時候的生活,多麽簡單的快樂啊。


    聽了大閼氏的一番話,林玉安的心情如同雨後的天空,也跟著幹淨了起來。


    她很真誠的對大閼氏道:“大閼氏,謝謝你願意同我說這些話。”


    大閼氏朝著她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我額吉說,女兒家的眼淚是天上的流星,不能輕易落下了,那是珍貴的。”


    林玉安噗嗤一笑,站了起來,“聽你這一席話,我想到了我們中原的一句話,叫做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大閼氏不是很明白,但也明白這是林玉安在誇她。


    “你是大周的王妃娘娘,你也是第一個敢把自己的孩子帶來草原的王妃,其實我很迷惑,你為何會千裏迢迢的帶著已經冊封的小王爺和小郡主來到我們草原,難道大周皇帝就不反對嗎?”


    林玉安再次深吸了兩口氣,對大閼氏道:“大閼氏,你相信嗎,這世上有些感情你你永遠無法割舍,它像是大樹一樣在你心裏紮了根兒,你一碰它就疼得渾身抽搐,如果不離開那個地方,你就會心裏難以平靜下來。”


    兩個人一陣的沉默。


    大閼氏有些遺憾的道:“對不起,我沒有經曆過你說的那種東西,沒有辦法與你感同身受,隻是我知道,草原上每年都會開滿格桑花,每年的都很漂亮,太陽每天都會升起,不管開不開心,我們都在往前走。”


    林玉安有些意外大閼氏說的這番話。


    那邊來了女使過來說:“大閼氏,靖南王妃,那邊的炙羊肉已經好了,可要送些過來?”


    在這裏已經待了些時候了,林玉安就對大閼氏道:“我們過去吧,早就聽聞炙羊肉要在草原上吃才是最美味的。”


    大閼氏也大笑了兩聲,聲音很是灑脫率直:“你這話我很認同,我們草原上的炙羊肉是別處吃不到的。”


    兩個人一起返迴了設在了篝火旁的席位上。


    女使端著一個足足肩寬的鐵盤子上來,切好了的炙羊肉還冒著熱氣林玉安這會兒也真的餓了。


    她叉了一塊放進嘴裏,味美至極!


    烤得正合適的羊肉外酥裏嫩,咬一口,裏麵還有汁兒,讓人恨不得大快朵頤不停下。


    看到桌上的酒,她伸出手去,斟了滿滿一杯,酒和炙羊肉相得益彰。


    一杯又一杯,終於一隻手去攔住了她:“王妃,酒傷身。”


    魑風皺起眉頭,此時的模樣像極了餘嘉。


    林玉安迷迷糊糊的看著他,魑風知她是喝醉了,對著可汗和大閼氏道:“可汗,大閼氏,王妃不勝酒力,我先送她迴去了。”


    大閼氏有些擔心的站了起來,指了兩個女使,“你們陪著靖南王妃迴去。”


    魑風有些不放心,親自扶著林玉安迴了帳篷。


    兩個女使麵麵相覷,臉上露出了一抹曖昧的笑容。


    “能和這位王妃關係這麽親近,不會是這靖南王妃的裙下之臣吧?”


    魑風是習武之人,耳力過人,聞言,臉上的紅霞不由燒到了耳根子。


    可林玉安卻抱著他,口裏喊著王爺的名字,任他如何也不撒手。


    “王妃,我是魑風,你先鬆開。”


    林玉安的一雙修長纖細的手臂環在他的脖子上,醉眼迷蒙。


    魑風不由的自責起來,草原上的酒比中原的更烈,他太大意了,竟然讓林玉安喝了三杯下去。


    他一邊懊悔著,一邊想辦法讓林玉安鬆開他。


    “餘嘉,餘嘉你別走,你說了要和我白頭的,餘嘉……”


    此時的林玉安顯然是醉的迷糊了,開始胡亂的說起話來。


    見“餘嘉”要扳開她,她心裏一急,抱得更緊了,魑風耳根子火燒似的。


    他自認不是什麽坐懷不亂之人,若非眼前女子是他主子的女人,他隻怕早就已經……


    他此時隻想快點離開。


    可這時候又不能叫人進來幫忙,否則這樣的場麵讓人知道,隻怕那兩個女使的話就被坐實了。


    他正焦灼上火,林玉安一張臉忽然湊了上來。


    魑風幾乎倒仰,無奈之下,一記手刀在她後頸處落下。


    林玉安悶哼一聲,軟軟的倒了下去。


    當晚,林玉安就在大閼氏讓人幫他們收拾出來的帳篷過夜。


    晟哥兒特別開心,跟著左賢王玩到晚上都舍不得迴來,姝姐兒也很顯得很開心,雖然腳不能走路了,可能夠看到這些不一樣的風景,她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開心。


    好像因為殘疾不能行走的頹喪也變得淡了很多。


    聽說今晚和母親妹妹一起睡,晟哥兒想了想對魑風道:“魑風哥哥,我和你一起住行不行,我都這麽大了,還和母親一起住,會被人笑話的。”


    魑風難得的起了打趣的心思,笑著問他:“王爺,誰敢取笑你?”


    晟哥兒有些赧然的道:“左賢王說了。草原上的男兒都是鐵血錚錚的漢子,是見了狼群也不退縮的,我若是讓他們知道了我逗六歲了還和母親妹妹一起睡,會被他們笑話的。”


    魑風哈哈大笑起來,可笑著笑著,眼裏就有些酸澀起來。


    倘若是王爺還在多好啊,他的孩子們都可愛啊。


    心裏如同堵了一團棉花,魑風有些透不過氣來。


    王爺不在了,那他來守護小主子們,定然要護他們一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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