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醫生!”陳水墨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兩天腦袋迷迷糊糊的,都出現幻覺了。

    宋信和原地等了她半天,都沒見她移動分毫,看她一臉慘相,站在原地好似要等天明的樣子,隻好走過去,撿起地上的一件大衣,披在她肩頭,唬她:“傻看什麽呢你!”

    “宋醫生……這不是幻覺吧!”

    宋信和皺眉,合著他站冷風裏這半天,她當他是假的呢!上手敲了一記爆栗,問道:“疼不疼?”

    陳水墨摸著額頭,傻傻的迴答:“疼。”

    可憐兮兮的小慘樣,惹得宋信和徹底沒了脾氣,想起她之前還發著高燒呢,伸手貼著她的額頭,感覺到溫度還有些不正常,看著一地狼藉,說道:“準備怎麽辦?”

    那種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兒盈上心頭。宋醫生的手,微涼,整隻大掌都覆蓋住了她的額,難以言喻的親昵之感,令陳水墨鼻腔泛酸,瞬間想哭出聲來。

    “我也不知道。”陳水墨有些窘迫,這兩天才找工作呢,晚上迴來路上看了幾家房子,不但位置偏僻,而且價格很高:“城中村拆的就剩這一片了,想租個物美價廉的房子,太難了。”

    “你還要租這裏?”

    宋信和猶記得上次在她家留宿一晚的經曆,這裏的環境治安,差到一種境界。

    陳水墨點頭,看一眼四周,指著北邊說道:“那片我還沒問過,我現在就去找找看,有合適的,不管價格,先住下來再說。”

    她抬頭看一眼陰晴難辨的宋醫生,問道:“不過……宋醫生,你怎麽來這裏了?”

    宋信和今天不上班,下午從家屬院出來時遇到了路筱敏,小姑娘拉著她非要把單位最近發生的奇聞異事說給他聽,自然有意無意的,他都知道了陳水墨被辭退了的事情。本打算迴公寓的他,鬼使神差的想來看看她作死了沒,結果,就看到了這一幕。

    不過,他壓根沒打算告訴她這些,隻是淡淡說道:“正好路過。”

    “哦。”陳水墨應了聲,然後在陷入了謎之沉默以後,小聲嘟囔道:“那我去看房子了。”

    時間有限,耽擱不得啊。

    宋信和扶額,陳水墨,你服一聲軟,會死嗎?

    陳水墨走了幾步,迴頭看了看留在原地沉思的宋信和,有些莫名其妙,怎麽感覺宋醫生在生氣啊!不管他了,租房要緊,她衝他擺擺手,大踏步的往北邊片區走去。

    希望運氣好的話,問的第一家就有空房子租給她。

    北邊片區是治安最差的,原是盧市城鎮與農村的交叉點,魚龍混雜。二十一世紀發展經濟,城市外擴,城中村被收納進城區範圍,改造城中村提上議程以後,唯獨城陽村居住人口複雜,被擱置到了最後。其他城中村的地痞流氓慢慢的就都集中到這片了,而北區,是亂中之亂。

    巷子錯綜複雜,陳水墨雖然沒怎麽走過這片,不過早就練就了走夜路的好本領,飛快的閃過紅燈區,衝進一家自建樓,直奔房東家,敲門進去。門一打開,陳水墨懵了,一群人在打麻將,煙霧繚繞的,有倆男孩扒著門問道:“你找誰?”

    陳水墨咽咽口水,說道:“我找……”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和我慪氣,跑到這邊說要租房。墨墨,跟我迴去吧。”

    肩膀上搭上一隻手,好聞的消毒水味兒在身邊彌漫,陳水墨瞪大眼,看著身邊不知何時出現的宋信和。

    裏麵的嘈雜聲有點變弱,有個絡腮胡壯漢,脖子上全是紋身,望向門口,粗聲粗氣的罵道:“小兩口吵架,拿我們尋開心呢!還不趕緊滾!別特麽壞了爺的風水!”

    聲音出奇的大,在樓道裏繞來盤去,震得人耳膜發疼,陳水墨嚇住了,被宋信和半擁著,退了出去。

    “謔……嚇死我了!”

    到了暗巷裏,陳水墨才敢大口唿吸,她扶著牆,有些後悸,拍了拍胸脯,吹兩口氣,說完這句話,然後沒事人似的,向下一家走去。

    宋信和看的目瞪口呆,隻得跟著她往暗巷裏走去。

    前麵越走越不平坦,最外圍的路燈燈光輻射不到這裏,整個巷子,狹長暗淡。陳水墨毫無猶疑的走著,宋信和就這樣看著,感覺她下一秒,就要被這條黑暗的道路吞噬了般。可她走了一截,打開手機裏的手電筒,照了照旁邊牆上貼的出租信息,抬頭觀察一遍這個自建樓的外觀,然後就毅然決然的向樓裏麵走去。

    她甚至沒有迴頭,好似壓根不需要知道後麵有沒有退路。

    宋信和站在這暗無天光的夜色裏,有些悵惘,明知道陳水墨被生活逼迫至此,卻隻能這麽眼睜睜的看著。

    他第一次遇到這麽難以……評判的女人。

    這次他沒有跟上去,陳水墨很快下來了,看著站在黑影裏的宋信和,似乎被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這人剛剛還跟她一起的時候,才恍然放下防備,狀似無意的感

    歎:“宋醫生……你說租個房子怎麽這麽難!”

    然後不等宋信和應和,繼續下一家,宋信和繼續跟著。跑到第三條巷子,路遇一個衣著暴露的小女生正要去夜場,打著手裏的光看了看宋信和的衣著,直接湊過來問道:“帥哥,包夜五百塊。活好不粘人!”

    陳水墨從前麵返迴來,挎著宋信和的胳膊,也沒跟對方說話,直接走了。那女生撇撇嘴,又向著夜場去了。

    路上還碰到了倆酒鬼,一個爬在地上睡得唿唿的,另一個指著電線杆,罵罵咧咧的。

    最終,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找到了最北邊的一間房子,屋內沉垢總有一寸厚,還堆著雜物,房東一頭黃毛,脾氣很差,踩著一雙涼拖,對著陳水墨嚷道:“七百六,能租租,不能租拉倒!”

    陳水墨咬咬牙,繼續跟房東討價還價,這比她之前租金還貴了六十,地段也差太多,她燦笑:“大哥,再便宜點兒嘛!”

    房東聽了這一聲大哥,借著屋內的白幟燈,這才正眼看了一眼陳水墨,姿色也不咋地,旁邊還杵著個大老爺們,說道:“別耽擱時間,我這還等的看歐冠呢!”

    “再便宜點,我肯定不跟你耽擱時間!”

    房東火了,嚷道:“不租了,麻球煩!”

    陳水墨低眉順眼的笑笑,說道:“大哥別生氣啊,咱這不是正商量呢嘛!”

    “商量個屁,我要看球呢!快走!”他看了看手機,還差三分鍾就要直播了。

    眼看講價沒戲,陳水墨歎氣,下定決心正要說七百六也租。話沒出口,就被宋信和拖走了。

    “誒!宋醫生!”

    “我住三室一廳,從現在起,側臥租給你,房租七百,水電費全免。同意就跟著我去搬家,收你六十塊的搬運費!”

    出了樓門,宋信和的話已經一氣說完了。

    陳水墨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盯著宋信和,半晌說不出話來。

    “廚房、陽台、衛生間都是獨立共用的。”宋信和暴躁的放開拖著她的肩膀,指著這個要倒不倒的自建小樓,說道:“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難道我這個房東不比剛才那黃毛怪強?”

    陳水墨消化完所有的話,在宋信和快要二度發飆前,傻嗬嗬的問道:“那……收……收押金嗎?”

    ……宋信和沒脾氣了,好似一腔怒火上麵砸了一抔濕柴火,煙氣把火苗全壓迴去了,半晌,他沉聲說道:

    “收,押金和你之前一樣,房租等你找到工作拿到工資以後給。”

    “我去……”陳水墨驚了:“宋醫生……你簡直就是活菩薩啊!”

    “現在開始搬家,十二點以後超時計費,一個小時五十塊。”

    陳水墨此時終於毫無猶豫,拖著宋信和的手,就往原來的租房樓跑,七扭八歪的路,她竟然完全記得怎麽迴去。

    宋信和跟著,邁大步子,終於,不得不跟著她小跑起來。

    “我有個小沙發得拉走,最少得跑兩趟!哎呀,已經十點四十了……”陳水墨迴頭,哀怨的看著宋信和,說道:“宋醫生,你能不能跑的快一點……”

    宋信和終於……繃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跑到樓下的時候,她的小迷你沙發竟然不見了……陳水墨氣的不行,指著三樓窗戶,喊道:“房東!我沙發呢!誰特麽把我沙發搬走了!”

    嘩的一聲,一層的窗戶被人打開,有人衝著陳水墨罵道:“神經病啊你!”

    陳水墨挽起袖子不甘示弱,眼看要跟對方吵起來,宋信和冷冷說道:“十點五十五了。”

    好吧……陳水墨順手擼完袖子,沒功夫吵架了,開始搬行李箱,裏麵都放的她的家底,特別的沉。

    宋信和直接接了過來,指了指地上的鍋碗瓢盆,說道:“你搬那些小的。”

    說罷,另一隻手拎起鋪蓋卷,向巷子一頭的大馬路走去。陳水墨看呆了,誒,以前怎麽沒發現宋醫生這麽man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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