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馬三寶不經意間聽到與他同屬四中隊的幾名隊員議論他荒野人身份,話頭是他的訓練成績。他自從隨父親苦練武功,在武學和軍事素養這類課程上,成績出類拔類,尤其是他所在的訓練一組,武藝無人是他敵手,然則他自小並未上過學,隻跟著父親學會識文斷字,不像長於蘭新市的眾人,接受過各色不等的基礎教育,因此心理學、邏輯語言、情報分析等諸多文化課程,他雖努力追趕,仍遜眾人一籌,便又有人以“荒野人蒙昧落後”為由,暗自嘲笑他。


    馬三寶心情低落,撇下虎子,信步走向黑暗的校場。


    前行不久,忽聞角落傳來唿喝之聲。馬三寶尋聲而去,隻見一身著清涼勁裝的女子正在練劍。馬三寶並未刻意隱藏行跡,“誰?”女子輕喝道。


    馬三寶笑道:“陸師妹,竟然是你?”陸月明看清來人,道:“原來是馬師兄。”馬三寶歎道:“陸師妹,如此用功,令人佩服!”陸月明不理虛誇之言,調笑道:“馬師兄怎麽有閑情逸致,大晚上到校場走動,難不成佳人有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馬三寶奇道:“師妹居然也有玩笑之時。”陸月明笑道:“難不成師兄眼中我就是冰山一塊?”馬三寶連道不是,迴想陸月明方才疑問,神色不虞,長歎一口氣。


    “馬師兄有心事?”陸月明問道。馬三寶搖搖頭,心中卻有傾訴之欲,卻不想和陸月明這樣的美貌少女傾訴,他心想:若讓她知曉自己一個大男人為了風言風語而自怨自艾,豈不是要看輕自己了。陸月明似看出馬三寶心跡,失笑道:“師兄不將我當朋友?”馬三寶急道:“這話如何來哉?咱們在同一種餐桌上吃過飯,說過話,自然是好朋友。”陸月明道:“那怎麽猶猶豫豫,這可不像個好漢子,讓師妹恥笑。”


    馬三寶將心一橫,索性將心中苦惱一五一十倒鬥似和盤托出,也顧不上對麵女子的觀感了,說罷,也覺心中憤懣少了幾分,歎氣道:“大話好說,事情難做,麵對數百人指指點點,想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真是艱難。從小到大,我都沒遇過這等難題!真是如百抓擾心,難受非常。”


    陸月明道:“師兄,你自小生活在無拘無束的荒野上,殊不知這世間最難打交道的便是人心,最大的困難也是人心,最險惡恐怖的仍然是人心。我給師兄講個故事吧。”馬三寶不知這冰冷少女如何來了談興,不忍拂逆,遂道:“師妹請講。”


    陸月明輕聲迴憶道:“十多年前,有個陸姓的人家,家族本人丁興旺,但族長婦人一連三胎都生的女兒,惹得族長不悅。那時恰逢災變初幾年,族長認定男丁才能成為家族在亂世中的頂梁柱,因此前兩胎女兒都秘密送人了。直到第三胎,婦人死活不同意再送人,要留下這個女兒,說女兒同樣能保家衛家,結果引得族長大怒,將母女二人趕出家門。”


    “那時蘭新市仍處於混亂動蕩之中,被趕出家門的母女二人猶如來到地獄,母親抱著女兒餓昏在一處房屋廢墟,碰到開拓者隊員。幸好那時開拓者已經組建,尋找孩童培養有生力量。於是那個還在繈褓中的女孩便被母親送到開拓者育幼管理所。而那個母親則四處流浪乞討。”


    “後來,女孩逐漸懂事,她成為那個育幼管理所中最懂事最刻苦努力的孩子,別的孩子都會偷懶,她卻日複一日地練武習藝,一刻未有放鬆。”


    馬三寶問:“後來呢,那家人怎麽樣了,她的母親怎麽樣了?”陸月明冷聲道:“她的母親失蹤了,生死不明,她曾自己偷偷出去找過,也托人找過,但始終沒有母親消息。”馬三寶道:“會不會被家族接迴去了?”陸月明搖搖頭:“沒有,那個冷血的族長後來又娶了妻,生了男嗣。”


    馬三寶望向陸月明道:“女孩便是你吧!”陸月明不置可否,道:“師妹說這個故事與你聽,一是想告訴你人心之險惡,往往才是世間最恐怖的利器,二是告訴師兄,天底下可不止師兄你一人受命運殘酷擺弄,若是都如師兄這般唉聲歎氣,那不如死了幹淨,一了百了。”


    陸月明又道:“若自問問心無愧,哪管他世人毀我、傍我,我全當放屁,若是有人辱我,那便打得他後悔來這世間走一遭,直叫他服為止!”


    陸月明雖是女兒之聲,這幾句粗鄙不堪的話從她口出說出來,卻不削減她的形象,隻顯得豪氣萬丈,氣衝鬥牛。


    “好!好!好!”馬三寶連道三聲好字,心神大為震動,他隻覺自己之前惺惺作態,反像個扭捏姑娘,而陸月明更像個豪爽男子,對陸月明目露欽佩,不覺大笑道:“好一個全當他放屁,打叫他服……”心中鬱結之氣也結盡散去。


    陸月明見馬三寶心結已解,笑道:“馬師兄,可否指點幾招。”三寶笑道:“敬請師妹不吝賜教。”二人以木棒為劍,月下鬥劍,身形翻飛,招式如電,酣暢淋漓鬥至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從那日起,馬三寶心中始終惦記陸月明那句“天下不止你一人受到命運殘酷擺弄”,淡然麵對眾人的嫌惡表情,一麵勤加修煉武藝,一麵刻苦學習各類文化課程,成績飛速提高,訓練的成績點數在整個訓練營中名列前茅。眾人見他身手高超,成績又出類拔萃,非議之聲漸弱。


    一日,新訓營舉辦擂台比武。


    這是新訓營的“慣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架設擂台,令隊員比武打擂。大夥自覺自願,哪個願意上,願意戰上幾場,都無規定。


    這種擂台,一來可以發掘人才,二來激勵眾人刻苦修煉,三來為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積累威望,想陸月明這樣的隊員,在新訓營打擂獲勝,樹立威望,日後進入開拓者,就能收獲大批人心。


    一個精瘦少年率先跳上擂台,朗聲道:“五中隊,十二小隊,華鶴年,請大夥賜教。”另一位胖胖少年飛身躍上擂台道:“四中隊,十八小隊,嚴峰。”二人拱手施禮,當下鬥在一處。


    鬥了二十餘招,嚴峰賣了一個破綻,華鶴年搶攻上當,被嚴峰一掌掃下擂台。嚴峰拱手道:“承讓!”華鶴年迴道:“客氣。”默默返迴座位。


    五中隊又一少女登上擂台,這次嚴峰大意,被女子震飛到台下。


    如此上上下下,比鬥數十場,都是四中隊隊員與五中隊隊友的較量,看來雖同屬二分部,不免仍然競爭。


    隊員的功夫越來越高,比鬥更加精彩。一個五隊姓樊的隊員連勝三場,令四中隊一時無人應戰。大夥群情激奮,虎子說道:“寶哥,你上場吧,定能橫掃一大片。”馬三寶躍躍欲試,也想在新訓營打出點名聲,好叫眾人瞧瞧。


    這時唐如率先上場了,他還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隻道一聲:“小心”,就率先出手。馬三寶沒見過唐如出手,此刻不由大為驚訝。


    原來唐如的功夫竟然非常好,他用的是內家的“綿掌”,雖說是綿掌,可是一門剛柔並濟的功夫,絕不是軟綿綿中看不中用的功夫,而且唐如還會一門玄妙的唿吸吐納術,雖然一眼便瞧出他是沒修煉出內息的普通人,但這門吐納法配合綿掌,威力不可小視。


    唐如掌力時而如清風般綿柔,時而如大江大河般狂勇,隻用了三四十招,就硬生生將對家逼下了擂台,足見他的功夫高出對手一大截。


    這時,陸月明飛身跳上擂台,引得少年們全體唿喝喝彩。


    陸月明微笑朝唐如施禮道:“師妹陸月明,向唐如師兄請教。”唐如隻說了個“好”字,二人又鬥在一處。


    新訓營擂台不允許使用刀劍這樣的利器,但陸月明的功夫全在劍法上,故而她在新訓營中隨身帶著一根如木似鐵,分不清材質的短棍。短棍三尺長,恰與長劍長度相似,故而施展起劍法來,也極順手。


    唐如仍舊用的綿掌功夫,而陸月明則使出一套玄妙劍法,這套劍法名喚“問天九劍”,是五中隊長自創的絕世劍法。問天九劍招招勇猛果決,淩厲非常,而且陸月明使用兵器,在攻擊的長短上占了優勢。唐如的綿掌施展不開,完全被壓製,落了下風。。


    其實自古武林就有長短之爭,有人秉持“一寸長一寸強”的理念,認為兵器是武藝最好的朋友,也有人認為“一寸短一寸奇”,認為短兵器,更有靈活,與人對敵更能出奇製勝,而最合適的莫過於自己的雙掌雙腿,這才是最好的武功。


    父親馬一成也曾和馬三寶談過,不過他說天下不論武功還是兵器,沒有絕對的強弱,強弱都在掌握它的人,真正強的是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都市:第三等英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上不下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上不下雨並收藏都市:第三等英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