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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宋城。


    一條僻靜的空曠街道上,有巡夜更夫開始敲更,隻是不知為何,明明是三更天的時辰,卻打著四更天的鑼。


    在這宋城的街上,沙啞聲響悠悠響起:“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巡夜多年的眼瞎老更夫手持銅鑼,原本應該帶著一位負責持梆敲更的啞巴同伴,多年配合,早已是熟練至極。


    但是老更夫並不知道他的同伴已經換成了一位白衣女子,他一次次的敲鑼,每一次羅麵上都會有鮮血四濺,但是不等鮮血濺落在街麵,就化作縷縷黑煙,迅速散去。


    目盲老更夫還是一聲聲嘶啞喊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


    在那地宮全了龍王的願望後,江洛又在那縣城呆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江洛不僅在斬妖除魔,更是在看這世間人心,感悟那人間變化。


    不知為何,江洛越是感悟,越是迷茫。


    凡人的心腸,有時竟然比那諸多邪魔還要恐怖。


    在這般複雜的情緒下,江洛離開了白王縣。


    這日,正是夜半時分,江洛在那山林間走了許久,在下一刻,他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座城隍廟。


    城隍廟本是一地城隍之所在,應該有著無盡的神道氣運,但是不知為何江洛在看到這座城隍廟時,在其上卻看到了濃濃的黑氣,以及無盡的怨氣。


    “看來今晚又是一個忙碌的夜晚。”江洛搖了搖頭。


    一步之間,橫跨數十丈,江洛已然來到了城隍廟的門口。


    江洛沿著圍牆走了數十步,城隍閣的廣場仍是沒有邪祟之物露麵。


    江洛江洛輕輕笑了聲,隨後走入了城隍廟之內。


    江洛身繞仙氣,當他進入城隍廟時,地上那些蜈蚣蠍子在內的五毒之物,紛紛避散,經過儀門的時候,大概是被他周身的仙氣所震懾,左右那兩尊道家天官像身上的蛇鼠蠍子全部從正麵繞到泥塑神像的背後或者躲入中空的腹部。


    儀門之後是大殿懸掛金字匾額,大殿祭祀神靈不是城隍爺,而是大玄王朝一位功勳武將的坐像,左右是文物判官以及總計八位屬宮那塊大玄王朝皇帝親筆題名的匾額,此刻,金漆剝落大半,有一條碗口粗細的黑色大蛇盤踞在上身軀下掛,探出舌頭朝江洛吐出蛇信,嘶嘶作響,像是在示威和警告。


    當江洛跨過門檻,黑蛇驟然間一躍而至,張開血盆大口,然而,江洛頭也不抬,直接揮手抓去,一下便攥住了那黑蛇的頭顱,手腕輕抖,這條畜牲頓時酥軟無骨,隨後被江洛隨意地扔了出去,等到他重重的摔落在外麵的地上時,早已斃命。


    江洛繼續前行,過了大殿,又是一片廣場,隻是占地較小,古樹森森,矗立有一塊石碑,是大玄王朝皇帝冊封一國城隍神靈的誥文碑石。


    江洛站在這碑石前看了幾眼,江洛不得不感慨,這碑石上的字寫的真一般。


    廣場左右各有財神殿和太歲殿,一個燒香磕頭,祈求財源廣進,另一個禮拜本命太歲,希望無災無禍,所以老百姓在這裏磕頭,似乎比在大殿叩拜,來得更加虔誠。


    不過,江洛僅是在這裏看了一眼便繼續前進,不做絲毫停留。


    忽得,江洛的身形頓了一下,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那塊高大石碑剛有白影一閃而逝。


    兩側的財神殿太歲電依稀傳出鶯鶯燕燕的女子,嗓音極其細微,似乎在相互調笑嫵媚的背後,透著一股陰寒就像是陰間的女鬼在向陽間發生笑聲,就那麽一點點的勝過陰陽界限,接著,有古樹樹蔭的遮蔽,從兩殿透過窗戶進入廣場。


    白王縣。


    白王縣以每年入冬有一種白王魚,迴遊此地產卵而得名。


    喬林一行人這日順利來到鄰縣白王縣,就發現了這裏氣氛明顯緊張,肅殺,還沒到縣城,一路上就已經三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嚴查來往路人。


    仔細一打聽。


    原來是在捉拿通緝犯。


    一個個如臨大敵的白王縣官兵,設卡在路口,手裏拿著通緝犯的畫像,一個個比對過路人的臉後,才肯給放行通過。


    還好打殺了假王縣令的喬林不在通緝犯名錄上,喬林一行人順利通行。


    然後喬林在碼頭的渡口,順利搭乘上前往州府的桅杆客船,這條客船是專門走州府航線的,州府繁華,每日都有不少人來往兩地。


    其實去州府有兩條路。


    一是舟車勞頓的旱道。


    一是更便捷的水道。


    雖然已經入春,但江上的風依舊大,所以客船甲板上並沒有幾個人。


    喬林因為待不習慣狹窄空間的船室,所以他是少數不多站在甲板上的人。


    而江白也一直跟著晉安。


    喬林看著眼前的波瀾壯闊江麵,忽然心有所感,想要吟詩一首。


    可喬林絞盡腦汁後才突然醒悟發現,他不是文抄公,也沒有滿腹的唐詩三百首,憋了半天最後才隻憋出一首兒歌——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咚!


    忽然,船身像撞到什麽東西,船身猛的一震,撞擊力道很大直接都把載滿了人的客船撞得打橫在江麵上,也把剛準備吟詩一首的喬林給硬生生撞憋迴肚子裏。


    這時船上驚慌叫聲四起,不少船客跑出船艙,跑上甲板慌張問船員怎麽迴事?是不是船觸礁了?


    喬林倒是看清了,他們船底碰到了什麽,那是一根斷木,而且斷木還新鮮,像是剛被衝進水裏的。


    這個時候,因為有些暈船,在船艙裏暈暈乎乎睡覺的老騙子,也急火火的跑上甲板找喬林。


    當喬林說是船底撞到一根橫木,老道士這才鬆了口氣。晉安這時才知道,原來老騙子是個旱鴨子,這輩子最怕落水遊泳了,老道士擔憂了一路。


    不久後,這條客船繼續往府城方向航行。


    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越是往府城航行,江水裏橫木,斷木開始明顯增多起來,船身時不時不小心輕震下。


    讓本就暈船的老騙子,更加暈乎乎了,晉安讓老騙子趕緊躺在船艙裏別動了,人越是活動,隻會暈船越厲害。


    直到這天,距離州府僅剩最後一天路程時,船突然停在江中心不再前行了,前方去不了了。


    附近有好幾艘船都被一條官府小船攔截住,此時一艘艘船隻橫在江麵上,隔絕外人駛入。


    “怎麽迴事,怎麽鎖江了?”


    “好像是官家的船攔在了前頭。”


    此時,那條官家的小船上,站出來一名州府當地的官吏。


    “諸位,前方江岸兩邊發生山石滑坡,江道堵了。那些被泥石流衝下來的斷木、樹枝,現在全都堵在白王江前方最狹窄的拐彎處。”


    “現在我們水師正在全力配合州府,清理江道,大概還有一天時間就能清理完,明日應該就可恢複通航。”


    對方說話客客氣氣,倒是沒有什麽官家豪橫氣,所以各家船上的船客、商人情緒,很快被安撫平靜。


    ……


    夜色漸沉,江麵吞噬月光,倒映出濃濃黢黑的水麵,似乎正應了那一句話,月黑風高適合殺人夜。


    江麵上的船身隨著水浪上下起伏,左右搖晃,第一次在船上嚐試神魂出竅的喬林,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靜下心來。


    忽然感到身子一輕,仿佛輕如鴻毛,喬林頭一次在水麵上神魂出竅成功。


    喬林環身一看四周,狹窄的小小船室內,老騙子唿嚕聲震天,江白被吵得睡不著正發呆坐著不動,而他佯裝睡覺,臉朝船壁的熟睡著了。


    喬林神魂飄到自己肉身頭頂上方,然後從虛壓著的手掌下,取來一根小棒,正是縮小之後的哭喪棒。


    當握住哭喪棒,那種神魂有依靠的感覺又迴來了,神魂不再冰冷。


    接下來,喬林神魂飄蕩,飄到船艙,看著了老騙子。


    當看到老騙子時,喬林頓時樂了,老騙子暈船暈得厲害,吐得七葷八素,再沒力氣鬧騰了。


    喬林神魂繞客船一圈飄蕩,見船上並沒有其它狀況,這才神魂飄出,朝江水淤堵方向飄去。


    他打算看看這次山體滑坡嚴不嚴重,明天能不能疏通水道,如果不行,那他就隻能改水道走旱道了。


    說來也是巧了,喬林飄出沒多遠,居然碰見了白天見到的那名官吏所在船隻。


    即便入夜了,這些官府的人,依舊盡忠盡職的守在江麵上,防止夜裏視線昏暗,有不明真相的船隻誤入險地。


    喬林繼續往裏飄。


    神魂越是往裏飄,江麵上的斷木,樹枝,果然越來越多起來,直到飄出一裏後,喬林才來到了那名官吏所說的拐彎淤堵處。


    這裏的確是白王江最險的地方之一了,拐彎急,江水到了這裏水流更加湍急了,但此時這裏堆積滿了不少從山上衝下來的雜物。若是有船隻不小心誤入這裏,這裏水流這麽湍急,絕對逃不出過翻船的下場。


    現在是晚上,白天負責清理水道的官府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


    因為晚上的江水兇險,視野不佳,並不適合清理水道。


    喬林繼續往裏飄,他想看看,江道究竟淤堵出多長,神魂飄飄蕩蕩,結果,幽幽平靜的江麵上,喬林居然發現到遠方一處火光。


    那縷火光就像是墳地裏的幽綠磷火,一閃一滅,一閃一滅的搖晃,在這烏漆嘛黑的江水上,多多少少有些瘮人。


    喬林微訝,心想這麽黑燈瞎火的大晚上,還會有誰跑到江上來?


    他朝那邊快速飄去,接著發現了一艘烏篷船,烏篷船的船頭掛著一盞綠色燭火的燈籠。


    眼前這一幕,與他之前所見到的鬼差勾人的引魂船何其相似?


    隻不過這裏的引魂船,跟喬林那次見到的引魂船長得並不一樣。


    喬林這迴是吃驚不小。


    他屏氣凝神的專注去看。


    古月對江。


    那艘仿造陰間引魂船的船上,站著一對老少,一人約摸四十歲左右,一人是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聽二人的對話,中年男子是二叔,年輕男子是前者親侄子,名字叫宗仁。


    中年男子站在船頭,嘴裏神神叨叨,估計是在念咒語什麽的吧,然後把手裏銅錢拋進江水裏。


    喬林飄在遠處,看著這對古古怪怪的老少,靜觀其變,沒有貿然接近。


    喬林並未等待多久,他忽然發現原本平靜的江麵下,開始翻起大量水花,然後喬林吃驚看到水麵下居然浮出一具具被水泡得發脹,蒼白的人臉麵孔。


    他們身子都還在水下,隻有一張泡得發脹,蒼白的麵孔,抬頭仰望的浮出水麵,足足有十來張死人臉浮出水麵,各個死不瞑目,詭異的是每張死人臉的額頭上都貼著一枚銅錢。


    正是那名中年男子先前丟下水的銅錢。


    而這些死人的來曆,自然都是這些年來落江淹死的人了。


    “這是趕屍?”


    “還是召魂?”


    喬林吃驚。


    “莫非這就是和守村人齊名的撈屍人?”


    可喬林總感覺,眼前這位撈屍人跟他想象中的撈屍人,有點不一樣啊。


    很快,喬林的猜想便得到了答案。


    那些溺屍額頭上的銅錢脫落,然後這些被打擾了沉眠的溺屍,死不瞑目的又沉入江底。


    而那些銅錢,又各自飛到中年男子手裏。


    這迴,那名中年男子讓自己的侄子宗仁劃船槳,改一個地方後,又如法炮製的往江水下拋銅錢。不久後,果然又有其他溺屍額頭貼著枚銅錢的浮上來。


    但說來也是奇怪,這名中年男子又是收迴銅錢,然後那些溺屍再次沉迴江底。


    這名中年男子好像是一直都是有目的的在尋找什麽人,但他要找的人一直沒找到,反倒釣屍上來一些別的死人。


    喬林出於好奇,想看看這對叔侄究竟想要找什麽樣的人,於是他一路跟著他們,看著他們一次次換地方,一次次往江水裏拋銅錢。


    直到中年男子換了二三十次地方,夜色越來越深,中年男子目光一喜,他終於找到要找的人了。


    中年男子伸手去抓水下的死人,一開始撈不上來,然後讓侄子找來一根麻繩扔下水吊住屍體脖子,這才成功把水下死人打撈上船,那是一具男屍。


    男屍看起來像是才剛死不久,因為身體還沒被泡發脹嚴重。


    接下來,中年男子開始在屍體上下摸索,在有目的的找尋著什麽。


    最後他目露喜色,從男屍身上摸到一樣東西,晉安還沒來得及細看,中年男子已經匆匆揣進自己懷裏。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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