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不由分說的潑下濃墨,渲染了整座桐秋城。


    華燈初上,昏黃的燭火在街邊的燈籠裏搖曳,光影在青石板路上晃蕩。


    集市上,熱鬧尚未散去。


    賣餛飩的小攤前,熱氣騰騰,攤主熟練地包著餛飩,下鍋、撈起,食客們或坐或站,就著鮮香的湯汁滿足地吞咽。


    賣藝之人在空地上舞刀弄槍,引得眾人陣陣喝彩,銅鑼裏不時被投入幾枚銅板,叮當作響。


    遠處的秦樓楚館,絲竹之聲悠悠傳出,身姿婀娜的女子倚在欄杆上,眉眼含笑,招攬著過往的客人。


    達官貴人乘坐著華麗的馬車,馬蹄聲噠噠作響,穿梭於街巷,車簾飄動間露出裏麵的錦袍玉冠。


    而在那幽深的小巷裏,幾家民宅透出微弱的光亮,婦人在屋內縫補衣裳,孩童在一旁嬉鬧,不時傳來幾聲嗔怪。


    城牆上,守衛提著燈籠來迴巡邏,身影被燈光拉得長長的,警惕地注視著四方。


    月光灑下,給城市蒙上一層銀紗,與人間的煙火氣交織,構成一幅獨特的夜之畫卷。


    許祺安站在窗戶前,撐著身子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陷入了思緒的海洋裏。


    方忌落在一側,看著他:“怎麽了?”


    許祺安呆愣的搖頭:“沒什麽。”


    方忌開口:“怎麽?你進了一次縣衙就傻了?”


    許祺安許久才悠悠開口:“我好像並不了解這個世界。”


    方忌聞言笑了:“為什麽這麽說?”


    許祺安將今天的事同方忌說了一遍:“小鴉,你說我是不是太矯情了?”


    方忌聞言,疑惑幾分:“為什麽這麽說?”


    許祺安苦澀一笑:“見不得人好,又見不得人壞,見不得人福,又見不得人窮,可想來想去,我又不能做什麽,你說我是不是矯情?”


    方忌歪著頭,黑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轉,振了振翅膀飛到許祺安肩頭。


    “這世間本就複雜,你心懷悲憫,並非矯情。就像這桐秋城,看似繁華熱鬧,實則暗湧流動。”


    方忌頓了頓,目光掠過窗外的街景,“你看那達官貴人,鮮衣怒馬,可誰知道他們背後幾何悲事;那賣藝之人,雖努力討生活,卻可能連溫飽都難以長久維持;還有那民宅裏的婦人孩童,雖有片刻溫馨,或許明日就會被生活的苦難侵襲。你能看到這些,感受到這些,已是難得。”


    許祺安聽著方忌的話,微微點頭,眉頭卻依然緊鎖。


    “可我空有這些感觸,卻無力改變,這又有何用?”


    方忌用尖喙輕輕啄了啄他的臉頰,“莫要如此悲觀,如今你雖力薄,但隻要心懷善念,日後未必不能成為改變這一切的契機。就如同這黑夜,雖濃重,卻總有破曉之時,而你,或許能成為那破曉之光中的一縷。”


    許祺安抬眼,望向窗外那被月光籠罩的桐秋城,眼中有了一絲堅定。


    許久,許祺安才張開嘴,說著:“我準備走了。”


    方忌看著他:“怎麽?不跟宋嫣然一起了?”


    許祺安看著下方行人:“不了!”


    “那你不管張家了?”


    “不了。”


    “好!那就走吧。”


    許祺安深吸一口氣,揮動筆墨書寫下片片字跡,轉身背起簡單的行囊,與方忌一同踏出房門。


    桐秋城的夜此時仿佛變得更加深沉,那熱鬧的集市聲、絲竹聲漸漸被甩在身後。


    他們沿著城牆根的陰影前行,月光下,身影若隱若現。


    出了城門,郊外的夜路靜謐得有些陰森,草叢裏不時傳來蟲鳴聲。


    許祺安腳步匆匆,心中雖有對未知的忐忑,卻也有著對未來的憧憬。


    方忌在他頭頂盤旋飛翔,時而發出幾聲低鳴,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又像是在給他鼓勁。


    夜風吹過,拂起許祺安的發絲,他抬頭望向滿天繁星,思緒飄遠,仿佛看到了自己在遠方闖蕩的身影,那個能真正去理解世界、改變世界的自己。


    他們就這樣向著夜色深處走去,身後的桐秋城慢慢變成一個模糊的輪廓,最終被黑暗完全吞沒。


    半月之後,許祺安與方忌來到了一處臨江的鄉村。


    江水悠悠流淌,波光粼粼,仿若一條銀色的絲帶蜿蜒穿過這片土地。


    江麵上,偶爾有漁家的小船劃過,船夫哼唱著不知名的俚曲,船槳撥動江水,泛起層層漣漪。


    鄉村裏,錯落有致地分布著一座座茅草屋。


    屋前,老人們坐在竹椅上,曬著太陽,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孩童們在泥地裏嬉笑玩耍,追逐著幾隻土狗,濺起陣陣塵土。


    不遠處的田地裏,農夫們正彎著腰辛勤勞作,汗水濕透了他們的衣衫,他們卻渾然不覺,嘴裏念叨著對豐收的祈盼。


    許祺安站在村口的老樹下,望著眼前的景象,心中五味雜陳。


    方忌落在他的肩頭,抖了抖翅膀。


    “這地方,雖不如桐秋城繁華,卻多了幾分質樸與寧靜。”


    許祺安微微點頭,輕聲說道:“或許,在這裏能找到不一樣的答案。”


    “可別答案答案了,真的是,你丫吃的都沒了,風餐露宿了小半月,還想答案!”方忌吐槽著。


    許祺安笑笑:“這不,沒餓著你嘛!”


    說起這個,就有些幾分好笑,丫的,自己一個鳥,吃蟲子的貨色,能餓著自己?


    興許是被盯著發毛,許祺安撇過了頭,咳嗽幾聲掩飾尷尬。


    走進村子,一股淡淡的清香裹挾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位大娘看到許祺安,熱情地招唿道:“年輕人,從哪兒來呀?”


    許祺安笑著迴應,與大娘攀談起來。


    在交談中,他得知這村子雖風調雨順,但也有著一些困擾,比如村裏通往外界的路破舊不堪,孩子們讀書的學堂年久失修。


    許祺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關切與思索,大娘瞧在眼裏,心中對這個年輕人更多了幾分喜愛與憐惜。


    “年輕人啊,看你眉清目秀,定是個有本事的。你要是不嫌棄咱這小地方,就來大娘家裏住些時日吧。咱這村子雖然不富裕,可也有熱飯熱炕招待你。”


    許祺安麵露猶豫之色,剛想婉拒,方忌卻在他肩頭歡快地叫了幾聲,似乎在替他應下。


    大娘見此情景,笑得越發開懷,忙拉著許祺安的手往自家走去。


    一路上,村民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大娘熱情地介紹著:“這是咱村新來的客人,可機靈著呢!”


    眾人皆報以友善的微笑與問候。


    來到大娘家中,院子雖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幾隻母雞在角落裏咕咕叫著。


    屋內,簡單的陳設散發著質樸的氣息。大娘忙前忙後,為許祺安收拾出一間幹淨的屋子,嘴裏還念叨著:“孩子,你就安心住著,把這兒當自己家。”


    許祺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看著大娘忙碌的身影,暗暗下定決心,定要為這村子做些實事,不負大娘的熱情相待。


    夜晚,許祺安躺在有些硬實的床上,方忌站在床邊的木架上。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


    許祺安輕聲對方忌說:“小鴉,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讓我們來到此處,開啟一段新的旅程。”


    方忌歪著頭,似懂非懂地眨著眼睛,隨後安靜下來,與許祺安一同沉浸在這鄉村夜晚的寧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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