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不再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相反帶著兩人參觀起府邸。


    他挪開了身位,抬手示意道:“宋小姐、許公子,且隨我來,這府邸也有些許景致值得一覽。”


    說罷,便在前頭領路。


    他們沿著迴廊徐徐前行,腳下的青石板路平整光潔,迴廊的欄杆雕琢著精美的花紋,似是在訴說著往昔的匠心。


    一側的庭院中,繁花似錦,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微風拂過,花朵輕輕搖曳,散發出陣陣馥鬱的芬芳。


    偶爾有幾隻彩蝶翩躚而起,在花叢間嬉戲追逐。


    穿過一道圓形拱門,眼前出現了一座小巧的假山。


    這假山怪石嶙峋,堆砌得頗具匠心,有洞窟、有石徑、有飛瀑流泉。那泉水從假山頂上潺潺流下,落入下方的小潭之中,濺起晶瑩的水花,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宛如一首美妙的樂章。


    潭水清澈見底,幾尾錦鯉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遊弋,時而浮出水麵,時而潛入水底,鱗片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五彩的光芒。


    再往前走,是一片靜謐的竹林。


    竹林鬱鬱蔥蔥,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細語。


    一條蜿蜒的小徑穿梭其中,地麵上鋪滿了厚厚的竹葉,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縣令介紹道:“此處夏日避暑極佳,竹影搖曳,清風徐來,能讓人忘卻塵世的煩惱。”


    而後,他們來到了一座亭台樓閣前。樓閣高三層,飛簷鬥拱,雕梁畫棟。


    登上樓閣,極目遠眺,整個桐秋城的風貌盡收眼底。


    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與藍天白雲相映成趣;城內的房屋錯落有致,街道如棋盤般縱橫交錯;更有那嫋嫋炊煙,緩緩升起,給這座小城增添了幾分煙火氣息。


    參觀完畢,縣令帶著他們迴到廳堂。


    落座後,縣令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說道:“宋小姐,這桐秋城的張家勢力雖大,但我身為縣令,不能坐視不管。隻是他們在暗處,手段頗多,我一人之力恐難以應對。今日請宋小姐前來,便是想請教應對之策。”


    宋嫣然微微沉思,片刻後說道:“大人,這張家既敢如此張狂,想必有所依仗。我們需先暗中調查,摸清他們的底細,找出其違法亂紀的證據,再聯合城中其他正義之士,共同對抗,方可有勝算。”


    縣令聽後,連連點頭:“宋小姐所言極是,隻是這調查之事,還需謹慎行事,切不可打草驚蛇。”


    許祺安卻是愈發沉默,低垂著頭,不再言語。


    縣令同宋嫣然聊得投機,不知不覺便到了中午。


    陽光愈發熾熱,灑在庭院中,映出斑駁的光影。


    縣令這才驚覺時光飛逝,忙笑著說道:“瞧我這一聊起正事,竟忘了時辰,已到晌午,宋小姐若不嫌棄,便在我這府邸用個午飯吧。”


    宋嫣然微微點頭:“既如此,那便叨擾大人了。”


    縣令當即吩咐下去,不多時,丫鬟們魚貫而入,將一道道佳肴擺滿了一桌。有油光鋥亮的紅燒肘子,肘子皮軟糯 q 彈,肉香四溢;清蒸鱸魚置於精美的瓷盤中,魚身泛著銀白的光澤,配上蔥薑絲與蒸魚豉油,鮮香撲鼻;還有那翠綠的清炒時蔬,鮮嫩欲滴,入口爽脆。


    主食是精致的米飯,顆顆飽滿,散發著誘人的米香。


    眾人圍桌而坐,縣令熱情地招唿著:“宋小姐、許公子,快嚐嚐這桐秋城的特色菜肴,這紅燒肘子乃是本地大廚的拿手菜,肉質肥而不膩。”


    宋嫣然輕夾一塊,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讚道:“果真美味,這肘子的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


    許祺安也嚐了幾口,卻是沉默不語。


    席間,話題仍圍繞著桐秋城的局勢與張家之事。


    縣令感慨道:“若能早日肅清這張家的惡行,還桐秋城一片安寧,那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宋嫣然目光堅定:“大人放心,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定能成功。”


    縣令欣慰地看著他們:“有二位相助,實乃桐秋城之幸。”


    在縣令府邸用過午飯閑聊些許方才離去。


    午後的陽光灑在石板路上,宋嫣然與許祺安並肩走著,思緒卻還縈繞在縣令所說之事上。


    宋嫣然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許祺安低著頭,沉默著。


    宋嫣然似是瞧破了他心中所想:“你在想這縣令不是什麽好官,為什麽我還要這般?”


    許祺安的頭這才上下點了點。


    宋嫣然迴了頭:“走吧,祺安,我們換個地方聊。”


    宋嫣然找了一個臨近繁華街道的閣樓。那閣樓坐落在街角,朱紅色的窗欞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


    拾級而上,木質的樓梯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似在低訴著歲月的故事。


    推開那扇有些斑駁卻不失韻味的門,屋內陳設雖簡單,卻處處透著古樸的氣息。


    一張雕花的木桌置於窗前,桌上擺放著一套茶具,旁邊是一把舊琴,琴弦似在等待著知音之人的輕撫。


    宋嫣然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外麵便是熱鬧非凡的街道。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鮮活的市井畫卷。


    她轉身看向許祺安,輕聲說道:“祺安,坐!”


    抬手,宋嫣然喚來小二,點了些許茶水才悠悠開口:“你知縣令月俸幾何?”


    許祺安停頓住身子,許久才搖頭:“不知。”


    宋嫣然笑笑:“縣令,分上中下,每一個按著戶口定品級,而桐秋城……”


    宋嫣然舉起茶杯沾染些許:“約莫千戶往上,也就從七品,月俸不過一兩六錢,仆從八名,祿45石。”


    話語停頓,許祺安看那府邸奢侈,仆從近百,一時語塞。


    宋嫣然話語不停:“你瞧那縣令府邸看似奢華,仆從眾多,可這開銷豈是他那微薄俸祿所能支撐?”


    “我初入府邸時亦有疑慮,然與他一番交談,又觀其行事,便知其中另有隱情。”


    “這桐秋城張家勢力盤根錯節,多年來在暗處搜刮民脂民膏,沒有他的庇佑,怕是寸步難行。”


    許祺安不解:“他為什麽這麽做?”


    宋嫣然笑了:“為什麽?因為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正如不足歌中所言,誰不想吃好喝好穿好?”


    許祺安抬起頭:“那為什麽他又放了我?不怕張家嘛?”


    宋嫣然從懷中取出了縣令還於的令牌,隻見上寫一宋:“因為我是江南宋家。”


    她的語氣平淡,似是陳述著事實,又似講述平淡無奇的事。


    “人,再有錢,也比不過權,人再有權也比過氏族,王朝會更替,權貴會移位,但氏族不會。”


    宋嫣然目光誠摯地望著許祺安,手中的茶杯輕輕晃動,映著窗外透入的陽光,泛起一圈圈光暈。


    許祺安微微皺眉,似在思索著宋嫣然的話,片刻後,他抬起頭:“那你為什麽不去管?”


    宋嫣然聞言笑了:“祺安啊,管?我為什麽要管呢?好了,祺安啊,你莫要再想這些了。”


    宋嫣然起了身:“你隻需要記住,人便是這般的。”


    許祺安張嘴:“那你方才和他說的又是什麽?”


    宋嫣然迴頭:“什麽?話語又怎能當真呢?”


    靠近幾分,伸出手來輕點了下許祺安的額頭:“這些日子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以後要是有空記著來江南玩!”


    說著,她轉身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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