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滂的告病還鄉。


    猶如掐滅袁紹最後一抹希望。


    袁氏需要有人在朝中,哪怕不是汝南袁氏都可以,可現在最後一個袁姓士卿,卻要告病還鄉了……!


    “八校製王師。”


    “某為執金吾,在洛陽猶如空職。”


    袁滂登上車輿,掀開帳幔走了進去,告誡道:“袁本初,天子以公車司馬令為上軍校尉,你若是早些收手,還能留下活路。”


    袁紹攥著帳幔,猙獰道:“你我本一宗,不是嗎?”


    “是。”


    “同出一脈沒錯。”


    袁滂眸子清冷,漠然道:“袁氏並州之謀,某未曾為王太子發一言,隻是聽令操勞京畿輜重事;原本袁隗,袁基死了,爾等就應該找個地方苟活,為什麽還要在洛陽攪弄風雨,以何進為矛頭,真當他人看不出嗎?”


    “何進自願入局。”


    “他是為了匡扶皇長子立儲。”


    袁紹低喝道:“你若爭八校之一,南北二宮便不對某與大將軍設防,可你這一退,是要讓宮廷染血。”


    “染血?”


    “染誰的血?”


    “亂臣賊子的血嗎?”


    “軍權法統在天子,在王太子。”


    “爾等想要兵諫,便是逆臣賊子,王太子必戮。”


    袁滂緩緩奪過帷幔放下,冷聲道:“陛下給了兵權,董卓,淳於瓊不是你們的人?某不相信你們敢在西園檢校之後殺入南宮。”


    “袁滂。”


    “袁公熙,你膽怯了嗎?”


    袁紹拍著車輿,雙眸血紅道:“你的子在陳國,就以為王太子能重用嗎?六部類比九卿,他連九卿都算不上,你們這一脈要毀了。”


    “趕車。”


    “迴陳國。”


    袁滂朝著車夫喚了一聲。


    六部類比九卿?


    錯了,沒有人能類比九卿。


    陳國新製,軍政大權盤根錯節,各方互相鉗製。


    追溯源頭,隻有立於權力之巔的王太子,未來的牧天子。


    他治下的大漢帝國,臣卿沒有軍政決策之權,隻有參議,執行之權。


    “袁滂。”


    “你會後悔的。”


    袁紹凝望遠去的車輿,捏著手中的木符,大喝道:“王太子持鋒可殺人,袁本初的劍未嚐不利!”


    袁滂辭官,未能動搖西園檢校王師的章程。


    翌日。


    八月初七,西園之內。


    帝台高築。


    三河守備軍整合八校營。


    劉宏披甲懸劍,立於高台之上。


    俯照校場,八軍列陣,鋒矛,戰馬,旌旗,宛若萬勝之師。


    秋風乍起。


    吹動大漢王師的旌旗。


    鼓卒擂動戰鼓,號角在長鳴不息。


    禮樂與王師之勢,猶如琴瑟和鳴,擾亂了劉宏的思緒。


    若當年,他有王太子,想必不會敗於檀石槐。


    若當年,陳王劉寵有王太子之能,大漢想來走不到需要打破重鑄的地步。


    若當年,他有王太子在側,段熲不用死,大漢的兵鋒莫有人能阻,必將收複西域三十六國,使旌旗列於西土大漠之上。


    若當年………………


    “嗬。”


    劉宏嘴角揚起一抹孤傲的笑意。


    今天,他是大漢天子,檢校王師,手持軍政為鋒矛,不悔此生了。


    “願為陛下持鋒。”


    帝台之下,蹇碩紅了眼。


    右手攥著鋒矛,左手撫過腰間的定業刀。


    “檢校了吧。”


    “大漢的天子,當如此。”


    陳國,陳縣城樓之上,劉牧按著定業刀。


    雙眸猶如星河般璀璨,似能跨越空間與時間,落在西園的帝台之上,與劉宏檢校八校王師。


    “王太子。”


    “秋風乍起,當避風寒。”


    劉洪老矣,杵著一根木杖登上城樓。


    “劉監正。”


    “孤,在檢校大漢的山河。”


    劉牧衝天的銳氣迸發,轉身朗笑著走向城內。


    “宗室的梟雄啊。”


    劉洪眸子晃動,感慨長歎。


    洛陽,天子持軍政為鋒,檢校王師。


    陳縣,王太子持軍政為鋒,檢校大漢山河。


    天下誰能阻大漢中興,誰又敢阻大漢中興,膽敢持鋒為敵者,必戮。


    這一日。


    西園八校揚名天下。


    同樣,好似耗盡了劉宏的精氣神。


    檢校之後,便久居南宮不出,並召太醫令入宮,有術士觀天象,帝星晦暗難明,恐有帝崩之事,使得人心異動。


    北宮,永安宮中。


    董太後居於木榻之上,望著殿中所跪之人。


    “太後。”


    “南宮封禁,消息傳不出。”


    大長秋趙忠神情有些難看,說道:“蹇碩本就與奴婢等人不和,此次加封上軍校尉,執宮中禁衛,又領大誰卒,已不屑與奴婢為伍。”


    “他不屑與你們為伍?”


    “你與張讓,還有其他常侍,誰沒有做過南宮殿中近侍?”


    董太後起身撩開帳幔,嗔怒道:“為何獨有蹇碩常駐南宮,還能執禁軍?是爾等忠於天子給予的權力,而他隻忠於天子,還不明白嗎?”


    “奴婢該死。”


    趙忠惶恐的祈求道:“望太後恕罪。”


    “罷了。”


    董太後深吸了口氣,歎道:“自從朱儁遷為司隸校尉之後,你弟弟便任城門校尉,你可懂得必要之時做什麽?”


    “奴婢明白。”


    趙忠眼中滿是厲色。


    兩皇子爭儲,背後站著不少人。


    宦官,士族,都想用立儲之事壓下王太子劉牧的銳氣,免去一場可能打沉大漢的戰爭。


    故此,立儲之際,洛陽宮廷必見血。


    “太後。”


    猛然,殿外傳來蹇碩的聲音。


    董太後,趙忠對視一眼,頓時有些慌亂。


    “太後?”


    蹇碩再度喚道。


    董太後轉身披上大氅,急忙問道:“何事?”


    “太後。”


    蹇碩恭敬道:“陛下在南宮備下飯食,請太後前往嘉德殿吃一頓家宴,隻有母子二人的家宴,再無旁人。”


    “好。”


    董太後頓時鬆了口氣。


    自從西園檢校之後,還是第一次從南宮傳來消息,不由人不驚。


    “太後。”


    “萬分小心啊。”


    趙忠心驚膽顫,低聲道:“天心不可測,陛下是天子,非是人子。”


    “不至於。”


    “大漢以孝治國。”


    董太後移步道:“天子入朝之後,多有孝母之情,唯一忤逆孝道,便是立何家女為後,讓她住進永樂宮,又遷我來永安宮,再者莫要忘了,我亦可下詔。”


    “諾。”


    趙忠恭敬道。


    “太後。”


    “已經備下車轎。”


    永安宮外,蹇碩提著燈盞恭敬道。


    “陛下如何?”


    董太後登上車轎問道。


    蹇碩頷首淡笑道:“秋風甚毒,陛下檢校之時登高台染了風寒,所以才下令封禁南宮,病好以後便遣奴婢來接太後去南宮參宴。”


    “那便好。”


    董太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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