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尚未發現“梅子”背著他的另一副麵孔,還萬分激動地擁抱著自己的童年玩伴、救命恩犬。


    “謝謝你梅子——你能迴來找我真是太好了嗚嗚嗚嗚——”


    誰是來找你的?雪橇犬耷拉著臉,尾巴散漫地在地麵上輕掃,眼神竟然帶著睥睨和一種居高臨下的慈悲。


    它本來追著熟悉的味道來到這裏,本來餓得前胸貼後背,但看到一個白嫩瘦弱的人類快要受到傷害時,牙齒開始直癢癢,喉嚨裏也癢癢地,想狗叫。


    但它可不認為自己隻是一隻狗,自然也從不吠叫,從它有明確的意識以來,它就很高傲,自覺超脫於眾凡狗之上,是個帶著法術能“見鬼”“吃鬼”的“偉大之犬”。


    今天忍到最後不受控製地站了出來,是內心深藏的強根逼著它,身體不由它掌控。


    看來這個弱小的人類就是它以前的主人了。梅子其實並不記得徹,但它就是很確定,對於將“主人”遺忘這件事——開玩笑!它屈尊降貴給人當狗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它眼神嫌棄,下巴卻不受控製地在徹的頭頂亂蹭,力道既輕柔又體貼,喉嚨裏還發出輕輕地哼唧聲。


    徹受到熟悉的蹭蹭,本來眼皮子就淺,此時更是心頭酸軟眼眶發熱,“嗚嗚嗚梅子——”


    乍一看還是雪白的大狗那可愛的雙眼皮往上一翹,不小心眼白就露了出來,好像翻了個頗具人性的小白眼。


    “梅子”,真是沒品位的名字。嗚嗚嗚嗚嗚地,真是軟弱的人類。


    “汪唔!”勉強用用吧。


    好在徹還記得自己陷入昏迷的同窗和前輩們,起身抹幹眼淚輕輕拍了拍梅子的狗頭,“要好好跟著我哦!以後我們都不分開了,我給你養老,我會讓你最後幾年快快樂樂的!”


    梅子跟著一之瀨一家生活了四年多,後來又消失了近三年,它出現在徹的生活,幫徹趕走尾隨癡漢的時候就已經是條健壯威風的大狗了。所以梅子至少也有八歲,已經步入了老年,是隻“老頭狗”了。


    梅子聽到徹的話,尾巴輕掃了幾下,尾巴尖很細微地擺了幾下,很矜持地“唔”了一聲。


    行吧小家夥,本大爺給你這個殊榮,賜給你奉養本大爺的資格。


    梅子這樣的狗狗,就算是“老頭狗”也超級可愛!徹的心情在梅子的麵前寬鬆了不少,蒼白的臉上帶了點因為快樂產生的紅暈,眼睛亮晶晶地,眼下的臥蠶淺淺鼓起來,內心終於產生了點愉快的感覺。


    梅子邁著輕巧又帶著從容的步伐從徹的腿邊走過,尾巴尖似有似無地蹭過徹的衣擺,也不知道它是怎樣控製的,其它狗狗的尾巴就像螺旋槳,梅子的尾巴卻總是像巡視領地的貓大王一樣像天線一樣豎著,這架勢一下子就能讓人看出它是多麽驕傲的貌美小狗。


    它發現徹沒有跟上來,有些不滿地扭頭嗷嗚嗷嗚地叫,好像在催促徹趕緊追隨著它。


    傻站在那裏幹嘛?難道有本大爺去請你過來嗎?


    呃,徹撓了撓頭,感覺梅子好像變聰明了許多。


    它翹著的尾巴在半空中柔柔地甩了甩,四隻腳輕邁現在頓著,好像四肢能落在同一條直線上。


    ……也變得有個性了許多。


    像換了一條狗一樣。


    但徹左看右看還是覺得它就是梅子,更何況,徹還在它脖子上摸到了一之瀨家給梅子定製的銘牌,現在戴在梅子的脖子上好像短了一大截,銘牌都被毛遮住了,但那確實是同一個銘牌,還是父親親手雕刻的呢!


    於是徹決定忽視那些異常,當一隻睜眼瞎的家長。


    梅子嗷嗚兩聲,自顧自叼著它麵前的人的衣領,很輕鬆地拖著人就走了,徹也連忙扶起夏油傑,將他擺好位置放在背上,忍著全身的疼痛,一步步走得紮實,跟著梅子向男生宿舍的方向去了。


    感謝渡邊老師,感謝夜蛾老師,他們這幾周對他的訓練好歹能讓他背起來夏油傑。


    因為之前的戰況緊急,但是把三名女生放在那裏,就算遠一點也容易誤傷,徹就近把硝子三人放進了徹自己的房間。


    還好徹“多此一舉”,五條悟那幾個“小黑洞”簡直是兼具射程和攻擊力的小導彈,自身身體被伏黑甚爾擊飛的時候也被迫絆倒了好幾棵樹,如今那邊已經從小道變成大廣場了。如此大的工程,待得再遠也不安全。


    唉,徹歎了一口氣,垂下眼睫憂心看向三名女生。


    如今三名女生灰頭土臉地並排擠在徹的小床上,昏迷前好像沒有經曆過長時間的戰鬥,表麵上看去沒有明顯的傷口,但眉頭卻一個比一個擰得緊,像是在昏迷中還在憂心著什麽。


    可能是擔心同伴的安危,也可能是在夢中還和伏黑甚爾這種暴君一般的男人戰鬥。


    都是不讓人好受的感覺。


    分別將兩名男生放迴本人的房間,徹最擔憂的就是他們二人的傷了。


    尤其是夏油傑,他躺在床上唿吸微弱,遠遠看去,若不是胸膛還在起伏,真就讓人以為他就此離開人世了。


    可有能力救援的硝子還在昏迷,徹隻能盡可能細致地將他們的傷口消毒包紮。


    他感到十分揪心,在同窗奄奄一息的如此慘狀下,他感覺空氣好像都難以流通,這就好像是被細小的觸須圈住了脖頸,讓人唿吸不上來。


    觸須好像仁慈地留了細小的縫隙,透點空氣不至於讓人瀕死,但窒息感如影隨形。


    外麵的月亮高掛在空中,它慢悠悠地西行,不知道沐浴在它光輝之下的人們的種種心情。此時五月的夜晚依舊冰涼,雪白的月光散在石板地,恍然容易讓人誤認為那裏結了一層厚厚的霜、落了一層厚厚的雪。


    月光寒涼如水,不外如是。


    蟲鳴稀疏,比不上盛夏,但又彰顯了它們在自然中的存在,泥土裏、樹枝上,甚至房屋裏。


    而正所謂蟬鳴林愈靜,莫大的孤獨感和內疚感淹沒了他。


    眾人昏迷不醒,更甚者性命垂危,僅他一人還安靜坐著想東想西。


    為什麽會有兇猛強大的敵人入侵?為什麽高專內包含後勤諸位的所有話事人都同時不在?還有——


    為什麽消失幾年的愛犬朋友梅子會以熟悉又陌生的狀態再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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