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千代寧寧明目張膽又有些掩耳盜鈴地默默出現在被腐蝕得十分殘破的車邊,打開了搖搖欲墜的副駕駛的車門,然後把昏迷的中原中也從裏麵攙了出來帶走了。


    兩個相對而站的法國男人不約而同地向這邊看了一眼,但又仿佛什麽都沒看見似的,又收迴了目光看向彼此。


    連魏爾倫也隻是低頭付諸了一聲輕蔑的笑,分不清是針對她的行為的、還是針對他接下來的話的。


    “亦或者,你的目的是——殺了我,用你那個比冷酷的研究員都更會玩弄靈魂的異能力,將我變作一個真正的握在手裏的武器嗎?”他這麽說道。


    “我知道你的老師一定對你建議了無數次。”說到這他愈發嘲諷地笑了起來:“然後你就能知道......”


    “——沒有任何差別啊。”


    聽到這句話,蘭波原本平靜的神色變得嚴峻起來,他皺著眉,陰鬱的眼裏流露出一絲痛苦,仿佛已經知道了魏爾倫將要說什麽,那種痛苦令他無法第一時間反駁出聲。


    看到蘭波的神情不再平靜,魏爾倫終於有了一絲實感,那種平靜已經令他感到可怕。因為——這是不合理的。


    他背叛了他,他想殺了他......他應該第一時間把彩畫集鋪得遮天蓋地然後用那個亞空間能量砸過來才對,而不是就這樣什麽也不做地站在那邊......


    他近乎帶著快意說接下來的話,希望能看到那個他曾經的搭檔不再壓抑怨恨的、憤怒的表現——


    “被人格式所設計好的我與正常人類沒有任何差別,被彩畫集所操控的人也與正常活人沒有任何差別。”


    ““反應跟人一模一樣”,“反應跟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這就和外麵的人看著裏麵的人、和人類看著青蛙一樣嘛。”


    但最終,那陣快意還是迅速的消散了,又變成了一個慘淡的微笑:“抱歉,我不該再一次說這種廢話,早在五年前我就不再指望你理解了。”


    在魏爾倫停下那種感性訴說的短暫空檔,蘭波終於找迴了自己的聲音,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是那麽蒼白無力:“......我永遠都不可能對你用那個能力......我也從未想過讓你死......”


    蘭波從沒料到親友的誤解居然如此之深,居然提出那種對他使用彩畫集通靈能力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對魏爾倫而言隻是恐懼,對蘭波而言卻是徹底的心碎了!


    他甚至覺得這是一種懲罰。


    為了任務,他向來隨意使用那個異能力,操控死去的生命,從未覺得有什麽問題......這必然是上帝對他的懲罰吧!


    擁有這種異能力便注定要承受某種心靈的罪責,他以往都太過缺乏敬畏而理所當然了,於是上帝才會讓親友說出這種話來懲罰他......


    ......


    此時被帶到一邊的中原中也已經被晃醒了,看到熟悉的用關切的眼神看著他的白發少女,他下意識做出了驚喜的反應,但是下一秒身體殘存的疼痛提醒了他之前的事——他和那個自稱為他哥哥的男人打了一架並且完全被壓製,稱為慘敗都不為過......


    於是他脫口而出的話變成了這樣:“那個魏爾倫他——”


    麵前的少女微笑著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指了指他身後;


    他怔愣了一下然後緩慢地轉身,也就是這個過程中他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兩個陌生的看起來要年長幾歲的少年,還都是和魏爾倫差不多的外國麵孔:


    金色卷發的那個正一臉好奇地看著他,仿佛帶著天生的友善;他旁邊那個戴眼鏡的則是一副完全沒在注意他的樣子,但又在他的視線觸及他時十分迅速地迴以毫無感情的一瞥。


    並沒有時間為陌生人多思,中原中也轉過身,和其他人一樣站了起來看向了這處不算高的山丘的下方——蘭波與魏爾倫正在寬闊無人的路上以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麵對麵說著話。


    “這......這是什麽情況?”中原中也還沒完全複蘇的大腦升起了疑惑——沒有爭吵,沒有戰鬥,風吹拂著綠色的麥田,空氣甚至還有些安靜,令人不敢大聲說話......


    這合理嗎?


    然後他看到了遠處近處的那些坑坑窪窪,下意識問道:“那些景象......是已經打完了嗎?”


    “不,那是我做的。”身旁一個聲音涼涼地迴道。


    中原中也轉頭看去,是淺金色短發戴眼鏡的那位:有些驚訝,這家夥明明長了一副腦力派的樣子。


    “這樣......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嘛。”他此刻當然不至於分不清誰是盟友,因此下意識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但對方的反應卻不鹹不淡,隻是終於轉過頭正視了他一下,輕輕扯了個微笑出來:“這種異能力豈敢和重力相提並論呢。”


    這......是說魏爾倫的重力還是我的......明明是謙虛的言論,不知為何卻令中原中也感到有些奇怪。


    他不再試圖和奇怪的陌生人交談,而是專心致誌地聽著下麵那兩個如同在演情景劇似的男人的對話。


    “原來荒霸吐不是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保爾·瓦雷裏湊到他的小夥伴旁邊耳語道。


    不,雖然想過有那種可能性,但是因為蘭波先生自己找到了荒霸吐所以之後並沒有怎麽調查;因此,當然是,直到今天才完全確認。


    不過,看那個低於同齡人的身高,似乎還是寧寧略高些吧......喬治·西默農心想著,莫名不愉的心情又轉變成了不以為意。


    然後,沒有理會直覺係的保爾提出的“閑話”,他開口說道:“等會兒下麵那兩個男人打起來,我們這個距離可完全不能算是安全距離呢。”姑且算是為中原中也一開始的疑惑解釋了一下吧。


    “不過,到時,寧寧一定能把我們立刻轉移走吧。”


    這些家夥在這個時候說什麽廢話呢?專心吃瓜的白發少女聽到自己的名字轉過頭來看著這些男孩們:“當然。但是現在先別說話。”知不知道這也算是名場麵啊!


    所有竊竊私語終於又都消失了。


    當然,蘭波與魏爾倫本來就已經聽不見其他聲音了,這並非字麵意義的聽不見,隻是,他們可用於理解的心神已全都聚焦到了對方的言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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