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堡。


    勤務兵將新鮮印刷出爐的小說第一時間交給了他們的將軍——伊凡·謝爾蓋耶維奇·屠格涅夫。


    這位貴族出身的超越者閣下看似嚴肅冷靜,從穿著到頭發絲都一絲不苟,姿態永遠合乎禮儀,誰也沒見過他疏懶的樣子;他總是孤身一人,沒有任何熱絡的社交圈子;


    但他的親衛們都知道,屠格涅夫將軍是真正溫和善良的人,他還具有毫不猶豫的慷慨,所有與他接觸過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一視同仁。


    屠格涅夫是天性就叛離自己的階級走向人民中的人,因此在他身上你看不到那種激烈的思想掙紮,如同蒲寧先生所麵臨的那種矛盾困擾幾乎不曾發生在他身上,人道主義如同水滴流入大海一般不著痕跡地在他身上體現。


    你不用指望屠格涅夫會為《死魂靈》激動落淚,他看完後隻是淡定地在與一位特意致電過來關心此事的法國好友的通話中、傳達了自己非同一般的認同:


    “是的,不必你這個法國人來提醒我。我想果戈裏這個名字很快就要比“屠格涅夫”和“高爾基”更偉大了。”


    “什麽?你問我是不是真的有叫這個名字的異能者?”


    “這種事可不歸我管,或許你該問問高爾基。”


    “是的,我知道你和他不熟,其實我也一樣。有時我覺得似乎還是和你更熟一些,你知道的,居斯塔夫,我幾乎不迴莫斯科。”


    沒錯,他的法國好友即是名為居斯塔夫·福樓拜的法國超越者。


    與伏爾泰、波德萊爾抑或巴爾紮克那種勞碌命不同,還未到中年的福樓拜早早地過上了退休生活,得以整日窩在自己的莊園裏縱情享受生活。


    政府那邊對如此懶散的超越者有些看不過眼,但很快,福樓拜迴到諾曼底收的弟子成了新晉的超越者,而且,更年輕,也更強大。政府立刻就放任了他的隨心所欲。——“沒錯,我們法國擁有如此多的超越者閣下,無人可用的那天永遠都不會來臨。”


    福樓拜的致電並非來自自己的好奇,而是來自自家政府的示意,他們對他的人際關係了如指掌。


    ......


    “怎麽?僅僅一篇小說就讓你們如臨大敵?難道僅憑一些似是而非的引導性文字你們就認為俄國擁有一位超越者中的超越者嗎?”福樓拜本想拒絕這種無禮的任務。


    他平日並不如何多話,甚至常給人一種為人靦腆的錯覺,但是在麵對愚蠢的理念時,他不會想到委婉,隻會選擇秒拒。


    他承認那位果戈裏寫得很有水平,但是若是直白地將之與超越者的強度聯係起來,這可就過於愚蠢了,毫無嚴謹可言。


    依他看,他的好友屠格涅夫已經足夠厲害,未必遜色於巴爾紮克和雨果。


    但他們法國不止擁有質量,還擁有數量,完全不必因此產生什麽擔憂而要來煩擾他純粹的友誼。


    “不,居斯塔夫,是夏爾那邊的意思,似乎是想驗證那位“局外人”版主的話的可靠程度罷了,並非打探俄羅斯超越者的意思,我們當然沒那個興趣。”伏爾泰十分好脾氣地從下屬那邊接過電話勸慰道。


    “好吧......”最終他還是同意了這個試探一二的請求。這並非是因為他對那位版主的秘密有所忌憚,他完全沒有波德萊爾那種刺蝟般的敵意,他隻是擔心一點:


    若是在他寫出他自己的《包法利夫人》之前,局外人提前將這部作品公布出來,他簡直無法想象自己將會遭受怎樣的打擊了。


    自從迴到諾曼底,他就有了這個念頭,並且一直努力至今。他有種強烈的感覺,異能力文學,這是屬於自己的東西,理應由他居斯塔夫·福樓拜來定義該是怎樣的。


    他也勸了居伊與他一同學習寫作。可惜政府的那些大人物老是不愛自己做事,而愛指揮像居伊這樣的小輩。


    總而言之,他十分需要弄清楚那個局外人究竟是在用怎樣的異能力做這些事,如果能提防一二就再好不過了!


    ......


    另一邊掛斷電話的屠格涅夫在剛剛已然洞悉了來自法國好友的試探,不過這對他而言無傷大雅,反正他的確不認為應該將超越者的希望寄托於一個陌生的名字上麵,這是不切實際的,甚至對於文豪本身也有些褻瀆。


    但是,高爾基會明白的。


    正如《死魂靈》中所說,這片無邊無際的土地上麵,缺少的是無窮的博大精深的思想,缺少的是勇士與英雄。——這與一個兩個超越者的概念豈能等同?——矛盾與衝突,來自人民內部。


    現在我們初步擁有了一些偉大的思想,或隻是思想覺醒前的靈光一閃,理當傳播到伏爾加河兩岸,讓人民聽到才對。


    屠格涅夫將小說放到一邊,打算像往常一樣處理一些公務晚些再去訓練場看看。


    這時,他的親衛走了進來。


    “將軍大人,您曾經的近衛官尤裏·萊蒙托夫上尉帶著他的兒子前來拜訪。”


    “哦?”屠格涅夫迴憶了一下,那是一位與他一樣出身貴族的軍官,萊蒙托夫家族在高加索山脈擁有大片的土地和莊園。他們兩個當時在軍營中難得的還算有話聊,他還記得他因為他那體弱多病的兒子辭官迴家了。


    “讓他們進來吧。”


    屠格涅夫僅僅對尤裏的兒子留有體弱多病的印象,卻沒想到這位剛剛成年的小先生不僅身形瘦弱,麵色蒼白,竟然還是推著輪椅進來的。


    這一瞬間他想了很多,莫非尤裏·萊蒙托夫是想要尋求治療係異能力者來治愈他兒子的痼疾嗎?否則他實在想不到為何對方特意帶著兒子拜訪聖彼得堡。


    在與他曾經的上尉一番寒暄之後。


    輪椅上的小先生懷著滿眼的尊敬與憧憬及時向他自我介紹道:“尊敬的閣下,我的名字是米哈伊爾·尤裏耶維奇·萊蒙托夫。”


    “此番是我特意拜托父親帶我來見您的。”


    屠格涅夫點點頭。


    我已提過屠格涅夫雖然看似不易親近,實則溫和慷慨,事實上,即使今日來的不是故友的孩子,隻是個普通貧民,他也願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這孩子是有什麽痼疾?尤裏。不過我得提前聲明,找出一個能治療疾病的異能者的難度隻比起死迴生略微容易。”


    這話可不算過於誇張,大部分治愈係異能力都是針對傷口而非疾病的,比起治療疾病,讓剛被砍下的斷肢重生都會更容易些。


    不過,他記得在遠東地區有一位十分出名的軍醫擁有一個能更換人體器官的異能力或許對於一些疾病會有用。


    但輪椅上的米哈伊爾·萊蒙托夫卻笑了出來,不得不說,他的精神狀態確實異常好,就如同他有些俏皮的黑卷發一般,即使與之映襯的麵容沒什麽血色,但依然能看出一絲陽光朝氣;還有他那天空般明亮堅定的藍眼睛,裏麵沒有一點重症病人的常規消極。


    “將軍大人,我並非是來尋求治療的,我來到這邊是為了向您毛遂自薦。”


    “??”聽到這話,即使是向來淡定的屠格涅夫也忍不住冒出兩個問號。


    “我的身體狀況其實並沒有這麽差,如今這樣是因為我異能力的後遺症罷了。”米哈伊爾·萊蒙托夫並沒有賣什麽關子,而是打算一次性解釋個明白,因為他已然迫不及待了。


    “事實上,在看完utopia上那名為《死魂靈》的小說之前,我尚還能行走呢。”說著這種話,但米哈伊爾卻似乎比剛剛更有興致,“您一定很奇怪我為何不為後遺症憂愁,這是因為我擁有的異能力越強大,後遺症便越嚴重。”


    “當我看完今日的更新還沉浸在那種情緒中,我的雙腿突然無法站立,我立刻便意識到異能力突破了那一層桎梏!”


    “所以,我這便來找您了,之前我雖然已經來到聖彼得堡,但還有些猶豫,父親也無法替我下定決心,大家總認為我應該養尊處優。但我想,現在這種情緒總是不必了。”


    “無論如何,俄羅斯不應該拒絕他的人民,尤其是,一個新的、超越者,不是嗎?”


    屠格涅夫久久沒有說話。


    看著麵前的年輕人憧憬而驕傲的眼神,他沒有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


    他隻覺得實在是過於魔幻了些,他們暫時找不到一個叫做“果戈裏”的異能者,但是下一秒,一個叫做“萊蒙托夫”的超越者便出現了??


    這簡直如同上蒼的恩賜一般叫人難以置信!


    見他麵前的將軍大人沒說話,米哈伊爾·萊蒙托夫又一次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訴求:“請讓我加入您的麾下吧,閣下。”


    “我的異能力,是為戰場而生的,因此,我覺得您這邊比莫斯科更適合我。如果能得到您的教導,我將不勝感激。”


    “在去做檢測之前,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終於,屠格涅夫緩緩開口,“你的異能力,叫做什麽?”


    “當代英雄。”米哈伊爾·萊蒙托夫笑著答道,


    “閣下,我的異能力,名為——當代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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